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你能掰開我手中的這塊餅嗎?
葉問橫飛半空中,錯愕地睜著眼。
熟悉的街道在倒飛。
還沒看清楚,忽然感覺手被人拉住。
被往回一拽,落回去。
地麵傳來的堅實觸感,讓葉問心中大為震撼。
這一拉的功夫,遠勝把自己打飛的半步崩拳。
“地上還有水,衣服髒了還得回去換。”
劉琛拍了拍手,順便幫葉問理了理衣服。
“詠春聽橋,好功夫,你算是使到家了。”
這是劉琛真心實意的誇讚,他在上個世界學過詠春,自然有評價的資格。
落在葉問耳中,卻有了層安慰後輩的意思。
“可惜勝不過你。”葉問抱拳,“還未請教?”
“一個朋友,隻需知我來自北地。”
不願透露姓名,葉問倒也不在意。
世道漸亂,隱姓埋名的越來越多。
“佩服。”
“過獎。”
交手點到即止,劉琛不是上門挑釁,也不會暴露自己真正的底子。
“形意拳霸道,雖沒有八卦的變化,卻有一股剛猛無匹的虎勁。宮家六十四手兼容八卦形意兩門,剛柔並濟,是座難越的高山。如果順便,不妨帶我一起去見見世麵?”
這是劉琛的目的,宮家六十四手是整部電影中最高深的技藝,但輕易見不到。
馬三和宮二各得了一半精髓,交手也難見宮家六十四手的真正韻味,宮寶森來隻為引退,隻怕不願和劉琛交手。
所以劉琛來的第一件事是找丁連山,希望他能出手。
可惜他隻想做熬蛇羹的老丁,不願坐一門裏子的丁連山。
最佳的機會,就落在葉問與宮寶森比想法的那場戰鬥上。
黃昏,總給人夢幻的色彩。
是英雄遲暮的背景,也是豪傑登場的光輝。
金樓,彩燈,金碧輝煌。
進場,一眾南方武人早已恭候。
“葉師父!風塵之中多是性情之人。今天是你出頭的好日子,兄弟跟這裏同仁,封廳來祝賀你。”
燈叔展笑容,拱手歡迎葉問。
目光後移,發現還有一個生麵孔。
葉問恍然,稍加介紹:“北地的朋友,隨我一起來見見的。”
劉琛笑著拱手:“先生好。”
抬頭看四周,樓上的欄杆站滿了人,有金樓的人,也有南方的武人。
透過頂層的彩色玻璃,他還看到了兩雙熟悉的眼睛。
宮寶森,宮二。
他看到宮二,宮二自然也認出了他。
她在心中輕咦了一聲,想著怎麽會在這裏看到他。
過手如登山,一步一重天。
依舊如原著般過三關。
見了八卦、形意,也遇到了雜家的萬般變化。
正對著宮家六十四手的柔、剛和變化。
此番安排,著實是用心的。
比之一眾南方武人,雲泥之別。
所有人都到了,引退儀式正式開始。
還是那張長條桌子,隻是這次,所有人都退到門外。
隻有宮寶森和葉問兩人。
劉琛不管南方的論資排輩,直接利用葉問的關係,占了最好的位置。
眾人屏聲,細聽得宮寶森開了口。
“江山代有人才出,幸會葉先生是有緣。今日是我最後一戰。咱們今天不比武功,比想法,如何?”
劉琛知道,這是比想法,也比武功。
就像劉琛的功夫已然精進到比時機的程度,宮寶森對拳理功夫的境界,到了比想法的程度。
所謂想法,就是信念,就是道。
若一人的想法是兼容並蓄,那他的拳藝必會融百家之長。
若一人的想法是獨行於世,那他的拳藝必是將一門鍛至巔峰。
“當年,武士會成立,從南方來了一個人。話不多說,手裏拿著一塊餅,讓我大師兄掰開。我師哥沒有說話,還讓他當了武士會的第一任會長。他憑的不是武功,是一句話。拳有南北,國有南北麽?”
宮寶森站起身,慢慢走到葉問麵前,看著他。
“這位先生就是你們季華人。叫葉雲表,是位人傑。想不到二十五年之後,讓我在季華又碰到另一位葉先生。我想以前輩的話問一句。”
說到此處,宮寶森完全釋放出自己的氣勢,衣服下肌肉凝結,目光如劍,直勾勾地盯著葉問。
“葉先生,你能掰開我手中的這塊餅嗎?”
右手平攤,將餅遞到葉問身前一臂之距。
葉問微微皺眉,沒有動。
他在琢磨宮寶森的意思。
這是一道難題。
能不能,有兩層意思。
一個是能力,葉問的功夫能不能在他手上掰開這個餅。若沒有這個本事,自然也不要提什麽接班。所以葉問必須把餅掰開。
另一個是求答案。一句國有南北,直接把餅比作國。若是把餅掰開,就是把武人和國家徹底分成了南北。這是宮寶森心中最大的難題,他花了一輩子北拳南傳,促進武人融為一體,但遲遲看不到成功的希望。所以他想把這個問題交給他,看看後輩的新思想。若是庸庸碌碌之輩,便是掰開了,也是輸了。
難,掰開也不是,不掰開也不是。
思慮片刻,葉問有所決斷。
先比功夫,再談想法。
葉問伸手去探,比劃著餅的大小。
但他將要探到的瞬間,宮寶森輕微調整了餅的位置。
反手再探,宮寶森繼續輕微調整。
一人抬著餅,一人反複捉摸,不下手。
有功夫不到家的納悶,不解這是為什麽。
在他們看來,不就是一塊麵餅麽,稍用力一撕,不就掰開了,何苦這麽久不動手?
賬房先生見多識廣,此情此景,讓他想到另一位高人。
“太極楊露蟬有鳥不飛的絕技,麻雀在他的手裏飛不起來是因為無處借力。”
這門功夫,是劉琛擅長的。
無處借力,不是因為柔弱無骨,而是我始終順著你的力道來,並且和你的力道一模一樣。就像劉琛和馬三那一戰,最後蕩開他雙臂的,便是順著馬三的力道。所以馬三會毫無知覺的中門打開。
沒有感受到劉琛的力,哪來的知覺。
用現代的話來說,把餅掰開,需要的是兩股方向相反的剪應力。
兩股力作用在同一個點,就可以像剪刀一樣撕開來。
可葉問的勁道每變化一毫厘,宮寶森托餅的手就順著動分寸。
剪應力沒有來處,更談不上把餅掰開。
這不是拳拳到肉的切磋,其中爭鬥變化卻不輸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