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相依相愛相守
一晃匆匆,十五日已過,涵櫟還是沒有醒來。
這一日,卉笙在十合殿與其他幾位尊使和禦守商討了周烈山一事,帝後吩咐下來,讓尊使們往各界增派人手,全力追查魔族蹤跡。
離開十合殿時,紹冰叫住了卉笙。
“涵櫟還未醒嗎?”
卉笙低落地搖搖頭。
“本來你為你娘報了仇,我應當是要替你開心的。但眼下涵櫟又出了這樣的事,想必你也開心不起來。”
“這次涵櫟會受傷,完全是因為我。”卉笙一想起那日在周烈山,心下萬分愧疚。
紹冰將一隻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鼓勵道:“如果你覺得愧疚,那就要想辦法讓自己變強。我們身為尊使,除了討伐魔獸以外,更肩負著維護水晶宮乃至五界安危之職,所以我們必須要足夠強大,才能去守護我們想要守護之人。這一次你害涵櫟受傷,確是你的失職。與其在這裏自怨自艾,不如想想如何避免這樣的情況再次發生。”
卉笙怔怔地望著紹冰,紹冰衝她報之以微笑,以示鼓勵。卉笙也回笑了一下,說道:“你說得對,我想要變得更強大,我。”
紹冰哈哈大笑了幾聲,說:“你這誌向可不簡單啊,涵櫟雖然表麵頑劣,但靈力卻不是常人能及的。”
“可我不想總是站在他的身後,被他保護。”
“也許,他心甘情願呢?”卉笙聽了一愣。紹冰笑了笑,說:“他所行之事,我多少有些理解。假如當初我也陪你娘去了周烈山,怕是我豁出這條命去也要護住你娘。”
望著紹冰的笑容,卉笙沒有笑,她感受到了紹冰對娘親的深情,為眼前這位失去心愛之人的男子感到一陣憂傷。她凝望著紹冰,一字一句地說:“倘若你真的為了我娘犧牲了自己,我娘也必然不會開心的。正如我此時,滿心愧疚隻希望涵櫟能早日醒來。我娘的死雖然令人難過,卻是她職責所在。直到自己當上尊使了我才明白,身為尊使,她做了自己應做之事,想必也是死而無憾的。如果我是娘親,定然會希望看到一個好好活著的紹冰。”
紹冰聽完卉笙這一席話,眼前的卉笙又和芷瑜的身影重疊了起來,眼眶不禁紅了起來。過了許久,他才說了一句:“謝謝你,卉笙。”
離開十合殿,卉笙直接飛往了楓駿山的寒靈洞。
周烈山之後,半月已過。許是這寒靈洞確實是個養傷的好地方,涵櫟身上的傷已經愈合了大半,新肉已長了出來,但他還未醒來。卉笙照舊給將涵櫟傷口上的舊藥擦拭幹淨,又塗抹上了新藥,再用紗布輕輕纏好。做完這一切後,她輕輕坐了下來,雙手放置在玉台上,又將頭枕在胳膊上,歪著腦袋注視著還在沉睡的涵櫟。時間一點點地流淌,而卉笙卻覺得這張臉永遠都看不夠。心慢慢也沉澱下來,仿佛每次隻要在涵櫟身邊,便能寧神安心。不久一陣懶困襲來,眼皮不住地下墜,卉笙慢慢地入了眠。
涵櫟還沉浸於自己的夢中。夢裏卉笙正背著自己朝遠處跑去,任憑他在其身後如何追逐,他們之間總是相隔甚遠。突然一團黑霧隔斷在自己眼前,將他團團圍住。他試圖掙脫,但黑霧將他緊緊捆住。他大喊一句:“你想幹嘛?”那黑霧遂回複道:“你若願意,我便可助你登上這五界之巔,到時五界之內任你呼風喚雨,聽之任之。”涵櫟望著越跑越遠的卉笙,說:“我不在乎什麽五界,我隻想要卉笙。”他望向遠方,卉笙越跑越遠,身影小到他快要看不見了,他焦急不已,不禁大呼:“卉笙!”
玉台之上,涵櫟慢慢睜開了雙眼。許久未接受外界的光,雙瞳還有些不適應,兩眼一片朦朧。他想用手揉眼,卻發現身子十分僵硬,手腳都不太聽使喚。十指張握幾下,很好,還有知覺。目之所及,是一片崎嶇不平的冰晶掛在頂上,他努力回想昏迷前發生的一切,覺得有些恍惚,難道,自己還活著?等慢慢找回了身體的感覺,他試著慢慢撐著坐起身來。剛準備側身而起,目光陡然落在一旁熟睡的卉笙臉上,倏然間,心裏風靡雲蒸,百感交集。涵櫟看著卉笙,暗暗慶幸她安然無恙,欣喜終助她達成所願,轉念間想起她卻已心有所屬,又不禁悲從中來。他用手輕輕挑起卉笙搭在眼前的幾縷發絲,將它們輕輕撥至她的耳後。他小心翼翼,生怕驚醒了卉笙,這樣恬靜安逸的睡顏,他舍不得離眼。這樣和卉笙如此親近的時光,仿佛是偷來的一樣,一旦被驚擾,便如那鏡花水月終成空。
他輕輕地坐起身,低頭凝望著卉笙,也不知過了多久,卉笙突然手指一抽,微微皺眉,隨即睜開了眼睛。終還是癡夢將醒,涵櫟黯然神傷。
卉笙輕輕揉了幾下眼睛,再次睜眼之時,卻看見涵櫟已然坐起了身。眼見著自己朝思暮想之人終於醒來了,欣喜之下她竟然失了言語,隻能目瞪口呆地望著涵櫟。
涵櫟朝她溫柔地微微一笑。卉笙的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生怕這隻是一場夢。她慢慢開口,輕聲問道:“涵櫟,你醒了?”聲音顫抖到自己都無法辨認。但眼前之人卻回複了她:“嗯,我醒了。”
霎那間春和景明,霾散花開,所有的日思夜想、魂牽夢縈、擔驚受怕在這一刻終於得到了圓滿。
涵櫟凝望著她眼裏的震驚和那不停打轉的淚水,以為她是因為自己替她受了一劍而愧疚自責,便安慰道:“既然我已經醒了,你便不必再愧疚了。終於替娘親報了仇,達成所願應當高興才是。我的受傷不過隻是一場意外,是我自己疏忽了,你不必介懷。當初我既帶你來了水晶宮,那自是要護你周全的,何況你還是芷瑜姐的女…………”
涵櫟的話還未說完,卉笙突然一頭栽進了他的懷中,下一瞬便將他牢牢抱住。胸口的傷,因為卉笙的擁抱撕痛了一下,但涵櫟因為這個擁抱已經震驚得失去了知覺,竟連疼也忘了。一時間驚慌失措,張目結舌,眼前之情形如此不真實,涵櫟緊張得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他好想抱緊懷中的女子,但他既心慌又彷徨。
“卉,卉笙?”他輕聲呼喚。他萬萬沒想到的,是接下來他聽到的話語,將成為他今生聽過最美的聲音。
“涵櫟,我喜歡你。”卉笙流著淚,終於說出了一直悶在心裏的這句話。
震驚之後又是震驚,涵櫟甚至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還未醒來,還在做夢。懷中之人發絲間的清香和溫熱的擁抱,都在向他證明,他所聽非虛、所見為實。
“卉,卉笙?”他又輕喚了一句,“我,有點沒聽明白,你是不是弄錯了?你不是喜歡是紹冰嗎?”
“你這個傻子。”卉笙嚷嚷著嗔怪道,“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如果你不相信,我便說十遍百遍千遍萬遍,直到你相信為止。”
涵櫟又想相信卻又不敢相信卉笙所言,隻得楞在那兒不敢吱聲。忽而,胸口的紗布被什麽東西浸濕了,他這才意識到,是卉笙在流淚。他一點一點地試著慢慢抱住卉笙。仿佛是為了回應她的擁抱,卉笙將他抱得更緊了。她將頭深深地埋在他的胸間,邊哭邊說:“涵櫟,不要再離開我了。”
這些日子的擔驚受怕,終於在這一刻釋放了出來。一顆懸著的心終於落地,卉笙反而肆無忌憚地大聲哭了出來。這不是卉笙第一次在涵櫟麵前哭了,但這卻是她第一次在他懷中哭。她將他緊緊抱住,生怕稍微一鬆手他就又要不見了。
抱著放聲哭泣的卉笙,涵櫟有些不知所措。自己不過隻是中了一劍,躺著的這些日子裏究竟發生了何事,竟讓他醒來之時仿佛置身於另一個世界了。但他緊緊地抱住了卉笙,就算是一境虛幻也罷,一場癡夢也好,他都想緊緊地抓住卉笙,再也不放手。
也不知卉笙究竟哭了多久,待她平靜下來時二人都恍如隔世。他們互相鬆開對方,卉笙慢慢抬起頭望向涵櫟,涵櫟望著她哭紅的淚眼,心疼不已。他緩緩抬起手,輕撫著卉笙的臉頰,替她拭去眼角的殘淚,問:“你喜歡我,可當真?”
卉笙凝望著那雙紫色的眼瞳,那百轉千回的眼波,讓她一時間寧願溺死在其中。她請緊握住涵櫟的手,一次一句堅定地說:“對,我落言卉笙,喜歡九方涵櫟。”
涵櫟一時之間幾乎要忘了呼吸,又問:“可你不是對紹冰芳心暗許了嗎?那日紀安節,我於綠勾湖畔明明看見……”
“你這個傻子,是你誤會了。”卉笙立馬打斷他,“我承認,我曾經喜歡過紹冰。但當我將心意與他說明時,他告訴我,其實我對他的感情並非男女之情。在他幾番點撥之下,我才明白自己對他的感情,更多是像對父親一般的崇敬。那一日在綠勾湖畔,他說以後他便會像父親一樣照顧我,我聽著甚是開心。但這一切卻不是你想的那樣。你真傻,你為何不來問我呢?”
“那日,你們舉止如此親密,看得我心如死灰,哪裏還敢問。我生怕從你那兒得到的答案,讓自己不得不麵對現實。”
“所以你便什麽都不說,就這樣默默地為我做了這麽多事兒?”
“也沒有很多事兒啊。不就是帶你去法界見了見三尾,然後又陪著你去周烈山替母親報仇嘛。”
“還替我擋了那一劍。”說到這裏,想到當日那一劍,卉笙露出了驚恐的表情,“涵櫟,你知道當時我有多怕嗎,我好怕就要這樣失去了你,好怕再也見不到你了。”
“可我這不好端端地坐在你麵前嗎?”涵櫟衝她露出了一個燦爛的微笑。
“這次不過隻是僥幸,你可知你自己真的差點連命都沒了。你答應我,這樣的事絕不能再發生第二次。”
涵櫟沉默了片刻,嚴肅地說:“我不能答應你。”
“為何?”卉笙詫異。
“卉笙,對我而言,護你周全比什麽都重要。哪怕再經曆一次,我還是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卉笙怔怔地看著涵櫟,看著他眼中的堅定與執著,說:“好,若有一日你真的不在了,哪怕是碧落黃泉,我也陪你去。”
這一次,換作涵櫟震驚失色了。他望著卉笙喃喃道:“我若是早知道身中一劍就能換得你生死相隨,那我早就往自己身上插幾劍了。”
“涵櫟!”卉笙聽了,狠狠地往他身上捶了一拳。
“啊,痛!”涵櫟委屈地哭喊著。
“你還知道痛,讓你多痛一會兒,下次便不敢再做出這般衝動之事了。”說完卉笙便朝洞外跑去。
涵櫟驚呼:“卉笙,你去哪兒?”
“當然是去通知星耀和仙醫他們,你醒了啊。”卉笙向外跑著,一臉燦爛地笑著,涵櫟醒來了,從此她便有了可以相依之人,相愛之人,相守之人,她要永遠永遠留在涵櫟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