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柳知,你怎麽樣?”陳教授坐在齊光冉舅媽給她準備的椅子上,為他削著蘋果。
齊光冉舅舅坐著輪椅看著窗外神色頹廢,但是麵對至交還是強打起精神,擠出一抹笑容來:“反正我就這個樣子了,還有什麽好不好的?”
陳教授拿著水果刀的手一頓,故作笑顏,開玩笑道:“可不能這樣想,咱們兩個還沒分出勝負呢!”
齊光冉舅舅拍打著腿:“我這個樣子就不想這些了……”說完神色看起來十分痛苦。
陳教授張張嘴剛想說些什麽又覺得不合適,現在他這樣四肢健全的人,即使站在他麵前隻怕會讓柳知難受,更何況他說些安慰的話,估計什麽也沒有用。
齊光冉舅媽在一邊安慰:“不管怎麽樣,你在我心裏都是最好的,永遠都是以前的樣子。”
“你也說了那是以前……”齊光冉舅舅的神色好像疲累至極,重新靠回輪椅靠背。
齊光冉舅媽一時語塞,眼睛已隱隱約約含著淚花。
盛意和施久久兩個人對視一眼,也都覺得他的心態現在顯然處於崩潰的階段。
對一個好勝心十分頑強的人來說,沒有鬥誌就什麽都沒有。
盛意和施久久現在已經進來時間不短了,但是齊光冉舅舅並沒有對他們分出一點精力,也不在意,說明他對外界這些東西十分排斥。
也不是說沒有看到他們,就是因為看到了,完全就像沒看到,他們好似空氣一樣的存在,不在意他們來幹什麽,做什麽事情。
這種現象十分不好,或者說相當糟糕。
施久久忍不住想要打破這種死氣沉沉,她上前一步,站在齊光冉舅舅麵前:“難道你連你唯一的外甥都不在意了嗎?”
“您的外甥在他最困難的時候都咬牙堅持下來,您難道要承認你還不如您的外甥嗎?”
柳知的臉上浮現出生氣,眼皮微台。
他的外甥啊,他妹妹托付的孩子。
可是現在他卻成了外甥的拖累。
這點生氣很快又轉變為一片死寂,眼神黯淡。
沒有過來之前,陳教授完全沒有想到。他的好友一個要強的人,居然是這樣一種瀕臨死亡的狀態。
不是說身體,而是靈魂。
不知什麽時候齊光冉已經站在門外,將是久久的話語聽得一幹二淨。
他的手上提的是一些畫畫工具。
他看向柳知,聲音充滿蠱惑:“舅舅,如果一條路不可以,為什麽不換另一條路?”
他的聲線低沉,充滿溫暖,指著窗外的花朵:“你看就連這些脆弱的花朵都知道,如果這個地方太陽被遮擋,就換一個地方,獨自美麗。舅舅,你為什麽不可以?”
“舅舅,我記得你年輕的時候也會畫畫,你把外麵這些風景都畫出來吧。”
“好嗎?舅舅……”
柳知抬頭看著齊光冉,齊光冉的身軀不知不覺站在他的測邊,為他擋去上午有些強烈的陽光。
原來這個少年已經成長為可以為別人遮風擋雨的參天大樹。
嗯,很好,這樣他就不會為他的以後再擔心。
陳教授也跟著附和:“對呀,沒錯。我已經好多年沒有看到你畫畫了,這次讓我一飽眼福吧。”
柳知沒有說話,不知道是同意還是否定。
之後,齊光冉招待。他們一行人來到客廳,留他們中午在這裏吃飯。
客廳是涼爽的,愜意的,幹燥的。
施久久長舒一口氣。
剛剛那樣的感覺太過壓抑,呆著的時間久了,連她也要變得寡言沉默起來。
每一句對話都顯得死氣沉沉,像一個黑洞,將人所有的情緒吞噬殆盡,把每一個人都變成這樣的存在。
辛苦齊光冉和他的舅媽,每天都要麵對這種不堪的情緒,想方設法的去安慰驅趕,他們化作陽光努力的去溫暖冰冷的房間。
沒錯,就是冰冷的。
房間裏也布置的溫馨,但是齊光冉舅舅的情緒,通過房間的每一件物品,好像有觸手一樣,牢牢抓住任何有溫度的東西,讓他們粘上和他一樣沮喪,灰敗。
陳教授擔憂的趕來,怕是要揣著擔憂走。
原本以為好友隻是損傷身體,沒想到損傷的是內心,而且比身體更為嚴重。
他懷疑的是,柳知已經有想要抑鬱的傾向。
施久久坐在陳教授的對麵,盛意和他都是一言不發。
齊光冉拿出茶葉回到客廳,給他們每個人都泡上一杯香濃的茶,但顯然誰也無法欣賞著茶葉的芳香。
“你舅舅他一直都這樣嗎?”
齊光冉的表情無限懊惱,聽到陳佳說的話,手快的在腦袋兩旁煩躁的抓撓兩下:“不是的,其實本來不是這樣。”
剛剛做完手術,在國外的時候,舅舅醒過來還很樂觀,開心自己撿回一條命。
當時的舅舅還不知道自己,可能以後要坐一輩子輪椅。
但是漸漸的就回過味來,腿部沒有知覺,無法工作,親屬讓他回國療養,這一切都讓他感覺到陌生,又害怕。
柳知是多麽精的一個人。俗話說,上年紀的人吃過的鹽比年輕人吃過的飯都多。柳知從齊光冉舅媽那裏套不出話來,就開始嚴厲逼問齊光冉。
當時柳知說:“你把你必須要把事實告訴我!”
“你要尊重我的選擇!”
“不管後果是什麽,我都可以承受!”
這麽一猶豫,齊光冉把事實真相告訴了他的舅舅。
結果他的舅舅,他最親的親人,沒有跨過這個坎,一蹶不振。
過剛易折,他的舅舅這一輩子實在太要強了。
這樣過下剩下的半輩子,對他來說不亞於讓他去死。
此後的每個日夜,齊光冉都被錐心的疼痛刺醒。
舅舅這個樣子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發生了什麽,如果不是因為他……就……
陳教授看穿齊光冉心中所想:“你是不是以為如果你不說你舅舅就不會這樣?!
齊光冉,點點頭。
“糊塗,這是你舅舅命中的劫數。就算你不說,你舅舅這一劫也過不了。”
齊光冉捂著臉頰,聲音哽咽像無助的小獸:“如果我不說,最起碼可以給我舅舅一個緩衝的時間,而不是就這樣……直接……”
陳教授看待齊光冉也像看待自己的半個兒子,這個樣子令他也十分動容。
陳教授愛憐地,拍拍齊光冉:“孩子你舅舅已經垮了,你不能再垮了。”
齊光冉臉抬起來看著陳教授,眼含熱淚,像在保證什麽,奮力不停點頭。
他一定不會的,一定不會讓舅舅一輩子這樣。
齊光冉丟下一句:“我去廚房給你們做飯。”
快速起身隻留給他們一個背影,這是他最後的倔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