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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外麵腥風血雨,驚濤駭浪,血色四濺,猩紅的刀刃無情揮舞。


  從騎雜杳,傳叫風生,踏裂這片平整混厚的雪地;朵朵的火燎和生寒的鎧甲,繚亂了靜冷的月光。


  這邊將軍帳營裏,沉默靜寂。


  魯太醫愣愣坐在階上,呆滯看著前方,半晌說不出話。


  手上緊緊捏著一顆幹癟的罌粟果實。


  “這……這東西也能入藥?”魯太醫僵硬抬起頭,直直看向薑齋。


  “掌握好劑量便可,”薑齋如今心裏有些迷茫,有些窩火,走上這一步實在無可奈何。


  “你可知它的危害,隻要一碰這一輩子就放不下!整個人就毀了!”魯太醫疼心疾首,眼裏有隱隱的後悔。


  “萬物本無罪,它本身沒有任何香味,不具備魅惑人心的本領,隻是有惡之手伸向讓它淪為惡之花。”薑齋心裏也如魯太醫那般認為,可如今她漸漸明白,為何向一朵無法言語潑灑咒罵。


  魯太醫一下說不出話來,重重歎了口氣。


  薑齋看向燭燈,映照出空氣中的塵埃,周圍白蒙蒙一片。


  她確實不知如何是好,她想救死扶傷,堅守老師在畢業時對她的殷切教誨和自己行醫信仰。可她如今一介白身,生死都由別人一句話決定,甚至牽連他人,還要處處受著處處肘製,二嫂和五姐可能也會因為自己強出頭喪命。


  宣霽並沒有向自己求醫,自己沒有提前告知用藥,這已經違背了為醫準則,如今不依不撓,真的值得嗎?

  薑齋自學成便入軍方醫院,軍方醫院教了她很多,讓她知道在最艱苦的條件怎樣救治傷兵,怎樣在最快時間裏準備好手術,知道更多救治的好法子。


  來人便治,隨醫便走,可並沒有告訴她,病人不想她治,她該如何。


  他們手拿奪命利劍,我手執救命銀針。


  “還有別的方子嗎?或者代替那味藥。”


  薑齋疲憊搖了搖頭,一天沒有停歇,還與宣霽鬥智鬥勇,她確實累了。


  “那花說讓差點讓大昭滅國,毫不為過,”魯太醫聲音喑啞開口。


  “丫頭,你別怪將軍,這東西實在害了我大昭太多好兒郎,”魯太醫竟有些老淚縱橫。


  “那還是將軍才入軍營沒幾年的時候,那時候還沒有焰麟軍,老將軍殫精竭慮,打造一隻強獅,將大昭的邊境守得固若金湯,把他們打得哭爹喊娘啊。”魯太醫說著,眼裏流露出懷戀和自豪。


  “可不知道何時,大昭邊界集市有了一些豔麗的花,花結了一種果子,說其果液可以止泄止咳,效果立竿見影,不知何時,軍營裏也流入,甚至軍營裏不少的將士,尤其是傷兵,在傷後都開始用它鎮痛,效果一絕,甚至晚上疼得睡不著的時候,來幾個便能昏沉睡去。”


  “那時候,老將軍和隨行醫官都沒有在意此事,直到接二連三的將士抬出去,身形瘦的隻剩一副骨架子,對這果子需求也越來越大,士氣開始萎靡,有的將士甚至提不起刀。老將軍才開始意識到危害,可已經晚了,整個軍營一片低迷,將士人不人鬼不鬼。老將軍下令嚴厲禁止,可為時晚矣,不少將士受著軍法也偷吃著果子,甚至出現幻覺,將屠刀砍向同自己出生入死熟睡中的兄弟。”


  薑齋心狠狠顫了下,他們睜開眼看著看向已經癲狂的兄弟向自己揮來的刀,不知有多迷茫遺憾。


  “蠻子乘危而入,與蠻子多次大戰,俞家軍節節敗退,周圍鄰國和部落蠢蠢欲動,都想扯下大昭一塊肉。聖上大怒,命徹查此事。”


  “後來查明是蠻子與南戎勾搭成奸,向大昭輸送此物,老將軍也含恨自盡。宣將軍臨危受命,可雷霆手段也止不住軍中這股惡風蔓延。俞小將軍,年少成名,與將軍是至交好友,真是一名光風霽月的少年將軍啊,他在一次戰役中因救將軍受了重傷,心口一個大窟窿,有近身醫官便拿來這果子,最後人撐過去了,但是人也毀了。”魯太醫說至此,已經泣不成聲。


  薑齋腦海中突然就出現一副意氣風發的少年將軍在野上一手握著韁繩一手打馬的肆意不羈,戰袍高高揚起,在風中如同展翅的雄鷹。心中一陣喟歎。


  “終於迎來一次勝利,但去的人隻回來不到一半,那一次將軍下馬殺敵,回來時眼睛都被血染紅了。有近衛來報;俞小將軍偷食毒果,被當眾揭發。當時小將軍已經戒癮,對那東西也是深惡痛絕,怎麽可能偷食!他隻是想讓將軍在俞將軍大軍麵前親手射殺他,告訴軍營每一個人,無論是誰觸犯軍法,絕不姑息!”


  “將軍穿著染血的戰袍,什麽話都來不及對好友說,所有將士都在看著將軍手中的那隻箭。”


  “從那之後,俞家軍沒了,將軍把大軍改名“焰麟”,俞小將軍姓俞名弈字晏臨。”魯太醫講完,啞了嗓子。


  一陣風沿著簾縫潛了進來,燈火搖晃


  “抱歉,”這是薑齋曾認為最無力的話語,可此時除了這她開不了口。


  為她的自作主張和自作聰明。


  薑齋看向已經星子暗沉的天空,留溢著滿空滿空幽哀的深意,光霧淒迷,隻容意念回旋,不容人物點綴。


  宣霽不知如何處置池景芸和薑容,自己一直未歸,她們可好?

  北軍營這邊

  池景芸和薑容此時急地團團轉,剛想出去找,軍鼓響了,楊大嫂還專門跑來一趟,說“此時不能出門。”


  池景芸急急告訴楊大嫂“阿齋自晌午就沒見到人了,大嫂你可看見我家薑齋。”


  楊大嫂想了想,安慰池景芸和薑容道:“阿齋懂事著呢,你們可歇著,許是傷兵營忙了些。”


  說完又叮囑了幾句,便急急走了。


  池景芸就那樣死死望著門口,希望薑齋能輕輕推門而入。


  察覺到池景芸的擔憂,薑容輕輕坐在池景芸身邊,緊緊握著池景芸冰涼僵直的手。


  隨元良得到江參將的暗示,乘著空隙,來到北軍營,這裏寂寂無人,隻有月光如輕紗流瀉,浸著雪淨的衾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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