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和秦少城是指腹為婚。一開始他先是推三阻四的推遲了好幾次的婚期,後來總算是定了成親的日子,我懷著對未來美好的憧憬嫁到這裏,滿心要做個好妻子好媳婦,希望公婆疼我,丈夫愛我。卻不曾想到,新婚之夜他便不見人影,三天之後也不知道是在哪裏喝個爛醉被人扔到了秦家大門口。”楊心兒的眼裏慢慢浮現出點點淚光,“我以為是我長得不夠漂亮讓他不滿意,畢竟有嫂子珠玉在前我這米粒之光自然晦澀暗淡。但是容貌是天生的,我也無能為力。我所能做的就是努力對他好,讓他看到我的真心,理解我的真心,能從心裏接受我這個妻子。可是他總是對我若即若離,對我好個兩三天馬上又變臉,冷言冷語聽著讓人心寒。我實在想不通問題出在哪裏?”眼眶中的淚水落了下來,一時哽咽著沒法再說下去。


  林玉竹輕輕握住她的手,“姐姐不要太過勉強自己,要不改天你再說給我聽。”


  抽泣了好一會兒,楊心兒搖著頭,“不,不,我要說完。”又稍稍平複了一下心情,“你知道嗎?我曾經想過很多辦法,都沒什麽效果。他不但越來越冷,有時還說我……”


  楊心兒的沒說出來的東西,林玉竹明白不是什麽好話,不敢往下追問,也不知道能說些什麽,隻好道:“二少爺怎麽這樣?你可是他明媒正娶的結發妻子啊!”


  “論門第,家世,我哪一樣比他差?他憑什麽這麽作踐我!”楊心兒擦擦淚水,“所以我就借口身體不好,要一個人靜養,搬到這裏來。那個丈夫,全當是個擺設。”


  “那麽二太太就是因為這個不待見你的嗎?”


  “母親護兒子嘛,錯的永遠是媳婦。”楊心兒含著淚一撇嘴角,“她還一直抱怨我不給她生孫子了。”


  楊心兒輕哼一聲又道:“哼!雖說我是不想怎麽見他,可畢竟是夫妻呀,怎麽著也和維持在外人麵前的形象。所以每個月我都得假模假勢的去前院住幾天。現在老天爺還算疼我,送了我這個寶貝,不過我知道他素來的秉性,沒對他抱什麽希望,他也果然如同以往,沒半點改變。”楊心兒收起淚水,慈愛地摸摸肚子。


  “這不就是你最大的指望嗎?有了他,你還有什麽愁不能散的?”林玉竹道。“怎麽還能說出那種了無生趣的話來?”


  楊心兒又皺了一下眉,“還不是因為這家裏不太平嘛?那個傳說可是真實發生的事啊,我能不愁嘛?好在你給了我這個荷包,我這下安心多了。”


  “姐姐安心,我也就放心了。”林玉竹說,“不過你姐姐沒有沒想過為什麽會突然發生這種事情?”


  “確實奇怪,第一這座宅子從修建之日起就沒出過怪事,幾十年來一直都是平平安安的。怎麽著這一下子就又冒出來了?是不是那個人以前沒找到路,現在找到了?”


  “那個人?”林玉竹一時沒反應過來。“誰啊?”


  “就是那個人。”楊心兒又道。


  “哪個?”


  楊心兒有點泄氣,“你非要我明說嗎?就是傳說裏錢家的那個呀。”


  “段靜。”林玉竹恍然大悟。


  “噓!”楊心兒一把捂住林玉竹的嘴,“不要說出來。這個名字在這府裏是大忌。”


  “嗯嗯。”林玉竹慌忙點頭表示知道。“可是為什麽呀?”這個名字不是很多人都知道嗎?


  楊心兒責怪的看了林玉竹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個名字就是錢府的那位,不管怎麽說她都是死在咱家老祖宗手上的。”


  “可是凶宅的說法各種各樣,段,”看楊心兒眼睛又瞪大了,林玉竹連忙改口,“她隻是其中的一種說法而已,未必就是她做的呀。”


  楊心兒一副你這孩子怎麽不開竅的神態,“我不是說了嘛,她,到底是死在秦家人的手上的,在這府裏更相信是她做的。伯父和我公公就認定了是她幹的。所以你出了這屋子千萬別提她。”


  “原來是這樣,”林玉竹的腦子總算轉過彎了,“我知道了,在外麵我一定不提。”


  “這就對了。要是你在伯父麵前提了這人,就算你是仙姑的侄女,他老人家也會不高興的,這可是關係到自己父親的清譽的事。”


  “怎麽會了?按那說法,秦家老太爺也是一時氣憤,當時的情況所有的人都氣憤,沒幾個能保持理智的。就是下手重了些。”林玉竹同時感慨,這事真不知怎麽評價,段靜也冤枉,生怪胎也不是她所願意的。


  “話雖這麽說,可到底是殺了主人唯一的血脈,斷了錢家的根,還接收錢家的財產。這世上,盼著你好的人不多,盼著你不好的大有人在。雞蛋沒縫還要說了,況且後麵對屍體確實處理的不妥,留了話柄給人拿著,當著麵或許沒有,背後嚼舌根的可不少。特別是公公他們幼年的日子,孤兒寡母的沒個依靠,那些窺伺秦家財產人,誰不拿這話來戳心窩子。伯父和公公為這事沒少嘔氣。”


  “是啊,人言可畏。”林玉竹不僅想起了某些婆子的話,心裏有點堵。


  看林玉竹突然愁雲上了眉梢,楊心兒笑道,“這些都是陳年往事了,我說出來隻不過讓你知道,說話有個防備而已。又不是讓你感同身受的。”


  “秦伯伯成為一方豪富的經曆我哪有資格感同身受啊。”林玉竹道,“我隻是覺得人活著真心有很多煩惱罷了。”


  “好啦,”楊心兒用手掃掃林玉竹的眉頭,“明明你是來給我解決煩惱的,怎麽說著說著你自己到煩惱起來了?咱們還是說回到現在這個事吧。”


  “姐姐是有什麽想法嗎?”林玉竹問。


  楊心兒道,“我這幾天擔心不已,哪有什麽想法。隻是這事總得解決,不能一直這麽拖著,你也想想辦法才是。”


  “可這事由秦伯伯或者蓁蓁姐姐來解決不是更好嗎?”自己這身份不便插手太多。


  “我知道,隻是這事一味指望著別人也不是辦法。為求自保我們出點力也是應該的。你也幫著我點。”楊心兒拍拍林玉竹的手。


  我也費神琢磨過好些日子了。林玉竹心裏思忖。想來想去還是那位名叫雲適意的女子最為可疑。可惜聽蓁蓁姐姐之言大少爺親自去高家也沒帶回一點有用的線索。高家不記得請過雲姓的客人,當天人又太多,仆人們也沒人對她有印象。那女子有可能是受邀請的客人帶來的家眷或朋友。要拿到客人名單到是不難,但要去一家一家的查,無疑就是大海撈針,時間不夠不說也未必有結果。如果她不是客人帶去的,那就更沒法查了。眼看這一個月的期限過去大半,真是讓人心焦。


  “姐姐,”林玉竹說道,“你能再跟我講講那天晚上你遇女鬼的事嗎?”


  楊心兒狐疑地一挑眉,“這個到沒什麽問題,你是這麽快就想到什麽嗎?”


  “不瞞姐姐說,這些天我一有空就會捋捋這事。依著傳說,女鬼從未顯過身形,沒有人見她是什麽樣子,隻有哭聲和笑聲的說法,而且從哭聲到笑聲的轉變之間有不短的時間間隔,發展到最後,日夜不斷,即便是白天聽著也是滲入骨髓,奪人心魄。可是這次哭聲隻有幾日就變成了你遇到笑聲,沒有在白天出現過,其威力更是遠遠不及傳聞。難道是女鬼功力變弱了?或者是有別的什麽原因?”


  聽聞此言,楊心兒細思片刻表示讚同,“細細想來,確如你所說,真有幾分奇怪。”接著便將自己所遇女鬼之事重新講了一遍。


  待楊心兒說完,林玉竹輕抿嘴角,心裏頭多了三分底氣,看來自己的猜測並非空穴之風。


  “你?”楊心兒看林玉竹神情,似乎也品出了一點味道,“你是不是覺得這件事另有蹊蹺?”


  林玉竹搖頭,“我是有覺得哪裏不對,不過一時也說不好,姐姐你再容我細思量思量。”


  “那我就全靠你了,有什麽困難就跟我說,我能幫的一定幫你。”楊心兒說。


  林玉竹回握住楊心兒的手,表示自己會盡力。是啊,倘若這事真與那姓雲的女子有關,那在這人心難測的秦府裏自己怎麽也脫不了身,與其等別人消息,不如自己求個明白。


  夜晚掃盡了白日的喧囂,忙碌一天的人們早早地沉入了夢鄉,天地間一片安靜,隻留月光如水輕輕地流淌。


  林玉竹靠窗邊坐著,呆呆地望著月亮。不覺心中輕歎氣。到底該怎麽辦了?心兒姐姐那日重新所說的事件經過,翻來覆去地想了很多遍。可以肯定那個女鬼,至少心兒姐姐所遇的那個女鬼並非真鬼,而是一個人。其實這事一開始就很明顯,心兒姐姐最先聽到的是說話聲,還是兩個人的聲音,她一出聲問是誰,那頭便沉默了,然後才有了笑聲。如果自己猜得沒錯,是那兩個說話的人應該是怕被發現,故意裝出來嚇心兒姐姐的。隻是不知道,之前的哭聲的是不是也是人裝的?如果是,會是同一夥人嗎?再有,這兩人大半夜的說了些什麽話是別人聽不得的?想是想到了點頭緒,可要怎麽把兩人找出來了?

  腦袋都想痛了還是想不出找人的好辦法,雖說不上是大海撈針,可這秦府裏的人也不少,再說就算有時間挨個問,人家也不會傻到自己承認。“唉!月亮啊月亮,你能幫我找出那兩個人嗎?”林玉竹雙手合什對著高掛天空的冰盤祈禱。


  “姑娘要找誰?”聽見林玉竹喃喃自語,小趣湊了過來,“是府裏的嗎?說出來,沒準我認識。”


  林玉竹伸手捏捏小趣圓圓的臉蛋,“謝謝你,不過我也不知道要找誰。”


  “啊?”小趣掙脫開林玉竹的魔掌,揉著臉問小香,“姑娘這是想事情想得魔障了嗎?”


  小香鋪著床,頭也沒回地說,“姑娘要找的是女鬼,我們倆要是能幫上忙,得先去找個道觀學幾年抓鬼才行。”


  一聽是女鬼,小趣的臉立刻泛上幾分白,連忙晃著手,“這個我一定不認識,一定不認識。”


  看小趣那怕怕的模樣,林玉竹興趣大起,接著作弄,“沒準你真認識啊,說不定你還經常看見了。”


  “不不不,”這下小趣的腦袋晃得跟撥浪鼓似得,“我不認識,我不認識,我沒見過,我沒見過。”


  鋪好床的小香轉過身,無奈地看了小趣一眼,“姑娘你別嚇她嘛。要不今天晚上我就別想睡好覺了。”


  收起戲謔的心態,林玉竹說道,“到不是嚇她,是實話。我認為那個女鬼很可能是人裝的。”


  小香小趣同時一愣,“人?”


  “是啊,”林玉竹正色,“至少心兒姐姐那次遇到的是人。”


  小香不解了,“如果是人的話,那二少奶奶為什麽那麽怕呀?姑娘都能分析出來是人了,難道二少奶奶就沒感覺出來嗎?她可是當事人啊。況且聽姑娘的意思這人還是府裏的,我們認識的?”


  “心兒姐姐嘛,”林玉竹分析說,“一則她是秦家的人,打心底就對女鬼之事深信不疑,二則大晚上黑燈瞎火又是她一個人,事發突然,她一聽到笑聲,就怕得很,哪裏會做他想。這深更半夜的還在這大宅子裏晃的女子多半就是這府裏的人吧。既是這府裏的人,你們認識又有什麽奇怪。”


  “那姑娘有什麽打算嗎?要不要告訴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小香問。


  林玉竹搖頭,“我既想不到怎麽把人從人堆裏找出來的辦法,又沒有證據。暫時還是不向外說的好。”


  “那怎麽辦了?”小趣著急道,“這府裏這麽多人,我們不知道名字,不知道長相,根本沒法找嘛。”


  “所以啊,”林玉竹又捏了一下小趣的臉,“我們隻能等。等她下一次再出來。”


  “可是萬一她從此消失,再也不出來了怎麽辦?”小趣心急的追問。


  林玉竹微微笑著,“那也很好啊,沒有人會再被嚇到了嘛。”


  “難道姑娘不想弄清這個人裝神弄鬼的意圖?”小香也好奇了。


  “官府也有破不了的案子,何況於我。我隻是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罷了。就算想弄清楚,沒那個本事也沒轍呀。”歸到底這也是秦家的家事,自己隻要弄明白與姓雲的女子關係如何就行了?沒必要非挖根溯源的追究到底。林玉暗忖。


  “既然一時也沒個結果,姑娘還是睡吧。”小香關好了窗戶。


  “你們也睡吧,有什麽事明天再做。”林玉竹起身走到床邊坐下。


  小香小趣替林玉竹放下賬子,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


  閉著眼,林玉竹本以為自己很快就會進入到夢鄉。可是不知道怎麽了,今夜無數的思緒如螢火蟲般在腦中飛來飛去沒個停息,你不理它,它就圍著你轉呀轉,無限期的打擾你,不小心抓住一個,它又會無限的擴散,牽扯出許許多多其他的東西,還跳出好多畫麵來。一放手又是無數的“螢火蟲”飛來飛去。就這樣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消耗掉很長一段時間後,林玉竹不但沒了睡意,腦子反而越來越清醒了。


  實在睡不著,想著下床找本書看看,披好衣服拉開床賬的那一瞬間林玉竹愣住了。


  窗戶開著?不對呀,小香明明關好了的。


  月光順著窗戶的開口滑了進來,在地上潑下大片的銀白,整個房間彌漫著一種清清冷冷的氣息,感覺不到一絲的人氣。


  “嗬嗬嗬嗬…………”一個在牙齒間相互摩擦中擠出來的笑聲從窗外的夜色中傳了過來。


  好詭異的聲音,林玉竹頭皮一麻。


  即而撇見地麵的那片銀白中,慢慢拉長出了一個黑影。


  有人!林玉竹警惕地抬眼看向開著的窗戶。


  清冷裏,一個人無聲無息地立在窗戶邊。


  那是一個女子,一身丫鬟的打扮,神情呆滯,兩眼空洞,直直的盯著前方,不知道她在看什麽。


  “你是誰?”林玉竹問。


  林玉竹的問話引起了那女子的反應,她轉過頭,盯上了林玉竹。“嗬嗬嗬嗬…………”發出了一串與剛才一模一樣的笑聲。


  莫非在秦府裏前些日子發出哭聲、笑聲的就是她?林玉竹壯著膽子著來到窗戶邊,“你是誰?為何要深夜出來嚇人?”


  女子不言,依舊盯著林玉竹。


  見女子神情異樣,不似正常人的形態。林玉竹便不敢再與之多費唇舌,走向門邊,打算叫小香小趣找人來。


  光影忽然一暗,有人站在了林玉竹的背後。


  林玉竹轉過身,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在自己身後正是那女子。


  那女子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還是那樣愣愣地盯著林玉竹,嘴裏發著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嗬嗬嗬嗬…………”


  又過了一會兒,見女子確實沒有再動作,林玉竹撫著胸口稍稍鬆了口氣。剛想要站起身,眼光卻無意中瞟到女子的腳,“你!”心髒猛然收縮,巨大的恐懼頓時襲遍全身,背後冷汗滲出,一片冰涼。


  隻見那女子腳豎著,整雙腳都在懸空中!

  “小香小趣!”林玉竹沒有力氣再站起,一邊在地上挪動身體一邊叫著。


  然而,那女子也跟著,林玉竹挪動一寸,她的腳尖就向前劃動一寸。


  “小香小趣!!”


  “小香小趣!!”顧不得形象,林玉竹扯著嗓子大聲叫著。


  很快外間有了燭光閃動,“姑娘什麽事啊?”是小趣沒睡醒悶悶的聲音。


  “我們就來。”小香說著。


  “別進來!!去叫人!”聽見有人推門,林玉竹叫的更大聲了,喉嚨都震痛了,“去叫人,越多越好!!”


  “到底……”小趣似乎還想要問個明白。


  “聽姑娘話,分頭去叫人!”小香反應很快,“走啊!”


  聽著兩人腳急促地步聲離開後,林玉竹放心了一點,在屋內與女子就這樣對峙著,那女子看樣子也沒有要做其他動作的意思,或者是她根本就什麽想法都沒有。“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她隻是這樣笑著。


  沒多久,紛亂嘈雜的各種聲音傳來,許多的腳步踏進了院子,很快有人拉開了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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