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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木村之死

  所謂殺手,無他,唯手熟爾。


  為了完成一個簡單的動作,我要將動作重複成千上萬次。


  為了減少一毫米的偏差,我要反複操練不計時日。


  劉琛的惶恐讓武士放心。


  木村弦一揚手止住武士的嗬斥:“來吃燒鳥,都是普通人,沒有誰比別人高高在上。”


  直接來到劉琛旁邊,有些意外,又帶著欣賞,“先生也是深得風月的妙人,不如共飲一杯?”


  兩隻酒杯落在兩人麵前,護衛取出清酒,為兩人斟酒。


  “月清清,照亮海邊銀一片,遊行多艱辛。”


  木村吟出自己最喜歡的俳句,期待劉琛的回應。


  很多漂泊的人都有這種感覺,流浪在外,忽然聽到了特有的方言,哪怕是一句當地才有的罵人髒話,也會變得激動,想湊上去聊兩句。


  木村看劉琛,就有這種感覺。


  路邊攤一樣的燒鳥,遇上文人才會在乎的俳句。


  讓他隱隱覺得遇到了知己。


  然而劉琛卻沒有如他所期待的那樣,反而像遇見了天敵,更加惶恐。


  “實在對不起,木村大人。我有眼不識泰山,不知道您會恰巧來這裏,在您麵前班門弄斧。我現在就離開,不打擾您用餐了。”


  話說完,連桌上還沒吃完的肉串也不顧,直接給了錢,貼著門牆快步離開了。


  像極了給東瀛人當狗的漢奸奴才。


  誠惶誠恐,唯唯諾諾。


  “這小子,興許是今天又被老板訓斥了。弄得他看到東瀛貴人就怕。”


  木村是這家店的常客,店長自然不會惶恐,就像待其他客人一樣。一邊接待木村,一邊笑著替劉琛解釋。


  “哈哈哈,也許這就是知音難覓吧。”木村舉起酒杯,一口飲盡。他想到了那句俗語,“高處不勝寒”。


  “也就店長先生您把我當個普通的東瀛漂泊者了。來吧,店長先生,我敬你一杯。”


  木村給自己又倒了一杯,輕笑著將給劉琛準備的那杯酒端給店長。


  “那我就不客氣啦。木村君,今晚還是照舊?”


  “嗯,還是那些。快快上來,讓我大快朵頤吧。”


  忘掉匆匆離開的劉琛,享受普通人的美食。


  鹽烤雞肉串,本味之餘又有些寡淡。


  在這片土地生活了12年,木村的嘴也習慣了豐富的滋味。


  撒上七味粉,以辣椒為基底,輔以店長秘製的六種香辛料。落在炙熱的油花上,迸發出更為複雜的香氣。


  這是他還在東瀛時,最喜歡的美食。


  “章魚在陶罐,猶自沉醉黃粱夢,夏夜月滿天。”


  又飲了幾杯酒,木村詩興大發,吟唱起記憶中的俳句。


  灑滿七味粉的肉串,大口咀嚼。


  “古池塘,青蛙跳——”


  有一首還未念完,木村忽然麵部潮紅,腹部劇痛,從座椅上摔倒下來。


  “木村君!”


  “木村少佐!”


  “木村大人!”


  店長最先察覺到木村弦一的異樣,大聲驚呼。護衛和那名武士也發現了異常。


  “快,是中毒!趕緊送去醫院!”


  武士迅速恢複判斷,發出指令。


  木村感覺自己像喝了過量的酒,整個人頭暈目眩,心髒像蒸汽火車的鍋爐一般高速悸動,忽然又像被人掐住了喉嚨,令他無法呼吸。


  剛想抬起手按住無法呼吸的咽喉,整個人就失去了意識。


  麵部潮紅、腹痛、心悸、呼吸困難、休克。


  典型的雙硫侖樣反應。


  在現實中,有一種典型的行為會導致這種反應。


  吃頭孢還飲酒。


  頭孢自然是來自劉琛,他在鹽瓶中放了大半瓶頭孢。


  加上木村接連飲了過量的酒。


  放在此處,隻有一個字。


  死!

  短暫的休克過後,心髒像被水泥封住了,驟然停止。


  呼吸也完全消失。


  還沒等醫生來,武士便頹然的跌坐在地上。


  木村弦一,死了。


  “去!你們幾個,趕緊去追剛才那個人!要活的!”


  武士深吸了一口氣,站起來。他不知道這是發生了什麽,但冥冥之中,他感覺到剛才的那個人一定和這事有關係。


  “還有店長先生!你也哪都別去。”


  店長早已不知所措,呆若木雞。木木的點頭,高舉雙手抱頭,原地不敢動。


  “和我沒關係,我什麽也不知道啊。”


  他心裏已經涼如死灰,一名少佐死在自己店,再怎麽也沒辦法逃過這一劫了。


  武士拔出腰間的利刃,戒備著四周。


  護衛帶著醫生趕到,帶上車,準備送往醫院做沒有希望的救助。


  他可以是死亡了,但搶救的流程必須要有。


  “店長先生,你也跟我們一起走。”


  武士本想留下來等待東瀛警察的到來,但他又必須陪同中村弦一一起去醫院。


  隻能帶走店長,在汽車的呼嘯中,駛離甲子園燒鳥店。


  悶熱梅雨天,沒有蟬鳴,帶著寂靜的壓抑。


  劃拉——


  木質門板滑過軌道的輕響,將一束月光泄進了屋子。


  隻是缺了一塊,被人影占據。


  那人踏月而來,帶著手套,踱步向前。


  沒有絲毫聲音,就像皮影在幕布上變換身形。


  來到木村弦一剛才的位置,從懷中取出兩個鹽瓶。


  一個是空的,一個裝著店長的七味粉。


  小心翼翼捏住木村使用過的鹽瓶,將裏麵的頭孢七味粉混合物倒入空鹽瓶。


  再從腰間取出工具,細膩地清除每一點藥劑的痕跡。


  再倒回店長的秘製七味粉。


  恢複原狀。


  再利用同樣的手法,清除肉串上混合蘸料的痕跡,撒上七味粉。


  收尾檢查一遍,確認沒有留下破綻。


  門板再度滑過木質軌道,將一片月光邀進屋子。


  人形黑幕逐漸小去,給月光留下登場的舞台。


  無聲無息,像沒有背景音樂的皮影戲,又像曇花在黑夜悄然綻放凋零。


  梅雨天悶熱,蟬鳴禁絕,壓抑著夏日將至的寂靜。


  殺手需要特定的心態,執行任務,解決指定目標。


  扣動扳機很容易,當街殺人也不難,但做到神不知鬼不覺才是最完美的。


  1931年後,流傳著一則傳說。


  似乎有這樣一位殺手,神鬼莫測,無跡可尋,暗殺過不少東瀛官員。


  之所以是傳說,蓋因沒人說得清,那些人的死,到底是意外,還是暗殺。


  直到類似的太多,才有人推測,或許是有這樣一個殺手。


  因那人最早是在北地行事,便得了名號。


  北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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