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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002:地頭蛇

  西域市是一座美麗溫馨的西北邊城。


  東城客運站售票口外,不多的幾個人歪歪扭扭排著隊。


  隊伍中站著一個個頭不高、寬厚肩膀的年輕男子。


  劍眉鳳眼,很是俊逸。


  一身洗的掉色的衣著掩飾不住他儒雅的氣質。


  男子身邊緊挨著一個比他高出兩三公分的女孩,紮著馬尾辮,紅黑相間的格子外衣,一條黑色迪卡長褲,顯得格外高挑。


  清秀的女孩站在隊伍外,雙手抓著男子的大掌擺弄著,帶著濃鬱的川音驚訝道:“駱川,我才發現,你有九個鬥,一個簸箕,讓我想想,你是什麽命。”


  女孩子歪著腦袋邊沉思邊低語著,“一鬥窮,二鬥富,三鬥四鬥賣豆腐,五鬥六鬥開當鋪,七鬥八鬥把官做,九鬥十鬥享清福,哎呀,你是享清福的命哎。”


  這時,售票口傳來木板掉在地麵的聲音,“哎哎,外麵的,把木板給我撿起來撒。”


  售票口內探出一個年輕女人的臉,標準的維吾爾族五官,濃濃的柳眉、深邃的眼窩、立體的五官,是位漂亮的維吾爾族售票員。


  駱川用彎曲的左手食指輕輕刮了下女孩的鼻梁,寵溺道:“廖雲,別鬧了,該買票了。”


  廖雲是駱川的未婚妻,又是他在新疆師範學院的校友,一個標準的川妹子。


  駱川從上衣口袋掏出一疊錢,抽出兩張一元錢的鈔票慢慢朝前挪動。


  “兩張到西域縣的票。”駱川探頭歪著腦袋對著裏麵的售票員說著。


  漂亮的售票員動作很麻利,從桌上擺著的一排車票靠邊的那疊麻溜地撕下兩張,同時從裝錢的抽屜抽出八張一角錢,遞給駱川,帶著維吾爾語腔調的漢話說道:“10點半發車撒。”


  駱川接過錢和車票,低聲道謝,“謝謝。”


  廖雲接過兩張車票,抬腕看看手表,“還有25分鍾。”


  駱川環顧四周,“在周圍轉轉,不能走太遠,吃烤包子嘛?這有家烤包子肉多、實在,走,吃烤包子去。”


  廖雲抓著未婚夫的手朝客運站停車場外走去。


  東西朝向的街麵都是清一色的土坯屋,這裏有不少小食堂。


  所有的招牌都是用簡易的木板做的,上麵用黑漆歪歪斜斜地寫著維漢兩種字體。


  什麽“買買提烤包子”“馬家涼粉”“饢”等字體。


  駱川拉著廖雲來到一個支著木板的窗口,掏出剛才買車票找的八毛錢遞給裏麵的維吾爾族中年漢子,“薩木薩,托提(維吾爾語,烤包子,四個)。”


  裏麵帶著黑底花紋瓜皮帽的男子用油乎乎的手接過八毛錢,脆聲說道:“包爾帶(好的)”


  廖雲雙手交替拿著熱氣騰騰剛出爐的烤包子,哢滋一口咬下去,外皮香脆,肉餡鮮嫩多汁,緊實而不帶膻味。


  她小嘴忙不迭地誇讚道:“香,真香,這是我吃過最香的烤包子。”


  駱川看著烤包子店裏擺著幾瓶瓶裝的啤窩子(自釀的用啤酒瓶裝的飲品,也就是現在的格瓦奇,皮塞有時能蹦地老高),詢問道:“啤窩子,康且普盧?(多少錢?)”


  “薩木薩偶禾夏希(跟烤包子價格一樣。)”維吾爾族漢子從一米高的窗口遞過來一瓶。


  駱川又掏出兩張一角錢遞給漢子。


  他用牙齒咬開啤窩子皮塞,遞給廖雲,“喝點啤窩子。”


  廖雲用手心擦拭瓶口周圍,仰頭喝了一口。


  駱川吃著香噴可口的烤包子,笑眯眯望著未婚妻喝著啤窩子。


  突然,他的視線越過廖雲的肩膀朝客運站門口水渠邊望去。


  駱川的眼神流露出複雜難明的情愫。


  廖雲察覺到駱川的異樣,她讀不懂駱川眼神的意味。


  是同情,震驚、憐憫、惋惜、難過,還是別的莫名情愫含在裏麵。


  廖雲順著駱川的視線看著水渠邊上坐著的那位衣衫襤褸的女子。


  之所以稱之為女子,僅憑借她頭上猶如雞窩般刺毛亂炸的長發來判斷的。


  她身上穿著一件破的露了棉絮的厚衣裳,裏麵的棉絮顏色都成了烏黑,不知身上衣服的本色是什麽。


  女子大概五十歲左右的模樣,滿臉的汙垢,灰一塊、黑一片的,已看不出皮膚的底色。


  她手上拿著一個厚瓶底高舉在麵前,歪著腦袋對著東方的太陽看著。


  不時咧著嘴傻傻地笑上幾聲。


  一看就是精神失常的女子,是西域市鐵匠祁老漢的妻子苗心,以前人們都稱她祁婆娘。


  祁婆娘是個瘋婆子,後來西域市東城的人們都喊她瘋婆子。


  等廖雲轉過身來,駱川又買了10個烤包子。


  他用報紙捧著10個烤包子來到女子身旁,蹲在女子身邊,“苗心姨,吃烤包子。”


  瘋婆子聽到聲音,慢慢挪動著僵硬的脖頸,歪著腦袋眯著眼看看駱川,又看看駱川手中的食物。


  她咧著嘴傻笑著,髒乎乎的雙手使勁拍了下,嘴角淌出一道口水,“吃,吃,香。”


  駱川把報紙放在瘋婆子的雙腿上,難過地說道:“苗心姨,你慢慢吃,我走了。”


  瘋婆子滿心滿眼都是這香噴噴的烤包子,哪裏顧得上其他。


  駱川抬腕看看時間,對著廖雲喊道:“廖雲,該上車了。”


  廖雲看看手中大半瓶啤窩子,快步跑到瘋婆子身邊,把瓶子放在她身旁。


  “駱川,她是誰呀?”廖雲很好奇。


  駱川悶悶不樂道:“一個可憐的女人,回家後,別告訴媽媽見過她。”


  廖雲還想追問,見駱川滿臉的憂傷,沒再開口。


  她以為這個有一麵之緣的瘋女子隻是路人,不會出現在自己的生活裏。


  可是,世事難料……


  駱川帶著心愛的女人踏上了回家的路。


  在通往阿勒瑪勒村的馬路上,駱濱騎著自行車載著那孜古麗,東拐西怪地來到阿勒瑪勒村西邊的蘆葦蕩邊。


  這裏是阿勒瑪勒村老百姓常來的地方,也是西域市、縣城鎮居民春季踏青遊玩的場所。


  遠處恬靜的村莊,金色的山林,碧藍的天空,碧綠的河水,搖曳的蘆葦蕩,秋天的沙棗樹鄉猶如色彩斑斕的調色板,美的讓人窒息。


  那孜古麗哪有心情欣賞這美景。


  她跳下車,氣的雙腳使勁跺著地麵,“駱濱,我要回家!你再這樣,我去告駱川哥。”


  看著杏眼瞪的圓溜溜的女孩,駱濱憋紅了問道:“那孜古麗,你上次說,明年我們一塊考新疆大學,你就跟我好,真的假的?”


  那孜古麗聞言,雙手捂著發燙的臉頰,羞赧的搖著頭。


  駱濱見女孩子搖頭,急眼了,“你別捂著臉,倒是說話呀!”


  那孜古麗放下雙手,不敢看駱濱,隻能垂眸,視線放在自己的腳尖上,


  駱濱看著那孜古麗放在小腹前不住搓揉的雙手,真覺得這手簡直是百看不厭。


  他不禁腹誹,要是能親下她的手就好了。


  手指那麽長,又白,骨節分明,跟她的人一樣漂亮。


  駱濱情不自禁伸手握住了那孜古麗的手。


  這突如其來的動作,讓那孜古麗差點跳起來。


  她整個人仿佛觸電一般,有一種酥酥麻麻的感覺從跟他交握的掌心逐漸蔓延向四肢百骸。


  “駱,駱濱,你,你幹撒?”那孜古麗懊惱地發現,她隻要遇見駱濱不按照常規出牌,說話就結巴了。


  就如性格靦腆羞澀的她遇到駱濱,就變得開朗起來。


  她在心裏再次把自己狠狠鄙視了一頓。


  駱濱雙眼不錯離地盯著那孜古麗窘迫的臉,沙啞的聲音傾訴道:“那孜古麗,我聽說,你爸爸的朋友,就那個西域市副市長的兒子喜歡你。你不要喜歡別的男孩好不?你等我,等明年我倆考上新疆大學,我就跟你處對象,好不?”


  那孜古麗羞得下巴快要抵住前胸了。


  駱濱急了,“你倒是說話呀!”


  那孜古麗使勁點點頭。


  駱濱開心地抱起那孜古麗原地打轉。


  清晨的伊犁河支流邊,楊柳堤岸,微風吹過的蘆葦蕩,猶如少女般妙曼的身姿在搖曳。


  不時有幾隻野鴨子滑過水麵,劃起了一波一波的漣漪。


  垂柳下,少男少女相擁的身影合二為一。


  駱濱還是不放心,伸出右手小指,“行,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誰變誰就是小狗。”


  那孜古麗蔥根白似的小指跟駱濱勾在一起,紅著臉許諾道:“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誰變誰就是小狗。”


  駱濱開心的眼睛眯條縫。


  那孜古麗側身坐在自行車後座,催促道:“回家。”


  “馬湖(維吾爾語,行!)”駱濱心花怒放,騎著自行車急吼吼朝村頭趕去。


  剛離開蘆葦蕩,來到過往車輛必經的三岔路口。


  五六個十七八歲的男孩堵住了倆人的去路,怪腔拐調的起哄著。


  “哦吼,漂亮的丫頭子!”


  “丫頭,下來撒,給你買泡泡糖吃。”


  “走,丫頭,玩玩。”


  駱濱原本打算繞過這群流裏流氣的小青年。


  可這些吊兒郎當的男孩排成一字型,攔截住他倆的去路。


  駱濱不得不雙腳支地,黑著臉厲聲喊道:“開台(維吾爾語,滾開,讓開的意思)。”


  一位領頭的維吾爾族男孩斜睨著眼打量著稚嫩青澀的駱濱,氣哼哼地罵道:“囊斯給(他媽的),毛沒長齊,就找丫頭,讓他嚐嚐好果子吃(揍他的意思)。”


  旁邊的小混混立刻把駱濱和那孜古麗團團圍住。


  那孜古麗嚇得臉色煞白,恐懼如跗骨之蛆般纏繞著女孩。


  她聽二哥艾合買提說過,西域縣有幾個流氓,專門欺負漂亮的女孩。


  駱濱心裏盤算著,如何讓那孜古麗安全脫身。


  “尼門待塞?!尼曼?!(你們想幹啥?!)”西邊的路口跑過來三個學生模樣的男孩,身材高挑的男孩氣勢洶洶地嗬斥著,一臉的戾氣。


  駱濱尋聲望去,心中的石頭落了地,高呼道:“三十白,過來幫忙。”


  被稱之為三十白的男孩五官頗為俊美,濃眉、大眼、深邃的眼窩、駝峰鼻、適中的唇形。


  乍一看,是個維吾爾族男孩,但再細細品看,男孩又好像有漢族人的血統。


  這是駱峰的二轉子(混血兒)養子,據傳是維吾爾族漢子和漢族女人的私生子。


  駱峰和妻子李羽視三十白如己出,格外寵愛這個養子,給他取學名叫駱波,小名叫窩土子拜(三十白)。


  駱波將書包朝旁邊的蒙古族好友吳軍懷裏一扔,雙手朝胳膊肘處捋著衣袖,凶神惡煞般朝混混們走去。


  麵朝駱波方向的漢族小混混認識駱波,也被駱波來者不善的氣勢鎮住了。


  他掃一眼把拳頭捏的咯嘣作響的三十白,低聲朝對麵的維吾爾族男孩擠眉弄眼地提醒著,“亞爾買買提,這就是駱波,西域中學的頭兒,打架亞麻(很)厲害。”


  幾個混混聞言,分散開,麵朝著駱波,擺出迎戰的架勢。


  駱波知道亞爾買買提這六個混混是西域縣的地頭蛇,可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他一直秉承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處事原則。


  這個亞爾買買提千不該、萬不該,就不該招惹自己的親人。


  駱濱見狀,低聲對著嚇得瑟瑟發抖的那孜古麗說道:“那孜古麗,你先朝家跑,待會兒,我跟三十白去追你。”


  那孜古麗乖巧地點點頭,抱著書包撒腿朝村頭跑去。


  駱波翹著大拇指,指著地麵,對著雙手交叉做熱身運動的亞爾買買提說道:“亞爾買買提,你也不看看,這是誰的地盤!”


  亞爾買買提也張狂地揚言,“小子,告訴你,整個西域市、西域縣都是我亞爾買買提的地盤,你是個球呀!”


  吳軍掃一眼雙方的人數,亞爾買買提比他們多兩人,而且都是身體健壯的漢子。


  他見勢不妙,滿嘴胡謅道:“亞爾買買提,你別比未(你別逞能),知道我們是誰的人嗎?!西域市的祁老大,聽說沒?你們今天敢碰我們一個手指頭,試試!你就等著吃祁老大的好果子吧!”


  亞爾買買提被吳軍的話嚇唬住了。


  西域市祁老大,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那可是個心狠手辣的主兒。


  駱波用胳膊捅捅身旁駱濱,故作輕描淡寫道:“三哥,你先回去。”


  駱濱側臉看著駱波眼底傳遞的信息,立馬領悟,駱波是讓他先到村裏找幫手。


  他推著自行車繞開人群,加速度朝前跑幾步,躍身上了自行車,快速騎車離去。


  駱濱雙腿幾乎以站立的姿勢飛快地蹬著自行車腳蹬子,到了那孜古麗身後,他並沒停下的意思,揚聲道:“那孜古麗,快跳上來。”


  那孜古麗麻溜地跳上後座,這才騰出空來扭臉看著三岔路口處。


  隻見駱波和亞爾買買提等人開始推搡起來。


  她焦急地喊道:“駱濱,快,到前麵的哈力叔叔家,讓哈力叔叔過來幫忙。”


  哈力是沙棗樹鄉的護林員,跟艾力家是老友。


  駱濱大喜,誇讚道:“還是你聰明。”


  他騎著自行車快速朝右邊的羊腸小路騎去。


  後座的那孜古麗用維吾爾語高聲喊道:“哈力叔,有人欺負我!哈力叔,有人欺負我,救我們,救我們!”


  三岔路口,駱波、吳軍等人正跟牙買買買提發生口角。


  兩隊人也隻是推搡著,還沒真正動手。


  亞爾買買提這邊跟駱波的心思一樣,都是麻杆打狼兩頭怕。


  駱波橫眉怒對,“駱濱是我哥,今後,別惹他!否則,我饒不了你們!”


  亞爾買買提心裏擔心駱波真是祁老大的手下,但又不甘心就這樣放了他早就垂涎許久的那孜古麗。


  他出言不遜地咒罵著,“斯給(媽的),你哥的球,人家一看就是漢族,你是於虎爾(維吾爾族),你窩土子拜就是個有人生沒人養的野種!野種!哈哈哈-——”


  沙棗樹鄉的村民都知道,駱峰的養子平時能容忍一切,就聽不得別人罵他野種。


  這個不知死活的亞爾買買提竟然觸碰駱波的逆鱗。


  駱波左手揪著亞爾買買提的衣領,右拳用力往他臉上掄去。


  混混們始料未及,連忙上去圍攻駱波。


  “囊斯給,尼曼?!(媽的,想幹啥?!)”眾人身後傳來馬嘶聲和壯漢的怒吼聲。


  那孜古麗和駱濱請來的救兵哈力左手拉扯著馬韁,右手的馬鞭狠狠朝混混們掄去。


  被馬鞭抽打地疼的跳腳的混混們用手摸著痛處,各個齜牙咧嘴。


  亞爾買買提知道不能再糾纏,他擦下嘴角的血跡,對著混混遞個眼色,幾人如鳥獸般瞬間朝西南方散去。


  駱濱騎著自行車氣喘籲籲過來,“熱乎買提,哈力叔。駱波,趕緊回家,大哥要回來。”


  駱波見吳軍剛才被混混掄了一拳,嘴角泛著淤青,他對駱濱說道:“三哥,你先回去,我先去吳軍家解釋下,免得吳軍回家挨揍。”


  吳軍的父親巴特是個性格暴躁的蒙古族漢子。


  駱濱點頭,叮囑道:“行,我先回,你也快點,免得媽媽擔心。”


  駱波擺擺手,脆聲應允道:“一個小時,肯定到家。”


  駱濱騎著自行車朝村口趕去,在羊腸小道岔口等候的那孜古麗又跳上車。


  到了家門口,那孜古麗知道有點晚了,惴惴不安地邁進家門,就被瑪利亞打發出去。


  瑪利亞拿著兩張一元錢的鈔票,往那孜古麗懷裏一塞,“去,到小四川百貨買20杯瓜子。”


  那孜古麗順手把書包遞給媽媽,轉身朝隔壁的川疆百貨跑去。


  女孩子邊跑邊用手拍打著胸膛,幸虧媽媽沒追問回家晚的原因,否則,她真不知道如何應對。


  川疆百貨的大門開著,林川眯著眼望著走進來的女孩,濃重的川音說道:“那孜古麗,放學回家了?”


  那孜古麗遞過去兩元錢,羞澀笑答:“叔叔,買20杯瓜子。”


  川疆百貨的瓜子是按照巴紮(集市)的瓜子價格出售的,一毛錢一杯。


  林川從櫃台下抽出兩張報紙,折疊成圓錐體筒子型,遞給那孜古麗。


  他從櫃台裏提溜出一個麵口袋,掏出裏麵的玻璃杯,邊盛瓜子邊數數,“1,2,3……”


  每一杯他都裝的滿滿的,為防止高出杯口的瓜子撒落。


  林川左手拿杯,右手掌扶著杯口。


  那孜古麗見林川多給了一杯,提醒道:“叔叔,你多給了一杯。”


  林川笑道:“鄉裏鄉親的,多一杯沒撒。那孜古麗,你家過乃孜,來不少人吧?”


  那孜古麗靦腆一笑,“爸爸媽媽的親戚們都來了。”


  林川神秘地一笑,探問道:“聽說,西域市副市長也來?”


  那孜古麗點頭,“嗯,阿不都許庫叔叔也來,他是我爺爺好朋友的兒子。”


  話音剛落,駱濱就咋咋呼呼地走進來,“那孜古麗,兩包瓜子你拿不了,別撒了,我幫你。”


  那孜古麗轉身後,對笑得沒心沒肺的駱濱狠狠瞪一眼。


  駱濱尾隨後麵,出門前跟一臉壞笑的林川告別,“叔,我先走了哈。”


  那孜古麗站在馬路旁,快速掃一眼自家院門,低聲責備道:“駱濱,你別像個跟屁蟲撒,會讓大人發現的。”


  駱濱低聲道:“傻丫頭,平時咱倆形影不離的,這次突然不在一起了,大人們才會起疑心的。”


  那孜古麗輕輕哦了一聲,“爸爸在收拾羊,你去幫忙吧。”


  駱濱雙手捧著裝著瓜子的報紙卷筒來到艾力家,對著院子裏清洗辣椒的伊力米努爾欠身打著招呼,“亞克西嘛,阿恰。”


  這時,瑪利亞從正屋出來,看見駱濱喜笑顏開,“駱濱,塔碼可巴嘛,要可?(你吃早飯了嘛?)”


  駱濱做出一副餓得胃痛的神情,“塔碼可要可(沒吃飯)。”


  伊力米努爾接過瓜子,抬腳朝駱濱屁股輕輕踢了一下,“快吃飯去。”


  那孜古麗扯扯駱濱的衣袖,倆個孩子興衝衝朝正屋走去。


  一個矮炕幾乎占據了整個正屋,矮炕上擺放著低矮的長條形茶幾。


  茶幾上鋪著花色的餐布,餐布上擺放著一壺奶茶,茶壺旁放著一盤切好的饢。


  奶茶配饢是標準的新疆早餐,非常簡單。


  駱濱脫下球鞋,上了炕盤腿而坐。


  那孜古麗給駱濱倒一碗奶茶,這對少男少女吃起了早餐。


  駱濱大口喝著奶茶,喝的有點急,嗆住了。


  那孜古麗斜睨著咳嗽的駱濱,“沒人搶你的碗,慢點喝撒。”


  駱濱探頭朝窗外看看,“快點吃,你家不是過乃孜嘛?一會兒就來客人了。”


  “哦。”性子慢吞的那孜古麗也加快了吃飯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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