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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殿高聳的尖拱窗後,一簇暖黃色的燭火在寂靜中搖曳。
麵容清雅昳麗的祭司手執羽毛筆,在羊皮紙上書寫著一行行秀美的字跡。銀線般的長發披落在他的肩頭,被燭光鍍上一層聖潔的淺金。
忽然,執筆的手停頓了一下。
一小簇墨跡在紙上洇開。
拉結爾薄唇輕抿,將筆放下,無聲地站了起來。
***
等到拉結爾趕到事發現場時,惡魔已經消失不見了。
不過,他在現場遇到了之前見過的幾位“熟人”。
除了女王陛下、塔索和蘭斯洛特以外,還多了一位黑發青年。
青年身上黑暗生物的氣息,讓主修光明神術的拉結爾略感不適。他微微蹙起清雋的眉頭,緩聲開口:
“這裏不久前降臨過一隻惡魔。”
塞維爾同樣對眼前這位祭司頗有惡感,這是光與暗屬性上的相斥,“哪裏有惡魔?你們看到了嗎?”
伊莎琳、塔索和蘭斯洛特同時搖頭。
拉結爾:“…………”
他涵養極好地整理了一下衣領,吩咐手下的祭司勘察現場。
“我可以和陛下單獨談談麽?”
銀發祭司平和地凝視著伊莎琳的眼睛。
塔索和蘭斯洛特一左一右擋在了她的身前,塞維爾更是一副隨時都會出手的模樣。
伊莎琳不由失笑:“不要這麽如臨大敵。”
“我願意和你單獨聊聊,”她瞥了一眼頭頂碎裂的天花板,以及滿地的血痕殘燼,“但這裏顯然不是合適的地方。不如祭司大人和我回王宮坐坐?”
拉結爾沉吟片刻,冷淡地開口:“明天倘若陛下有空,我會去王宮拜訪您。今晚我還有一些事情,需要留在這邊處理。”
伊莎琳微微頷首,“那就這麽說定了。”
***
回到王宮以後,伊莎琳吩咐宮廷女官:“派人帶些禮物,去慰問一下阿爾斯特王子。王城商會那邊,也聽聽他們的訴求。”
“是,陛下。”女官恭敬地回答。
“對了,”伊莎琳似乎想起了什麽,“幫我拿鬥篷過來,我要去一趟機械師的高塔。”
夜深露重,霧氣微涼,伊莎琳披上鬥篷,婉拒了女官陪同的提議,帶著蘭斯洛特朝塞維爾的高塔走去。
——這個家夥一回到王宮,便鑽進了自己的塔樓裏,迫不及待地開始了“惡魔之核”的研究。
事實上,當時拉結爾之所以沒有發現惡魔領主的形跡,就是因為塞維爾將惡魔的靈魂囚禁在了龍晶裏。
至於惡魔的肉/體,則被丟回了魔界。
銀月映襯著幽冷的尖塔,一群烏鴉從塔頂飛走,頗有幾分陰森之感。伊莎琳帶著蘭斯洛特來到塔下,吩咐道:
“蘭斯洛特,在這裏等我。”
蘭斯洛特薄唇緊抿,手按劍柄,並未掩飾話中的擔憂之意:
“剛出了惡魔的事情,我不放心您和他單獨待著。”
“如果出現狀況我會喊你的名字。”伊莎琳將手搭在騎士的掌背上,嗓音柔和地說道。
少女指尖纖長,嬌嫩的肌膚帶著夜晚的涼意。
蘭斯洛特的長睫輕顫了下。
“……好。”他抬起手為她攏了攏鬥篷。
騎士身形高大,兩隻手臂輕易便繞她虛環一圈,為她將鬥篷的後側理順,又用絲綢係帶在她脖頸前打了個蝴蝶結。
分明是有些親昵的動作,但騎士卻是一副嚴肅的表情,毫無旖旎的心思。
他隻是不想讓她受涼。
“謝謝。”伊莎琳輕聲說。
她仰起頭凝視著他,眼眸純淨如月光下的森林。
蘭斯洛特垂下眼,眸中浮現淺淡笑意。
“陛下快去吧。”
伊莎琳點了點頭,走進了高塔之中。
在塞維爾搬進來之前,這座高塔因為位置偏僻、又有鬧鬼的傳說,因而被廢置已久,平日裏隻用來堆放雜物。
螺旋向上的木質樓梯也久未修繕,踩上去便會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
伊莎琳提起裙擺,小心翼翼地沿著階梯朝上走。
一縷月光從高窗落下,正好落在少女修長姣好的身影上。這一幕極為唯美,她素淨的麵龐、淡金的長發、純白的鬥篷和長裙被月光照亮,仿若一副描繪中古時代幽居於高塔的公主的油畫。
伊莎琳暗自將給塞維爾修樓梯的事記在心裏,抬手敲了敲閣樓最上層煉金室的門。
“你可以直接推門進來,”門內傳來機械師低冷悅耳的聲音,“沒有鎖。”
伊莎琳推開陳舊的木門,決定修樓梯的時候順便換個門——不,幹脆所有的家具都更換一套吧。
光線幽暗的室內,塞維爾背對著她坐在工作台前,手中操縱著精密的儀器。他麵前複雜的煉金裝置裏,一枚有著赤金色裂紋的龍晶被固定在中間。
“你怎麽知道是我?”伊莎琳反手關上門,好奇地問。
“我記得你的腳步聲。”塞維爾輕聲說,“噓,要過來看看麽。”
伊莎琳輕手輕腳地走到塞維爾身旁。
“坐。”他說。
“可這裏似乎沒有別的位置。”
“你可以坐在我腿上。”
伊莎琳的瞳孔微微擴大。她是要攻略他沒錯,但這個進度也太快了點。
不過她也沒有遲疑太久。
她注意到了煉金裝置中龍晶的變化,坐下來的觀測角度要更好一些。
金發少女微微側身,坐在了塞維爾的腿上。
繁複的布料與荷葉邊,壓在剪裁得體的精紡長褲上,發出麵料摩擦的細碎聲音。
玫瑰的幽香從淺金的發梢間漫了過來,存在感極強地占據了血族的注意力。
發絲間隱約露出一截潔白柔嫩的脖頸。
塞維爾輕咬了下蒼白的唇瓣,手臂環過伊莎琳的肩膀,閑散地擺弄起起煉金設備。
蒸餾皿被加熱,一團伊莎琳不認識的深黑色物質,在加入水銀提純以後,色澤逐漸變淺,又漸漸泛起了金色的光華,照亮了陰暗的閣樓。
光芒有些刺眼,恍如直視太陽。
伊莎琳微微眯起眼睛。
塞維爾將臉頰抵在了她的後頸上,從背後將她抱住。
——仿佛隻有這樣,他才能不被這道“太陽的光輝”燃燒殆盡。
伊莎琳的身體微微一僵,卻沒有掙紮,而是任憑他像溺水之人抱住浮木般,將她緊緊擁在懷中。
他身上的氣息黑暗而幽冷,煉金裝置中的光芒又很明亮。她仿佛身在光與影、生與死、真實與虛幻的交界處,靈魂搖曳遊蕩,感到無以言說的顫栗。
直到光芒漸漸消隱,閣樓中再次變得昏暗,唯有銀白月光從窗格灑下,在漂浮的微塵中劃出一道道皎潔的細線。
“抱歉,我剛才失態了。”塞維爾的薄唇抵在她耳邊,嘶啞地開口。
“如果我不在,你該如何應付現在的情況?”
伊莎琳並未責備,也沒有過度關切。
塞維爾輕笑了一聲,“或許我會提前躲進櫃子裏?”
伊莎琳:“……”
“最後一步。”塞維爾從背後握住她的手,修長手指一根根探入她的指縫,動作輕慢而疏懶。
“是什麽?”
“馴服這隻惡魔,將它調/教得服服帖帖。”
“我是說,該怎麽做?”
伊莎琳忽然覺得這有點邪惡。
不過抓都抓了。
惡魔做的壞事也不少。
“人族王者的血,才能讓領主級的惡魔臣服。”
塞維爾微微眯起眼睛,舉起了一支試管,“陛下,您需要奉獻您的血。”
伊莎琳微側過身,將手指抵在塞維爾的胸口。
靜謐的黑暗中,她沿著他的肌肉線條緩慢地摸索著。
終於摸到了那把插在皮革綁帶中的裁紙刀。
她不緊不慢地掀開刀鞘,在指尖輕輕劃了一下。
馥鬱香甜的氣息衝入塞維爾的鼻腔,血族緋紅的瞳孔驟然拉長,拈著試管的手也無可抑止地顫抖起來。
鮮紅的血液宛如午夜的薔薇,又變成了使人墮落的毒蛇,從虛空蜿蜒而下,落入試管之中,很快便將底部填滿。
塞維爾的呼吸有些急促,倘若他有心跳,那麽這顆心早已衝破胸腔。他的眼角微微泛紅,整個靈魂都被某種狂亂而隱秘的欲/念所支配。
“……夠了嗎?”
伊莎琳輕聲提醒。
塞維爾驀地回過神來。
鮮血已經超出了這次的用量,而少女的臉色蒼白得可怕。
他慌亂地拿起藥膏和紗布,為她將傷口包好,隨後將幾滴血倒入煉金裝置之中。
鮮血遇到蒸餾皿中淡金色的物質,發出“嘶嘶”的響聲,化為猩紅的煙霧,經由曲頸瓶和細管,飄到一個凸肚瓶中,遇冷凝成細密的液滴。
這液滴的顏色是純粹的、紅寶石般的緋紅色。
塞維爾用最後的意誌力,將緋紅的液體倒在了龍晶的表麵。
***
伊莎琳聽到了惡魔的哀嚎聲。
她進入了一個虛幻的意識空間,一位銀發紅眸的惡魔,正委屈地盤腿坐在地上,尾巴百無聊賴地在身後搖晃。
***
伊莎琳的精神進入了意識空間,肉/體便柔若無骨地倚在塞維爾的身上,手還撫在他胸口的位置。
塞維爾再也無法抑製隱晦的渴望。
他緊緊攥住試管,薄唇兩側探出一對鋒利的尖牙,微微仰起脖頸,將最後幾滴血倒入了咽喉之中。
血族發狂地吞咽著,冰冷的豎瞳中,野獸般低劣的欲/望再也無法壓抑。
分明他的獵物近在咫尺,他卻沒有將尖牙刺入她嬌嫩的脖頸,啜飲她的鮮血,隻是用蒼白修長的手緊扣著她的腰肢,使得她不至於從他的懷中掉落。
他探出緋紅的舌尖,舔/舐著碎玻璃上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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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斯洛特來到閣樓上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女王暈倒在這個禽獸的懷裏,而他的唇角還染著她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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