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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剝皮慘案

  嘉佑四年,晉王韓景領兵出征不到一周,大學士駱城雪便因貪贓枉法入獄,而主審駱案的正是同樣效命於晉王的刑部主事皖紫霄。


  封閉的陰暗密室裏隻點了一盞油燈,豆大的黃暈模糊了白晝與黑夜,沒有刑審,也沒有看守的獄卒,憑著漸漸模糊的知覺,駱城雪判斷自己被吊在這裏應該三天有餘了。


  整個密室忽然一振,對麵的牆壁翻轉過來,領頭的人掌著白燈籠應該是個獄卒,皖紫霄未穿朝服依舊是尋常的青衣紫袍,倒是他身後跟著的兩個人很是惹眼。都是三十歲左右的年紀,一個身高九尺有餘,赤裸上身,異常魁梧,隻拎著一個小桶,手上卻可見青筋顯得有些費勁;另一個六尺不足,還佝僂著背,一身土黃色的粗布麻衣,腰間別著一把生了綠鏽的彎刀。雖然穿著身材完全不同,但高挺的鼻梁,深凹下去的眼窩都讓駱城雪可以確認:這兩個人都是韃子。


  獄卒放下燈籠便離開了密室,牆麵也再次完全合上。


  皖紫霄冷笑著走到駱城雪麵前,彎腰作揖道:“下官皖紫霄拜見駱大人。駱大人到訪數日,紫霄今日才來,有失地主之誼還請駱大人不要計較。”


  駱城雪笑得平靜,不見一絲怒氣:“客氣了。皖大人還記得,駱某人就已經感激在心了。”


  皖紫霄刻意揚起半麵唇角,壓低聲音,眼睛裏全是狠辣:“記得!自然記得!駱大人的所作所為紫霄銘記在心。”


  被吊在空中的人,手稍一掙動,身子也隨之晃蕩。駱城雪半是享受的眯起眼睛,咧嘴露出一口白牙:“駱某並非斤斤計較之人,平生最喜歡成人之美。皖大人,你覺得我保的這樁姻緣如何?”


  皖紫霄臉色又陰沉下去不少,收緊拳頭,咬牙道:“極好!極好!”


  駱城雪似乎想到了什麽衝著皖紫霄嗬嗬一笑,聲音輕柔地向給小孩子講故事:“你知道嗎?那個薛青木真是一副好身骨,七百一十八刀,整整刮了兩天,愣是沒斷氣……我尋思著……既然這麽不想死就放了吧!讓他去看看周柔是怎麽砍頭的也是一件樂事……可惜冬至剛過,街道裏人太多,實在不方便,就隻能提前把他送去‘洞房’了……”


  皖紫霄嘴角僵硬,身體因為憤怒不自覺得發抖。高個子的韃子一愣放下手裏的小桶,直愣愣地看著身材瘦小的中年人,就算是以殺人謀生的他也不能如這個人,把剮刑說得像鄰裏閑話一樣輕鬆。


  駝背的韃子不輕不重地碰了碰大個子,低垂著眼睛嘀咕:“不該你看的就別看,燕人都怪得很!”


  不管皖紫霄憤怒成什麽樣,駱城雪的眼神開始發虛:“早年父親重病,家裏一貧如洗,我尚年少家父就已過逝,母親一人每日替別家洗衣供我讀書。母親走後,家裏全由內子操持,所幸內子賢惠,縱然家徒四壁也是不離不棄。從宣正三年中探花,到十一年升任文淵閣學士,我終於可以一展宏圖時,她卻撒手人寰。那時候恭兒才滿月,懷裏抱著的小娃娃連娘都不會叫……


  空蕩蕩的府邸,恭兒是我唯一的牽掛,以前是有些寵過了,養成了他不成器的脾氣,但他終究不是什麽大奸大惡之人……


  那天晚上,恭兒流了好多血,青花的地板都被染成了紅色,他就靜靜地趴著,一動都不動……還有那個周柔,手裏抓著的白瓷瓶上全是鮮血,一滴一滴的順著弧麵往下淌……紅紅的一片極是刺眼……我以為駱家有後了,以為也可以享受天倫之樂……卻沒想到我會連兒子都賠進去,駱城雪——雪落滿城、無一回應,最是寂寞……”


  淚水劃進了嘴裏,駱城雪低下頭直視著皖紫霄,前一刻還是恍惚的神情,現下卻滿臉猙獰:“周柔殺了恭兒,她該萬死!恭兒被殺都是因為薛青木,所以他更該死!千刀萬剮都是輕的,沒有下油鍋炸一炸是我仁慈!但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皖紫霄,是你害了我們駱家!你害了薛青木!是你害了周柔!我要你痛苦!要你也嚐嚐失去的滋味!我恨你!我恨不得把你吃肉削骨!”


  皖紫霄的眼睛裏布滿血絲,雙手青筋爆出,一把抓住駱城雪的衣襟,渾身散發出的陰狠宛如鬼魅:“駱城雪!今天我要你把欠青木的通通還回來!”


  駱城雪一點也不畏懼,像是和老友討論吃什麽晚飯般“嗬嗬”笑道:“也要來次剮刑?用不用我再給你介紹位手藝不錯的師傅?”


  皖紫霄淺笑著搖搖頭:“那倒不必,人我已經請來了。不過不是淩遲這種小把戲!駱大人可聽過北疆韃子間流傳著一種手藝,隻要開一個小小的口子就能剝下整張獸皮……”


  駱城雪神色一暗,歪頭看向兩個韃子:“真是勞費心思了,皖大人請的自然好手,駱某人定要好好享受一番。”


  皖紫霄肆意笑著,像是惡鬼要享用鮮血:“要送給青木的新婚賀禮,當然要請最好的手藝人。”說罷,衝二人招招手,聲音輕快:“好好伺候這位大人,外露的皮上要沒有傷口,弄好了賞錢少不了你們的。”


  駝背的韃子屈步趕到皖紫霄身邊,抄著一口別扭的漢話:“這個放心!我和安木達都是頂呱呱的老手!剝隻活鹿的皮也隻要巴掌大的口子!半個時辰後……”


  不等韃子把話說完,皖紫霄已觸動了隱秘的機關,消失在牆後。


  駝背韃子繞著駱城雪走了兩圈,選好位置被大個子背在背上,抽出腰間的彎刀在駱城雪的頭頂開了道十字口。熟練地挑*開*白花花的頭皮,讓鮮血勁情的往外流,等到最先流出的血開始結痂,駝子順著撕開的縫隙將特製的藥水從不同方向均勻灌入,閃著金屬光澤的棕黃色液體很快滲入了皮膚下。


  強烈的痛楚模糊了駱城雪的所有知覺,漸漸竟感覺不到疼痛,反而生出一種輕飄飄的錯覺,恍惚間恭兒還是孩童的模樣,一口一個爹爹,脆生生;發妻正坐在窗邊梳頭發,抬頭看見自己是一低頭的羞澀;父親不斷咳嗽,卻背著手要他背書,母親坐在一旁,給他縫著新衣。如是這般最好,當年一心所求又為了什麽。駱城雪忽然覺得他和皖紫霄都很可憐。


  灌入的藥水比血液要重很多,沿著肌體生生扯開皮肉,不到一刻駱城雪已是皮肉分家。從頭頂上把人皮剝下來後,粉肉外翻的血人還有呼吸,飽脹的眼珠子凸出來,隻剩下兩片生肉的嘴唇一張一合似乎在說著什麽。安木達靜靜地蹲在肉塊旁邊,棕色皮膚的高大男人像一棵樹樁,平靜的臉上隻有嘴唇不斷動著。


  駝子往地上啐了一口,朝著安木達用異族的語言大聲:“不長眼色的東西,還不把水拿來!皮子洗幹淨了才好換銀子!”


  安木達將擺在牆角的水桶拎到駝子跟前,沾滿了血跡與藥液的人皮被丟到桶裏,粗大的雙手反複揉搓,狹小的密室裏充滿了血腥與苦澀的藥味。


  安木達把濕淋淋的人皮拎出來,輕輕地抖抖生怕一不小心就將脆弱的皮膚扯裂。駝子要把人皮擦幹,再用藍色的布包裹好,安木達趁著他忙活,再次回到肉塊旁邊,伸出手輕輕碰碰,發現肉都已經冷掉了,撿起丟在地上的白色囚服蓋在了屍體上。


  “又在幹這些沒用的!”駝子包好人皮,嘻嘻一笑:“安木達,你是個大塊頭的女人!”


  安木達低著頭,搓搓手,似乎已經習慣了駝子的諷刺:“他說可憐……”


  “你不適合這種買賣”駝子拉下臉,利落地收拾好自己的工具:“公子淵說得對,安木達你充其量隻能殺個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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