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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孽緣兮,情緣兮2

  第二日醒來,卉笙覺得精氣神都恢複了不少。床頭的紫檀香爐中,還殘留著凝神香的灰渣,想來是錦林為了讓自己睡個好覺點的吧。


  剛起身,錦林便進來房間服侍卉笙洗漱更衣。梳頭時,卉笙收到了星耀送來的傳信:“我已說服了賀蘭瑾,今日她會回家休息一日,所以你今日可以去探望涵櫟了。還望你能待我多加照顧他。”


  卉笙“嗖”地一下站起身,錦林嚇了一跳:“尊使你站起來作甚,我還未盤好發髻呢。”


  卉笙去心似箭,轉身便望屋外跑去:“我有急事,今日就不要盤發了。”


  “尊使,你的早膳還未用呢。”


  “沒事,我去廚房拿兩個包子走。”


  錦林不明就裏地嘀咕道:“何事這麽急啊。”


  也不知是這仙醫給的凝神香靈,還是昨日吃進肚子裏的那些補品有效,總之卉笙覺得今日靈力回來了不少,反正能飛了。她從廚房裏拿了兩個包子,便衝到院子裏朝楓駿山飛去。沒一會兒便落在了寒靈洞外。


  慢慢朝洞中走去,光線昏暗了起來,越往裏走越冷,寒氣襲人,逼得卉笙不得不用靈術暖身。這寒靈洞裏結滿了冰晶,四處都有細水滴落之聲,腳步之聲回蕩在狹窄的甬道中,顯得寂寞又空靈。穿過甬道,卉笙來到一處開闊的涵洞,四周冰柱環繞。涵洞內的空地之上有一蕙采晶製成的玉台,卉笙看見那躺在玉台之上的人時,感覺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她輕手輕腳地走向涵櫟,身子都開始有些微微顫抖。此時的涵櫟,纏著紗布**著上身沉睡在玉台之上,安靜又祥和。卉笙猜想,他是不是正在做一個好夢呢。卉笙走到他身邊,再次看見這張在心裏夢裏思念了無數遍的臉,不禁落下了一滴淚。她伸出顫抖的右手,將手指輕輕放在涵櫟的額頭上。一觸摸到涵櫟,卉笙不禁抖了一下。心跳聲越來越大,振聾發聵。她的食指順著他的鼻梁,一路慢慢滑過他清秀的臉頰,微微發幹的雙唇還有精致的下頜。這樣一張英俊的臉令她著迷,她凝望著涵櫟看了許久,目不轉睛。是啊,從前她從未有過這樣的機會去仔細端詳這張臉,此時仔細看來,涵櫟的五官都生得恰當好處,生的正是她喜歡的樣子。手指慢慢向下移,來到胸口,最後慢慢觸摸到他胸前纏裹的紗布。一想到紗布之下的劍傷是因自己而來,卉笙心痛不已。那一劍是涵櫟替她擋下的,這傷也是涵櫟替她受的。若不是她無能讓厲炎奪走了長恨流波,憑厲炎如何能傷到涵櫟呢。長恨流波可以穿破零域,涵櫟是知道的。可他還是毅然決然地擋在了她的身前,真是個傻子,為了她,他竟連性命都不顧了嗎?一滴溫熱的淚滑過卉笙的臉頰,滴落在玉台上。


  卉笙又將手放在涵櫟的臉頰邊輕輕撫摸。然後湊到涵櫟的耳畔,輕聲說:“涵櫟,我來了。你快些醒來吧,我有個秘密,等你醒來了就告訴你,你聽了一定會開心的。”


  涵櫟的呼吸緩慢而平和,卻沒有絲毫醒來的意思。卉笙抹了抹臉上的淚,開始按照星耀的囑咐給涵櫟換藥。將纏繞在涵櫟胸前的紗布解開,露出了當年卉笙用長恨流波刺中的傷口,新肉早已長好,留下一小道疤。卉笙輕輕撫摸著疤痕,愧疚地自言道:“我怎麽總是在讓你受傷呢?”
——

  夷界,一個林間茅草小屋。小屋外的院子裏突然閃現出一道亮光,緊接著開啟了一扇門,影汐從門中穿出,走進了院子。


  她好奇地來回張望,以前下界她總是跟著涵櫟,今日隻有她一人,不免有些緊張。隻見這林間隱蔽幽靜,讓她安心了不少。她慢慢走上台階,推開木門。


  “是誰?”門還未全推開,突然一個杯子朝門口這邊砸了過來。


  影汐嚇了一跳,趕緊將門關上,說:“那個,是你哥哥讓我來照顧你的。”


  “我哥?”屋內之人驚奇地問。


  “不錯,就是你哥,季連子邦讓我來的。”聽完這話,屋內安靜了不少。影汐又問:“那我這會兒可以進去了嗎?”


  “嗯。”


  推門而入,隻見床上坐著一個瘦弱的男子,看上去十八九歲的樣子,穿著布衣,頭發散落在身後,嘴唇烏青幹裂,看上去一副病弱之樣,但眼睛卻狠狠地盯著影汐,一臉的戒備。


  影汐關上門,想著要如何緩和這尷尬的氣氛。於是她說:“那個,我叫影汐,是你哥哥的朋友。你哥太忙了不能常來照顧你,便委托我來給你送點兒湯藥。”說罷還拎起了手中的藥壺給床上之人看。


  “所以你不是萬靈教之人?”床上之人的戒心還未完全放下。


  “萬靈教?不是不是,我不是什麽萬靈教之人。之前我二哥也有來照顧過你,就是我二哥將你從萬靈教裏救出來的。隻不過那時你還在昏迷之中,可能並未見過我二哥長什麽樣。”


  “那時我雖身受重傷,但意識還會完全喪失,你二哥就是涵櫟嗎?”


  影汐一聽,他居然知道二哥,那這話就好說了。“沒錯,涵櫟就是我二哥。”


  “那他為何不來,換作你來了?”


  這人怎麽這麽多問題?影汐隻得耐心地解釋道:“我二哥也不幸受了重傷,至今還昏迷未醒呢,所以你哥才讓我來照顧你。”


  “原來如此。多謝姑娘了,但我不需要照顧。”


  “你這人怎麽這麽不識好歹。你哥是擔心你受傷無人照顧才讓我來的。”


  “之前是我因傷重昏迷不醒,如今我既然醒了,就不需要再麻煩姑娘了。姑娘請回吧,順便替我向我哥捎句話,就說這些年我過得很好,咱們以後也各自安好吧。”說完,他便試圖起身,哪知腳下無力,一個踉蹌摔倒在地。


  影汐見狀,趕忙上前扶起他,沒好氣地說:“就你這樣還各自安好?我看你哥是對的,以你目前這樣,身旁不能沒個人照顧。等你的傷徹底好了,你想去哪兒便去了,我才不攔你。”


  那人試圖推開影汐,但他實在乏力,拗不過影汐,隻得任憑影汐將他扶上了床。他將頭撇向一邊說:“姑娘將藥留下便離去吧。我不需要人照顧。”


  影汐頂了回去:“你這人嘴怎麽這麽硬啊,路都走不了的人逞什麽能。”


  “我並非逞能。隻不過這些年,沒有什麽哥哥的照顧我不也過得很好嘛。如今我受傷了就突然蹦出來一個哥哥,他真想要照顧我早幹什麽去了。他真想要照顧我讓他自己來,派個姑娘來算什麽。”


  “你哥倒是想來,隻不過有事兒耽誤來不了罷了。我看你哥就對你挺上心的,我手上這湯藥,可是你哥親自替你熬的呢。”


  那人聞此,轉過頭看了看影汐手裏的湯藥,怯生生地問:“這藥,是我哥熬的?”


  影汐一看他態度有些轉變,立馬抓住機會說:“對呀,子邦為了熬這藥,一天一夜都沒合眼呢,坐在藥爐旁扇著火,一刻都沒歇著。”


  那人望著影汐,不可置信地問:“真的?”


  “當然是真的,所以啊你可要將這藥喝得幹幹淨淨,才不枉你哥一番心意。”說完影汐拿出一個碗,將要藥壺裏的藥倒出來,遞給男子喝。“對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叫季連子彥。”


  影汐笑著說:“我叫九方影汐,以後,我便喊你子彥了。”
——

  接連幾日,除了處理一些戎族日常事務和寫文書上報周烈山之事外,卉笙每日都去寒靈洞探望涵櫟。星耀,影汐,子邦和紹冰他們也時常去探望涵櫟,每每邀卉笙一同前往,卉笙總是婉拒,喜歡涵櫟這件事眼下隻有星耀知曉,所以她不想太張揚,她更願意享受與涵櫟的獨處。仙醫和琅戊仙尊每日都會來給涵櫟查看傷口。有一次被卉笙撞見了,便抓著仙醫和琅戊仙尊想將涵櫟的傷勢問個究竟。


  琅戊仙尊摸著胡子說:“聲尊使請放心,我已經拿了最好的藥來給二殿下療傷了,但二殿下為何至今不醒,我也不知道啊。”


  一旁的仙醫也說:“老夫行醫多年,還是頭一次見到受了這麽重的傷還能幸存下來之人。從這點來說,二殿下已是不幸中的萬幸了。所以聲尊使切莫太過著急,相信給二殿下一些時日,定能醒來的。”


  這時琅戊仙尊說道:“說來也真是萬幸,雖然二殿下此番傷得如此之中,但好在發現得及時。帝後傳我二人來給二殿下看傷之時,二殿下的傷已經愈合了一些,血也止住了,若不是帝後及時地給二殿下療傷,恐怕二殿下這一次真是凶多吉少了。”


  卉笙聽著他們所言,默不作聲。


  仙醫望著卉笙說:“聲尊使這一次靈力折損得也甚為嚴重,回頭我再給聲尊使開些補氣養靈的藥,望聲尊使早日完全康複。”


  “多謝仙醫了。”


  這時琅戊仙尊卻說了句:“聲尊使這尊使之位得之不易。若不是你贏了比試大會,這尊使之位也難落在下界人手裏。望聲尊使能明白這尊使之位的意義,倘若你靈力不如神族之人,那還是早日讓位比較好。”


  卉笙沒想到琅戊仙尊冷不防地會冒出這樣一番話,一時有些發愣。轉念一想,這琅戊仙尊是那富陵佳的父親,再聯想到富陵佳的那番言行,突然就懂了。於是她恭敬地回答道:“多謝琅戊仙尊提醒。我是否能勝任這尊使之位,自是有帝後還有手下的禦師評判。”


  琅戊仙尊便沒再言了。


  有時遇見賀蘭瑾在洞內,卉笙便靜靜在外守候,待賀蘭瑾離去再進去。有幾次,卉笙好奇洞內之事,便悄悄在甬道裏看賀蘭瑾究竟在做什麽。這賀蘭瑾也是個癡人,常常就坐在涵櫟身邊看著他,一看便是一兩個時辰。時而還拉起涵櫟的手,在他耳邊說著話。卉笙看見,心下很是介意,但她還是忍住了,就算真要有人去告訴賀蘭瑾真相,這個人也絕對不能是她。


  一晃匆匆,十五日已過,涵櫟還是沒有醒來。


  這一日,卉笙在十合殿與其他幾位尊使和禦守商討了周烈山一事,帝後吩咐下來,讓尊使們往各界增派人手,全力追查魔族蹤跡。


  離開十合殿時,紹冰叫住了卉笙。


  “涵櫟還未醒嗎?”


  卉笙低落地搖搖頭。


  “本來你為你娘報了仇,我應當是要替你開心的。但眼下涵櫟又出了這樣的事,想必你也開心不起來。”


  “這次涵櫟會受傷,完全是因為我。”卉笙一想起那日在周烈山,心下萬分愧疚。


  紹冰將一隻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鼓勵道:“如果你覺得愧疚,那就要想辦法讓自己變強。我們身為尊使,除了討伐魔獸以外,更肩負著維護水晶宮乃至五界安危之職,所以我們必須要足夠強大,才能去守護我們想要守護之人。這一次你害涵櫟受傷,確是你的失職。與其在這裏自怨自艾,不如想想如何避免這樣的情況再次發生。”


  卉笙怔怔地望著紹冰,紹冰衝她報之以微笑,以示鼓勵。卉笙也回笑了一下,說道:“你說得對,我想要變得更強大,我。”


  紹冰哈哈大笑了幾聲,說:“你這誌向可不簡單啊,涵櫟雖然表麵頑劣,但靈力卻不是常人能及的。”


  “可我不想總是站在他的身後,被他保護。”


  “也許,他心甘情願呢?”卉笙聽了一愣。紹冰笑了笑,說:“他所行之事,我多少有些理解。假如當初我也陪你娘去了周烈山,怕是我豁出這條命去也要護住你娘。”


  望著紹冰的笑容,卉笙沒有笑,她感受到了紹冰對娘親的深情,為眼前這位失去心愛之人的男子感到一陣憂傷。她凝望著紹冰,一字一句地說:“倘若你真的為了我娘犧牲了自己,我娘也必然不會開心的。正如我此時,滿心愧疚隻希望涵櫟能早日醒來。我娘的死雖然令人難過,卻是她職責所在。直到自己當上尊使了我才明白,身為尊使,她做了自己應做之事,想必也是死而無憾的。如果我是娘親,定然會希望看到一個好好活著的紹冰。”


  紹冰聽完卉笙這一席話,眼前的卉笙又和芷瑜的身影重疊了起來,眼眶不禁紅了起來。過了許久,他才說了一句:“謝謝你,卉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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