第89章

  在全身無處不疼痛中,瑞清慢慢醒了過來。“咳咳,”喉嚨極為不舒服,咳了兩下感覺有隱隱地血腥氣往上竄。


  “哥哥,”瑞泠端著藥走近床邊,兩隻眼睛明顯是哭過了,還紅腫著,“吃藥了。薛大夫說你不妨事。雖然打得狠,但還好沒傷到筋骨,你吃藥你休養一段時間就會恢複了。”


  “這裏是哪裏?”依稀記得是三位老人家討人情把自己和妹妹救了出來。


  “是恩公的院子。他讓我們暫時住在這裏。”


  “恩公?”是那三位老人家嗎?


  “你昏迷的時候,恩公一直都在。你把藥喝了,我去請他過來。”不知道為什麽,一提到這位恩公,瑞泠的臉就泛起了微微的紅暈,顯得更加嬌豔了。


  “喔。好。”在妹妹的幫助下,瑞清把藥喝了個幹幹淨淨,“你快去請恩公過來,我要當麵謝謝他。”這救命的恩德,怎麽報都不為過,但先說句謝謝是現在心中最想要做的事。


  “不用勞煩瑞泠跑路,我來了。”一個聲音響在門外,緊接著便是推門的響動。


  這聲音!好熟悉!瑞清的心裏“咯噔”了一下,怎麽會了?竟然是那個人!


  門依聲打開,一個人走了進來,踱到床前,麵帶笑意,輕輕叫了聲,“瑞清。”


  把目光移上那張臉,再熟悉不過了!真的是…………,天啊!


  天啊!心頭的驚顫猶如被雷電一擊,瑞清瞬間就恢複成了邱實。


  挪動身體,掙紮地撐起上半身靠在枕頭上,睜開眼睛,額頭一片汗珠。看一眼鋪滿床前的清寒月光,證明了還在深夜之中。


  “這是夢吧,隻是夢。”可心中不安如一處黑影,飄在那裏,怎麽也不肯離去。


  “當然不是夢了。”那個聽了就頭痛的聲音又出現了,懸在邱實的頭頂。“你想當是個夢就忘掉算了嗎?”


  “你是誰?”果然頭又開始痛了。


  “怎麽?以為知道了我是誰,就可以不管自己的記憶?把事實當成一夢,明早天亮就一了置之不理了?”


  頭越來越痛了,“我不懂你在說什麽?”


  “不懂?嗬嗬,腦子裏的事明明白白地那麽清楚了,還說不懂?怎麽,最後知道了是那個人讓你不能接受了?”


  “你胡說,這本來就是假的!”邱實用又手抱著頭,低低地吼道。


  “還說是假的呀,”頭頂的聲音似有惋惜之意,“你也是可憐,堂堂一個大男人卻不敢麵對現實。”


  “哪裏來的現實?你說什麽是現實?!”邱實頭痛的快不能思考任何事了。


  “現實就在你的腦子裏,你自己想一想就有了。隻是要你勇敢地去麵對它,不要逃避就好。”這句之後便再無動靜,這聲音就像個隱身在黑暗中的鬼魅,來時不知何處來,去時也不知何處去。


  頭不痛了。但那聲音所說的每一個字,仿佛石板上用鑿子刻的字一般,深深地嵌在邱實的每一根神經中,化為咒語緊緊地栓住了他的思想。他已不在懷疑故事的事實,隻是還不能接受。“也許,也許,他隻是一時的好心。隻救了人,其他什麽都沒做。”其實,這個人到底做了什麽,邱實也是說不出來的。隻不過,腦中有個信號在告訴他,這個人做了很多、很多不好的事。“明天去那個院子問一下吧。”


  那個院子,就是瑞清和瑞泠被救之後住的院子,在一條叫長興街的街道上。長興街名字聽上去寓意很好,可實際上並沒有什麽用,住在這裏都是一些小老百姓,雖說生活到還湊和,沒到缺衣少食、忍饑挨餓的地步,但隻是能保住溫飽而已,手頭上多餘的錢也是沒幾個的。但也有一個好處,就是這條街上的人基本都是幾十年的老住戶,人員流動極少。要尋人或是問事非常方便。


  憑著腦中的記憶,邱實帶著吳安民找到了長興街,又找到了那座宅子。


  “邱兄,你有線索了?”一大早,被拉著跑的吳安民,見邱實路都不用問,就直奔地點。心中有點小小的興奮:看來這位邱兄是找到了點東西,自己應該也能給表妹一個交待了。


  站在那宅子的大門前,邱實呆呆地發著愣,“真的是這裏?”故事真的不是夢。那麽自己該怎麽麵對那個人的存在了?


  “邱兄?”在房子的大門就這麽站了許久,吳安民實在忍不住了,扯了扯邱實的衣袖,“邱兄?”這人怎麽了?到了這裏,也不說敲門什麽的,就跟個木樁似的傻站著,這讓路過的人看了,還以為這兩個大男人精神出問題了了。


  可邱實還是沒反應,就隻是把眼光死盯在了人家的大門上。


  吳安民這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想來想去,把心一橫,既然你沒反應,那我來好了。擼起袖子,上前幾步,舉了一個拳頭砸了兩下門,“請問,有人在嗎?”


  不一會兒,門被打開了一條縫,一個老頭探出頭來,用很奇怪的眼神看著兩人,“你們找誰?”


  “找?”光知道砸門了,吳安民還真不知道誰住這裏。


  “瑞清。”邱實總算回過魂了。


  老頭聽見這名字,用目光把邱實掃了掃,“找瑞大爺啊?不在。”


  “他妹妹也不在嗎?”這話邱實是故意問的,誰都知道瑞清和瑞泠現在在借水鎮。


  “不在。”


  “老人家,”邱實忽然換上一張笑臉,熱情地遞上一小塊銀子,“老人家,我是青峪鎮秦家的人,叫邱實。受主人的吩咐,有點東西要來這宅子拿。主人說你看宅子辛苦了,這是給你的一點心意,讓你也好買些年貨過節用。”


  原本冷冰冰地老頭一聽說兩人是秦家的人,也變了臉,小心翼翼地接過銀子,一臉地笑開了花,“哎喲,你早說嘛。這宅子就是秦家少爺買的,瑞大爺兄妹倆個也不過是暫時住住而已。來來來,快進來,要拿什麽東西自己去找。”邊說邊把門打開,讓兩人進了院子。


  “謝過老人家。”邱實拱拱手,拽著吳安民走了進去。


  進門一道平平整整的石板通道,其兩旁矮矮的一片修剪整齊的花草,通道那頭一個三級台階,台階後麵一道圓圓的月亮門,門兩邊各一棵青鬆,枝繁葉茂,虯曲百回,立身恭迎遠客到來。過了月亮門,前麵一排正房大房子,兩邊左右廂房,過了正房,後麵還有一個漂亮的小花園。四時花木各自排列,依次開謝,季季風景不同,一道九曲溪水蜿蜒伸展,其上,清清爽爽的一間水榭,精致典雅。


  “反正除了老頭子我也沒別的人,你們慢慢看,隨便看。我去街上買幾個菜,再打一壺酒,午飯我們一起喝幾杯。你們兩個可不要嫌棄菜不好啊。我孤老頭子一個人守這裏,真是寂寞的很,今天就陪我解解悶如何?”


  “那恭敬不如從命了。”邱實不顧吳安民的眼色,答應的到很爽快。


  看著看門老頭離開的背影,吳安民很不安地問,“邱兄,你幹嘛要答應要留下來吃飯?”


  邱實在小花園裏轉了一圈,感歎道:“看來那位少爺對瑞泠還真好啊,這房子我可是住不起。吳兄如何啊?”


  “我也是窮人,老家的房子也就這裏的一個邊角。”吳安民也看起了花園的風景,“這院子挺貴吧?”


  “嗯,不便宜。還有幾分洗雲閣的風姿。”


  “洗雲閣是哪裏?”


  “沒什麽,跟這事沒多大關係。對了,吳兄,你也聽到了,這裏就是瑞清和瑞泠離開麵館後住的地方。要想知道,更多的事,當然得問問那位老人家了。”


  “對對對,”吳安民也回過了味,“哎呀,還是邱兄想得周到。哎!剛才邱兄好像跟那位老人家說是秦家少爺派你來的,那老人家也說這宅子是秦家少爺買的?邱兄啊,這位秦家少爺是、是誰啊?你又怎麽知道一說秦家少爺,那老人家就肯讓我們進來了?”


  邱實眼前又浮現出了那張臉,但他很快就硬壓了下去。“我猜的,瑞清兩兄妹既然回了秦家,說是秦家的人就更方便,再說我們本來也是秦家的人。秦家現在不就少爺多嘛。”


  “喔喔。”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不說是二老爺派來的,但吳安民也沒多想,或許有些事二老爺不好出麵,所以是讓哪位少爺來辦的吧?畢竟年紀那麽大了,還要在家裏納個小的,有點招人說是非。


  那位老人還沒回來,邱實就進了水榭看了一看,然後,深深地皺上了眉頭。


  “邱兄?”吳安民見邱實的眉頭間已然有了一個“川”字,不覺叫了一聲。


  “啊!”意識到不是自己一個人站在這裏,邱實收回了情緒。


  不久,看門老頭回轉宅子,三人去了他的小房間,對飲起來。


  三巡過後,老頭麵色泛紅,有了一點醉意。


  “老人家貴姓啊?”邱實開了口。


  “免貴姓吳。”


  “哎,我也姓吳。”一聽同姓,吳安民突然好感倍增,替老吳頭空著的酒杯上倒滿酒,“老人家鄉哪裏啊?是這城裏嗎?”


  “老家哪裏我就不知道,我爹也沒說過。但自打我爹來了這縣城之後,我們一家就沒離開過,我是在這長興街長大的。”


  “老人家來這宅子多久了?”這是邱實問的。


  “老久了,”老吳頭打了一個酒隔。“秦家少爺為了瑞泠姑娘買下這宅子的時候就來了。”


  邱實又想皺眉頭,但忍住了,“這宅子是給瑞泠姑娘買的?”


  老吳看著邱實,眼神有些發花,“額?怎麽你不知道嗎?瑞大爺和瑞姑娘在有福麵館那個好色老板受了氣,差點就流落到那、那種地方了。是秦少爺拿銀子把他們救出來的。但秦家在縣城沒什麽產業也就沒房子,秦少爺一時又不能帶他們回秦家,就買了這宅子。本來,這裏就是普通的人家,沒有那個小花園,是秦少爺為了給瑞姑娘解悶才後修的。那個水榭就是瑞姑娘住嘛。”說完,又灌了一大杯酒進肚子。


  邱實又把老吳頭空了的酒杯給倒滿了,“秦少爺為什麽要給瑞泠姑娘修小花園啊?”


  “嘻嘻嘻,”老吳頭拿手指點著邱實,“你不老實。”


  吳安民不明就理,替邱實擋開老吳頭的手,“老人家,邱兄沒有不老實。我們都是老實人。”


  “你是個糊塗蛋。”老吳頭不僅沒縮手,還勾起手指,在吳安民的額頭上重重地敲了一下。“大糊塗蛋。”


  “我怎麽不老實了?”邱實夾著菜吃著,一點也沒有想要幫吳安民一把的意思。


  “你要是老實還問這個問題?這不明擺著的嘛?別看我老了,兩隻眼睛可亮著了。”


  “那老人家你給我們說說。”吳安民揉著額頭道。


  “好吧,好吧。就給你這個糊塗蛋說清楚點好了。”老吳頭放下筷子,往兩人跟關湊了湊,“不就是秦家少爺對這瑞姑娘有意思嘛。你們兩個也是男的,這點都看不出來?瑞姑娘是什麽出身?丫頭。秦家少爺是什麽人?富貴有錢人。身份地位差那麽多,居然修個花園給瑞姑娘住,還是因為怕她悶?這說明,秦少爺心裏對瑞姑娘真的有那麽一些真感情。”


  “那瑞泠姑娘了?”邱實眼神變得淡淡。


  “這還用問?”老吳頭一臉,你怎麽會問這麽個問題的表情,“一位年青英俊又多金的少爺對自己這麽好,哪個姑娘不動心。就瑞姑娘每次見到秦家少爺的模樣,哎喲喲…………那心思,不用問了,”伸出一個手指豎著,“全在秦家少爺身上。”


  “這麽說是兩情相悅了?”吳安民略帶驚喜的問,“那該道聲恭喜啊。”又轉臉給邱實,“你們秦家要有喜事了。”


  邱實實在懶得給他白眼,“瑞泠姑娘是二老爺的小老婆。”


  吳安民也反應過來了,“不好意思,我一時聽得入迷,給忘了。”為緩解尷尬,又轉過臉對老吳頭說:“老人家,請繼續。”


  “我也不知道呀,為什麽後來,瑞姑娘就跟了秦家二老爺?想不通。”


  “二老爺來過這裏嗎?”


  “沒有,一次沒有。秦家二老爺長咱樣,我都不知道,一直都是秦家少爺來。”


  “老人家,你老說秦家少爺、秦家少爺,這到底是秦家哪位少爺啊?”吳安民問,這事得弄清楚。


  “我怎麽知道,”老吳頭的酒量看來不怎麽樣,這才喝了多久,他就開始神思渙散了,“他們又沒說,瑞大爺和瑞姑娘就隻叫少爺。我也不敢問嘛。”


  看老吳頭是真不行了,邱實起身扶起他,放到旁邊的床上,“老人家你醉了,好好睡一覺吧。”


  “成成。”老吳頭眼中已經沒了邱實,隻有花花綠綠、模模糊糊,“接著喝啊!不醉不能走,不能走…………”


  吳安民幫著邱實扶老人躺好,“這老人家酒品還不錯,醉了就隻是睡覺。”


  “是啊。”


  “邱兄,那我們…………”吳安民想問問,還要往下查查瑞清他們的事嗎?


  “吳兄,二少爺派我還有別的事,我在這裏不能耽擱太多的時間。如果你有興趣,不妨跟我去走一趟,如何?我想這裏也應該不會有更多的線索了。”


  “好。我跟邱兄去。”


  兩人這邊商量去鄰縣下麵那個沈夫人丫鬟家的事。而另一次,還有一個人一大早跟著他們來了這長興街,此刻也正也一位老人家相談正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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