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不辭而別
就在此時,織雲感覺到腰間的玉佩微微在發熱,想必是婆婆有急事在呼喚她。她以需要解手為借口,找了個隱蔽的地方將玉佩拿了出來。果然是婆婆的傳音:“織雲,回來吧,隱仙草不必找了,娜姆走了。”
晴天霹靂,五雷轟頂。婆婆的傳音裏還說,正是因為她這個被七諫樞視為最佳候選人之人逃跑了,七諫樞唯恐抓不回來她,才把籌碼都壓在了娜姆身上。每日折磨娜姆的靈術越發猛烈,而娜姆終還是無法通過最終試煉,沒能承受住這非人的折磨,離她而去了。連娜姆都走了,她感覺身體裏有些東西被抽走了,從此靈魂都不再完整。織雲沒有哭,死亡對她而言一點也不陌生,甚至成了一種習慣,就像她習慣了失去,習慣了悲痛,習慣了絕望。她好想去恨,去埋怨,去指責,但娜姆的死她難辭其咎。是她晚了一步,沒能救娜姆,是她對不起娜姆。
她拖著沉重的步伐,緩緩地走回到影汐身邊,遞給她一封信說:“影汐,隱仙草我不需要了,我要走了,這一路謝謝你們,請代我將這封信轉交給你大哥。”
“織雲姐,發生了何事,你為何要走?”影汐從她空蕩蕩的眼神中讀到了傷痛,於是她關切地問。
織雲強硬地擠出了一個笑容,說:“我隻是突然間覺得,自己該回去了。”說完,麻木地站起身,向眼前的二人行禮告辭了。影汐還想去追,卻被子邦阻止了:“看織雲那個樣子,一定是有什麽事發生了,讓她去處理吧。”聽子邦如此一說,影汐隻得看著織雲一個人上馬,默默地離去。
眼見著已經離大裂穀很遠了,織雲便拍了拍馬屁股,將馬放走,然後將當初星耀給她的那根隱藏氣息的樹枝扔掉了,隻身鑽入濃密的樹林中。一路向著七諫樞的方向走去,沒多久便被幾個黑衣裹頭的人圍住了,這一次織雲沒有反抗,隻是淡淡地說:“我跟你們回去。”
卉笙一行四人從不死之落飛回了地麵。影汐和子彥欣喜又期待地問:“你們回來了,隱仙草拿到了嗎?”
子邦笑著說:“拿到了。”
這時星耀四周張望一番,問:“怎麽不見織雲?”
影汐將信遞給他,說:“織雲她突遇急事,說是不再需要這隱仙草了,交代我把這封信給你後,就走了。”
星耀急忙地將信打開:
諸位,
展信安。
初遇之時,本是萍水相逢,我卻厚顏無恥以求同行
一路相伴至此,途中多有照顧,心中十分感念
尤其是星耀,對我幾次三番出手相助,此恩,沒齒難忘
事出突然,我隻能不告而別
隱仙草,我已不再需要
望此草能為你們所用
相信你們定能攜草平安歸來
若是有緣再相見,我定將一切悉數告知,以表謝意
但各位的身手不凡,不似常人
山高水遠,估計難以再見了
我本不是善言辭之人
匆匆離去,心中有愧
願安好
星耀看完信,一直在原地發呆,涵櫟上去一把將信搶了過來。一番細讀後,感歎道:“她真的走了!”
卉笙大吃一驚:“何故走得這樣急?這隱仙草眼看著就要拿到了。”
涵櫟聳聳肩,表示不解。然後對卉笙說:“不過這樣也好,大家好聚好散。否則,她真的和我們搶起草來……”
卉笙也點頭說:“是啊,一路同行而來,真讓我和她動起手來,我還真是於心不忍。”
涵櫟衝子彥笑了笑說:“你小子還真是好運氣,這一路多虧了織雲我們才找到了隱仙草,如今找到了,她又走了。若是以後你有機會再見到她,定然要好好答謝她。”
子邦說:“那既然我們已經拿到隱仙草了,可以回去了嗎?”
涵櫟看了看星耀,此時他還站在原地發呆,眼神空洞地望著遠方。於是他歎了口氣,對子邦說:“我們的任務算是完成了,可有些人,怕是塵緣難了啊。”說罷,他走到星耀身邊,輕聲問道:“你要去找她嗎?”星耀沒有回應。涵櫟又說:“我陪你去找她吧。此番尋草比我們想象中快,我們可以再花個幾日找找她。”
星耀一臉茫然地看向涵櫟,涵櫟笑了笑說:“雖然我一直不明白,你為何要挑戰這麽個高難度的,但是感情這種事,最說不清了。去找她吧,不然你會後悔一輩子的。”
然後涵櫟又走回到子邦這邊,對子邦,影汐,子彥還有卉笙說:“我和星耀還有事,準備再留幾日。你們要不先回去吧。然後子彥吃了這草,馬上就能去水晶宮了,到時候子邦可以在水晶宮那邊接應一下。”
子邦看了看星耀,點頭說:“好,我也不能離開水晶宮太久,能早日回去也是好的。”
卉笙卻說:“我要陪你留下來。不許趕我走,反正我告了十日的假,還沒到呢。”
影汐一看卉笙要留下,也激動地說:“我也要留下。”
涵櫟敲了敲她的腦袋說:“我,星耀和卉笙,我們三人接下來準備用疾行術的,你跟著我們,我們還怎麽疾行啊。再說了,子彥吃了隱仙草就要去水晶宮了,你不去水晶宮幫著點他嗎?”
影汐看了看子彥,一臉不舍,隻得說:“那好吧,我跟子邦回去。”
涵櫟又說:“你可不得跟他回去嗎,不然你讓子邦自己開界虛門啊。”
影汐還是有些不樂意地努努嘴。卉笙上前拉著她的手安慰道:“放心,好吃好玩的,你哥哥們會替你留意的,到時候買回去給你。”
影汐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子邦說:“那事不宜遲,涵櫟,你將草交給子彥吧。”
於是涵櫟將懷中的草取出來,交給子彥。子彥拿過草,一臉木訥,這要怎麽吃?他看了看哥哥和涵櫟,他們也表示茫然不知,他隻好硬著頭皮把還帶著土的草放進了嘴裏,嚼碎了咽下。從他猙獰的表情就可以看出,這草著實不好吃。剛咽下草,隻見子彥周身發起了光,眨眼睛就消失不見了。
子邦對影汐說:“他去煜昴門了,咱們快回水晶宮吧。”
於是影汐開啟界虛門,帶著子邦離去了。
隻剩下涵櫟,卉笙和星耀三人了。
涵櫟問星耀:“你準備如何找她?”星耀搖搖頭,天地之大,無從找起。
卉笙說:“要不,我們順著來時的路去找吧。她騎著馬,總會留下一些痕跡吧。”
於是他們將多餘的三匹馬放走,然後騎上各自的馬,一路向回奔去。涵櫟略施靈術,將他們留下的足跡全都抹去。那塔裏外的封印都已被破除,七諫樞的人馬上就會趕來,絕不能留下任何蹤跡。
一路追尋著馬蹄印,發現這馬蹄印一路指向無歇城。難道織雲一個人回去了無歇城?慢慢離無歇城越來越近,馬蹄印也變得更加繁多起來,再難辨識出來哪一匹馬是織雲所騎。想著織雲為了躲避守衛,定然不會獨自一人前往貿然無歇城,所以三人在城外的樹林裏來回搜尋,卻始終不見她蹤影。
眼見著日歸西山,暮色暗沉了下來。
涵櫟提議道:“要不我們先去城裏歇一晚,明日再找找看?”
星耀滿臉愁容,連今日都難尋她蹤跡,過一夜她便能跑去更遠,明日,哪裏還有機會能再找到她。涵櫟見星耀一臉憂愁,又安慰道:“她若想你找到她,自然會留下線索。倘若她就是想躲著你,靈界這麽大,你又能去哪兒找呢?”
星耀不禁低頭歎了口氣。卉笙也不忍見他如此,安慰道:“大殿下,天色已晚不如我們先進城裏留宿一夜。之前有一批人一直在抓捕織雲,她此刻離開我們獨自行動,為了避開這些抓捕她的人,想來她行進的也不會太快。”
星耀轉頭看了看卉笙,覺得她言之有理,便同意了。
三人一起來到無歇城的城門口。本以為依舊會有重兵把守,挨個盤查,卻沒想到守衛經已撤去不少,進出城也不再被盤查。三人心中都感覺不妙,倘若之前的重兵把守是為了抓織雲,那如今守衛被撤,豈不意味著織雲已經被抓起來了!?
不過這隻是一些推測,三人還是決定先入城住一晚再說。
還是來到了之前所留宿的客棧,老板見他們三人回來,又驚又喜地說:“唉,幾位客官,今晨不是已經退房離去了嘛,怎的你們三位又回來了?”
涵櫟嗬嗬一笑,道:“我們仨突然想起來還有事兒沒辦完,這不,隻能又趕回來辦事兒啦。在你這兒住了幾日,也都有些習慣了,所以就想來繼續住你這兒。”
店老板臉上笑開了一朵花:“那當然是歡迎歡迎了。”
卉笙問道:“對了老板,除了我們三人之外,可還有其他同行之人又回來過?”
老板不解道:“在我店裏住過的客人,除了你們仨還真沒有再折返回來過的。”
卉笙一聽,不禁有些失望。不過仔細想想,織雲怎麽也不會又跑回來住店啊。這一次老板又給了他們兩間房,卉笙一間,兄弟二人住另一間。
晚上,涵櫟躺在床上蹺著二郎腿,問正坐在窗邊望著月亮發呆的星耀:“哥,你說你究竟看上那男人婆哪點兒了?”
星耀淡淡地說:“此話何意?什麽叫看上她了?”
涵櫟抖著腿說:“你為了找她,一路從大裂穀找回這無歇城,這樣你都不承認你喜歡她?”
星耀眨了眨眼睛,說:“我也不知道怎麽樣算是喜歡,我隻是不喜歡別人這樣不辭而別。為了這隱仙草,之前她連命都可以不要,如今說放棄便放棄。我就想找到她問個究竟。”
涵櫟又說:“隻是如此?”
星耀瞥了他一眼:“隻是如此,不然你還以為怎樣?”
涵櫟揚起眉,戲謔地說:“得了吧,我還從沒見過你對其他人如此上心呢,她也不算不辭而別啊。信裏都說了,大家萍水相逢一場,以後也不一定有緣能再見,不如相忘於江湖從此你好我好大家好。可你偏不願放下,連水晶宮都不回了跑來找她,你說你心裏對她沒一點兒意思,我可不相信。”
聽完涵櫟這番話,星耀沉默了許久。涵櫟也不催促他,畢竟有些事情需要自己想一想才能理清。窗外的微風拂動著星耀的發絲,他抬頭望著夜空高懸的一輪明月,喃喃自語道:“喜歡,究竟是什麽樣的感覺呢?”
涵櫟不禁歎了口氣:“自古情誼難言明,各種悲喜獨自知。”他坐起身,望著大哥說:“以前我總是想著,你何時也能遇到一位令自己心動的女子啊。可我真沒想到,你不喜歡則以,一喜歡就要選一個這麽高難度的來挑戰。你甚至連人家到底是誰都不知道,這茫茫人海你要如何尋。子彥的事已經完成了,再過兩日我們也得回水晶宮了,到時候你要如何是好呢。”
星耀繼續沉默,涵櫟也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