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人心難測
為何一向沉聲嚴謹的皇帝，此刻卻心神不寧，情緒不平靜呢？他看著嫋嫋升起的龍涎香，嘴角露出笑容。
不管怎樣，她定會留在自己的身邊。因為他是海越國最尊貴的人，是這裏的天。他一甩衣袖，抬起步子走了出去，腳步都變得輕快。
其實，很多事情，一開始就想錯了。世界上沒有一樣的人，亦沒有永久的真理。所以，一開始就注定是悲哀。
踏出永福宮的大門仍舊感覺到那灼灼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背影上，直到感受到外麵的風和日麗，清雪才緩緩吐出一口氣。伸了伸腰肢，剛才站在那裏還真是夠累的。回想起剛剛越天資的表現，心裏更加的沒底了，隻是希望再也不要見麵才好。不過，好像不會這麽容易了，陽光明媚的刺眼，她的眉頭也忍不住輕輕蹙起，跟在王喜的後麵，心裏卻不停的思考著對策。
出了永福宮，轉過禦花園，便是太後的延壽宮了。太後年紀大了，喜歡清靜，宮殿在花園的最深處。出門便是亭台水榭的花園，宮殿後麵還是皇家園林，真是個好地方。
“太後的延壽宮還真是清雅呢。”清雪看著滿園 奇花異草開的爛漫，忍不住嘀咕一句。
走在前麵的王喜，聞聲轉過身來，“文小姐有所不知，太後極其喜歡清淨，不想要被打擾，才住到著花園深處的。”他蘭花指輕輕捏著，又轉頭說道，“還有啊，太後這個人不喜歡話多的人，一會見了太後，要好好伺候啊。”王喜尖細的聲音讓清雪耳朵發痛，低著頭輕聲應和，然後有朝前走去了。
“到了，我去通報一聲。”延壽宮的丫鬟見到王喜，都紛紛請安，趕緊幫他撩起門簾。王喜扭頭走了進去，清雪看著他的背影搖了搖頭，看來這王喜在宮中還真是挺有地位的。
不一會，一個中年宮人出來，把清雪請了進去。
宮中都愛染香，既能增加香味，又可以安神凝氣。太後宮中燃的是檀香，很清淡的味道，倒確實有凝神的作用。清雪小心的跟著宮人芳儷的後麵，走過一次次珠簾，才看到塌上坐著的慈祥老人。
“民女給太後請安，千歲千歲千千歲。”清雪上前一步，跪地小心 請安。
“好了好了，快起來吧。”太後慈眉善目，給人安心慈祥的感覺。
“謝太後。”清雪謝恩站了起來。
“哀家聽王喜說了，你受了傷。受了傷還進宮折騰一番，快坐下吧。”太後看著清雪，麵帶關切的笑意。揮了揮手，芳儷早就會意，扶清雪坐在椅子上。
清雪急忙再次謝恩，心裏很是感激。真沒想到，叱吒風雲的太後竟是如此和藹可親的樣子，忍不住偷偷抬頭打量坐在塌上的老人。
太後已經七十歲了，經曆過太多的風風雨雨，朝代更替，歲月侵蝕。都在她的臉色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雙鬢銀色的發絲，好像也在告訴人們這個老人付出了太多的心血。
清雪暗暗地歎息，人都會老的，隻不過像是太後這樣的一生也算是值得了。她眼睛停留在太後上揚的嘴角上，心中猛的一顫，向上看去。太後也正在饒有興致的看著自己，此刻她才發現自己剛才的失禮，急忙低下頭，兩手在寬大的衣袖中緊緊勾在一起。
“嗬嗬，看哀家是不是很老了。”太後看清雪緊張的低下頭，直了直身體，笑著說道。
清雪聽到這裏，心裏咯噔一下，還是被發現了。
“太後風華絕代，雍容華貴，豈會顯老？”急忙出聲辯解，掩飾剛剛的心虛。
“哈哈，芳儷，你看她多會說話。”太後看著雙頰微紅的清雪，好像全然不在意剛剛她冒失的打量，反而開懷大笑起來。
芳儷在一旁為太後端上一碗燕窩，也看著清雪微微發笑。
“民女不敢欺瞞太後，民女說的都是真話。”清雪起身跪下，身上不覺的又滲出冷汗，這宮中還真是不容易啊。一旁的王喜，也手心發涼，鬧不清太後的脾氣了。
“好了，快起來，受了傷，還下跪。”略帶責備，聽起來卻像是慈祥的祖母責備淘氣的孫兒。
清雪扶著芳儷的手，複有坐在椅子上，心裏卻也是戰戰兢兢。不過聽到太後的語氣，心裏還是不停的用處好感。她穩了穩自己的心神，又抬起頭來。
“太後，民女禮數不周還請您老人家見諒。其實，太後真的是風華絕代，清雪並未說謊。”
“哦？那你說來聽聽。”看清雪堅定地神色，太後心裏很有興趣，笑著問道。
“民女覺得風華絕代不一定要指妙齡女子，太後的人生經曆超越世界的女子，閱曆之廣闊也不是尋常人可及，太後整個人都散發著莊重威嚴的氣質。清雪早就聽聞太後的生平，一直敬仰太後，沒想到今日有幸親見尊麵，所以才失了禮數，請太後原諒。”清雪字字句句說的真切，不知為何她覺得太後是一個寬厚仁慈同時又是睿智的人，那些好聽的話都是說給膚淺的人聽的。剛剛的都是她的真心話，所以她才真實的說出來。
太後聽完她的話，靜默片刻，深邃而又透發著睿智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清雪的臉龐上，一絲精光閃過，然後是漸漸暈散開的平和，因為她在清雪的臉上沒有看到一絲虛偽。臉上的皺紋深深淺淺，嘴角的笑容卻慢慢擋開。
“這是真話， 我喜歡這樣說話。”太後欣慰的說道，隨即又微微笑出聲，略施粉黛的臉上有些青春的色彩，雖然年歲已高，但真的是風華不減。
“你是哪裏人，多大了。”太後的聲音略帶慵懶，動了動脖子。芳儷走到後麵，輕輕的幫太後按摩。
“回太後，清雪今年十七了，是徐州人。”清雪禮貌的頷首回答，不知為何，對太後便有莫名的好感，覺得眼前的老人定時一個慈祥的祖母。
“哦，十七了，還沒婚配吧。”太後押了一口茶水，笑著說道。
“沒有。”沒想到會問這個問題，清雪臉不自在的紅了一下，熱熱的感覺湧上了臉頰。
“嗬嗬，害羞了。“太後看著臉頰紅紅的清雪，出聲笑了起來。
“我聽婉玉說，你是來京都尋親的，但是親人沒了，暫住在瀟兒那裏是嗎？”
“是的，本來是來尋找哥哥的，不知哥哥已近犧牲了，多虧三殿下收留。”清雪說道這裏，臉上忍不住露出悲傷之色。這是他們早就約定好的身世，隻是沒想到婉玉還真的有心，在太後麵前都幫自己掩飾過去。心中湧出一些感激，同時也有些迷茫，太後和皇上是不是都對自己太親熱了。想到這裏，心裏忍不住悄悄的提防起來。
“唉，可憐的孩子。”太後轉身看向身後的芳儷，眼中那一閃而過的憐惜讓清雪心裏一陣迷茫。太後眼中的憐惜真的好真實，真實的好像她們是至親的人。
“謝太後垂簾……”眼睛有些酸痛，好像想起了自己的祖母，想起小時候祖母對自己的疼愛和憐惜。眼前有些朦朧，氤氳的淚水在眼眶裏打了好幾個圈。清雪附下身去對太後行禮叩謝，不為別的，隻為剛才那一眼的憐惜。
大殿外麵的天空明媚溫和，湛藍的天空，飄著幾朵潔白的雲朵。可是跪在地上的清雪，卻忽然覺得有些陰冷，不知道為何，感覺頭上看過來的的目光多了一些寒意。
什麽地方出了問題，剛剛還是和藹可親的太後，為何如此的讓人捉摸不定。她小心的低著頭跪在地上，等待著上麵那人的聲音。
窗欞上額度珠簾，被風吹動，發出清脆的聲音，叮叮當當的打破這壓抑的沉靜。
“你剛才來之前見過皇上了？”太後坐在主坐上，目光不似剛才那般慵懶隨意，一雙略顯渾濁的雙眼中，卻閃爍著睿智和探究的目光。如果這個女子是在偽裝，那麽她偽裝的功力也太深厚，這不得不讓她懷疑。如果她所有的感情都是真的，那樣太後心裏便真的會憐惜她。
“回太後，民女剛才見過皇上。”清雪跪在地上，目光停留在前方的地麵上，看著上麵雕刻精美的白色蓮花，眼中光明磊落沒有任何的雜念。
“哀家壽宴之前，可見過皇上，可有人對你提起過皇上。”太後仍然沒有讓她平身，聲音清冷沒有一絲溫度。不過冷冷淡淡的聲音，卻有著不怒自威的氣勢。
“見過。”清雪回答的很幹脆，沒有一絲的憂鬱，榻上的太後身體微微一震，目光變得凝重。芳儷的手也停頓了一下，然後悄悄的退到了一邊。
“在金河節上，清雪見過皇上和皇後還有其他的娘娘。”雖然清雪低垂著頭，但還是能夠感受到他們的變化，她知道她不能說的太假，這個時候唯有真話才會對她有利。“清雪也曾在瀟王府聽過王爺和瑾王爺提起過皇上。”微微抬頭，依舊垂目看著地麵。但是臉上平靜無波，沒有半分虛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