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卻話巴山夜雨時2
卉笙聽涵櫟說完這些,不禁有些心疼起他來。涵櫟看著她那雙充滿憐憫的眼睛,趕緊搖手道:“你別亂想,沒必要這樣一臉可憐地看著我,雖然我和你說這些,但這些年我在水晶宮過得還是很不錯的。”
“真的嗎?”
“嗨,那當然了。雖然母後從來沒有特意指派人來教我,但是大哥一直都很照顧我,不論什麽課,他總是會課下偷偷來教我,所以我也跟著他學了不少東西。起初影汐也跟著我一起學,後來她靈力實在太差了,跟不上我們,就不來了。”
“你大哥,竟對你這麽好?”
涵櫟重重地頷首:“嗯,不然呢,你以為是個皇室都要有奪嫡之爭嗎?”他揮了揮手道:“何必呢。其實我打從心底覺得母後這樣做挺好的。這樣我和大哥之間反而不會再心生嫌隙,我從小便知道他日後注定是水晶宮的帝君,而我,就當個閑散之人吧,比起那些文書高疊、伏案操勞的生活,還是閑雲野鶴般瀟灑自在的生活,更適合我呢。”
卉笙有些欽佩地說:“你想得可真開。”
涵櫟笑了笑:“不想開點,難道要自己鑽牛角尖,然後臥薪嚐膽,靜待時機好和我哥大戰一場?你怕不是在法界戲本子看得太多了吧。”
卉笙調皮地吐了吐舌頭,不好意思地說:“我還真是這麽以為的。”
涵櫟搖了搖頭,說:“那我怕是要讓你失望了,我從沒想過要去和我哥爭什麽。這些年,我跟在他身邊,他總是照顧我袒護我,我做的錯事,總有他幫我擔著。小時候我頑皮,沒少惹禍,有好幾次都是他替我扛了下來。最嚴重的一次,我練習火焰術時一不小心燒了洵異山幾千畝的仆忠草。星耀為了保護我,硬說是他不小心燒得,被母後罰去洵異山種田種了整整兩年。
當然,我也沒少幫他扛事。
有一次我們去愈草苑偷吃的,結果他不小心撞翻了琅戊仙尊的煉丹爐,看他那驚恐之樣,我都快以為他要以死謝罪了。所以我就在眾人麵前說那丹爐是我撞的,後來硬生生扛了三十鞭刺藤的毒打,足足在床上躺了一個多月。
和他在一起這麽多年了,沒人比我更了解他了。表麵上他穩重懂事,循規蹈矩,其實內心裏最煩這些繁文縟節了。你都不知道,小時候有好幾次,他居然讓我假扮他在房裏讀書,自己偷偷跑出去玩兒。隻不過後來他越來越忙,再難抽身,便總讓我和他細說那些我在下界的所見所聞。其實啊,沒有人比他更渴求自由。”
聽到這裏,卉笙暗暗感動,有些羨慕地說:“你和你哥的感情可真好。”
涵櫟想到自己的哥哥,得意地笑著說:“那可不。所以我們說好了,他替我扛這萬千重擔,我替他遊這大千世界。”說完哈哈大笑幾聲,又說:“外人看來,我們三兄妹,一個德才兼備,一個閑散放蕩,一個又靈力薄弱,定是明爭暗鬥,暗潮洶湧。其實我們兄妹三人之間的羈絆,哪裏是那些外人能懂的。就算影汐一直靈力不見長,那也是我們心頭最疼的妹妹,誰也欺負不得。”
“真羨慕你們兄妹三人,這種血濃於水的羈絆,是求也求不來的。”
涵櫟看著卉笙,他要再煽情一下,怕是卉笙都要感動得哭出來了。他不好意思地趕忙轉開話題:“嗨,瞧我,怎麽說著說著說跑偏了。我本來是想告訴你,我雖貴為皇子,卻沒有帝位繼承權,他們不知道我以後會做出些什麽事來,所以從小就沒什麽人願意和我玩。我身邊最好的朋友就是去釋更樓給你送東西的子邦了,但他也是二十多年前才來的水晶宮,在那之前,就隻有幾位尊使願意和我走近。所以我很感激你娘。”
“我娘?”
“嗯,芷瑜姐一直都對我們兄妹三人照顧有加,所以當初我和星耀才下定決心,一定要幫她尋到女兒。”
“原來你來尋我,大殿下也知道?”
“何止是知道,這事兒就是他攛掇的,我不過就是替他跑腿罷了。”
卉笙驚歎道:“我原以為,大殿下應該是那種老成持重之人,沒想到,他行事作風也這麽,嗯,不拘一格。”
“嗨,我都說了,他就是表麵上裝的好,其實心裏鬼點子多了去了。”
“那影汐知道我娘的事情嗎?”
“她不知道。影汐天性過於純真,心裏也裝不下事,這事要告訴她,她肯定是瞞不住的。”
卉笙點頭表示同意:“影汐確實心思過於單純了些,之前她還因為靈力微弱這件事,一個人鬱悶了很久。”
“啊?我怎麽不知道?她沒和我說啊。”
“有時候越是親近之人,越是難以開口。不過我勸她把話說開,也不知是不是她真的去和你母後說了什麽,反正,這些日子她變得開心了很多,也不再會因為靈力微弱鬱鬱寡歡了。”
涵櫟低著頭想了想,說:“那個傻丫頭,從小就很介意靈力這件事。我們一直都安慰她想開一點。這些年我以為她不再介意了,沒想到,她隻是表麵裝作不在意罷了。”
“正是因為她愛你們,才不想讓你們失望吧。”
“卉笙,”涵櫟轉過身,直勾勾地看著卉笙的眼睛說。“謝謝你,和我說了影汐這些事,不然,我還以為那丫頭無憂無慮呢。”
涵櫟紫色的眼睛在粉紫色的花海中更加熠熠奪目,一時讓卉笙迷了眼,她避開涵櫟的眼神,說:“也沒有啦。我還要感謝你,願意和我說這麽多事。”
涵櫟笑了笑,用小拳撞了一下卉笙的肩說:“都說了我們是朋友了,那就沒什麽不能說的秘密。”
朋友?卉笙心下茫然,真能和涵櫟作朋友嗎?涵櫟迄今為止所做的這一些,有多少是顧及娘親的舊情,又有多少是因心存愧疚而所做的補償呢?
卉笙苦笑道:“能和神族二殿下成為朋友,我受寵若驚。”見涵櫟一臉要反駁之像,卉笙趕忙岔開話題道:“對了,涵櫟。有一個問題,我一直沒弄清楚,你到底多少歲了?”
“你猜?”涵櫟戲謔地問。
卉笙眨巴了一下眼睛,弱弱地說:“方才你說,二十年前你便遇見了子邦,那我猜,你,二十四?”涵櫟笑。“那,二十五?”涵櫟繼續笑。“你別笑了,有駐顏術在,我哪裏猜得到。你就告訴我吧。”
“我都八十歲了。”
“啊!!!!?”卉笙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涵櫟見她一副沒見過世麵的樣子,笑道:“這有何可驚異的,神族本就壽命長久。人族的壽命一般不過百,但神族一般能活到五百歲。之前在綠絨鎮,你身邊那隻小狐妖,壽命也能有個三百歲呢。”
卉笙想起了三尾,確實,妖族壽命比人要長久許多。所以神族這綿長的壽命,似乎也沒什麽可吃驚的了。她看了看眼前這個少年模樣的男子,一臉認真地說:“所以,我是不是可有喊你‘大爺’了。”
“去去去,你才大爺。”涵櫟不樂意地說。“你不能拿人族的壽命和我比啊。”
卉笙哈哈笑道:“我知道不能比,可是一想到你若是人族,如今定然是個老頭兒模樣,我就覺得好笑。”
“好笑啥,你好歹也算半個神族,等過個幾十年你雖然容貌不改,但我也可以喊你老婆婆了。”
“可別可別。我知道了,你還是意氣風發的少年,不是糟老頭。”
“那可不。”
二人又哈哈笑了幾聲。然後涵櫟伸出手,手中忽而多了一把玉笛。“景色這麽美,怎能少了曲樂?”
“你會吹笛子?”
“你為何要一臉吃驚,我活了幾十年了,閑來無聊學幾個樂器太正常了。再說了,我會的可不隻是笛子,有機會再給你多露幾手。”說罷,涵櫟將玉笛遞向嘴邊,一瞬間,清脆悠揚的笛聲彌漫開去。靈輝隨音律湧動,如波濤般蕩漾開去。微風徐徐,托起笛聲,掠過花海,拂過心上。許是這樣的時光安心放鬆,讓她想起一起在綠絨鎮,夏日夜晚,她和爺爺在院中乘涼時,望著星空,她常常會唱幾首小調。於是聽了幾節後,卉笙大致熟悉了涵櫟笛聲的音律,便開始輕輕吟唱起來,心飄到哪兒,詞便唱到哪兒。
一曲終了,涵櫟轉頭看向卉笙,一臉欣賞地說:“卉笙,可曾有人告訴過你,你唱歌,真好聽。”
卉笙的臉一下就紅了起來,燒得火熱。“那個,以前我隻在爺爺麵前唱過,剛剛也是興致來了而已,見笑了。”
涵櫟搖著頭說:“哪有見笑,你唱得真好聽,我從未聽過這麽好聽的歌聲。你真應該多唱唱歌。”
卉笙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涵櫟繼續鼓勵她:“正好,我會的樂器很多,以後我可以給你伴曲。”
“那多不好意思啊。”
“嗨,都說了是朋友,還那麽生疏作甚。”說完,涵櫟又展露出他那招牌式的燦爛笑容。
卉笙也笑了笑,不論涵櫟對她的好是因何,她都很珍惜涵櫟。隻要他願與她作朋友,她便絕不辜負。望著那慢慢流光的靈輝,卉笙心想,真是神奇啊。自己居然來到這水晶宮,居然還會和公主還有二殿下相識,娘親,這一切可都是你安排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