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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雲遊傳》。為學日益,為道日損。

  快書語啊哈哈大笑道:“普陀山的弟子可都是膽小鬼,就算是鬼,我們這麽多人在此,誰嚇唬誰還不一定呢。”


  顧三春喝道:“直接破門,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可別讓這蕩婦裝神弄鬼的跑了。”


  二人立在門前躊躇之際,忽聽房門“呀”的一開,一具屍體被擲了出來,撲倒在她們腳邊,背心正中一刀,鮮血灑了一地,正是方才的惡婦若梅。


  清羽靈和溪辭大叫一聲,向後一跳,門中走出一位身材矮小瘦肉的男子,手拿匕首戰戰兢兢的四處看了看。


  小豆子一見之下,又驚又喜道:“阿……阿黃,怎麽是你?”


  阿黃害怕道:“大……大哥,我殺……殺了夫人。”


  小豆子怒道:“殺的好,這賤貨當真是做了見不得人的勾當,大哥錯怪了你,你……你怎麽躲在裏麵?”


  眾人於這麽一號毫不起眼的小人物誰也沒放在心上,是以都未想到還有此人。


  雲遊心中倒是犯起了嘀咕,真覺上怪怪的,卻又說不出來怪在哪裏。


  阿黃畏畏縮縮的靠在門邊,垂首小聲道:“我剛才……躲在裏屋……聽……聽你們在吵架,我……我不敢出來。


  後來……後來看見夫人想從後門逃走,我……我便趁機將她殺了。”


  小豆子長歎一聲:“原來如此,你一直躲在裏麵麽?怎麽沒一起過來吃飯?”


  阿黃置若罔聞,自顧將地上的兩具屍體拖到左近的坑中填埋了。


  雲遊心道,這夫人為何直往裏屋逃,沒理由她也不會不知這阿黃在裏麵呀。


  何況這匕首明明在她手裏,怎麽無聲無息的卻跑到了阿黃手裏?

  這中間委實有諸多不解之處,除非……除非是一夥的等待接應?那怎麽又窩裏鬥了?

  瞧他這可憐巴巴的樣子,也不像幹這等壞事之人。


  況且他方才還對小豆子不離不棄,情深義重,莫不是我疑心太重了?

  過得片刻,阿黃跑了回來,又拿了塊濕抹布,趴在木板上清洗血跡,一麵擦一麵小聲說道:“兩位姑娘向裏挪挪。”


  清羽靈和溪辭縮著身子,還沒自驚嚇中緩過神來,不覺腳步向裏一側,呆立不動。


  阿黃對著那屍體停放的位置反複擦拭。


  對於這種打雜幹些髒活累活的差事,阿黃也從不埋怨什麽。


  即是時常被小豆子又打又罵亦是卑微軟弱到了骨子裏,從不敢多吭一聲。


  此刻默默的擦地洗地自也是尋常的份內之事,眾人也並不以為意。


  可隨著阿黃擦了一陣後,木板血跡早已擦拭幹淨,而他卻越擦越快,絲毫沒有停手之意。


  隻見他神色也變得詭異可怖起來,時而驚懼,時而大笑,人卻依舊趴在木板上來回擦抹。


  清羽靈和溪辭看得毛骨悚然,縮在一角抱作一團,驚恐道:“他……他瘋了。”


  快書語有意要嚇唬她們,冷冷道:“他……他該不會是被那惡婦的鬼魂附了身吧?”


  此言一出,清羽靈和溪辭同時尖叫一聲,抱在一起,雙眼緊閉,半步也不敢亂動。好似眼睛看不見了,這些便不存在了,大有掩耳盜鈴之勢,據說是姑娘家在害怕到極致時的通病。


  她們二人唯算清羽靈膽子頗大,可到底還是小姑娘,對於鬼魂之事半信半疑。方見這阿黃麵容醜陋猥瑣,行為又古怪異常,再想到那惡婦剛被他所殺,夜色降臨,陰風陣陣,登時讓她們寒意徹骨,確信無疑。


  小豆子和雲遊雖是不信這些無稽之談,然也猜不透他在幹嘛。


  忽聽得阿黃口中念念有詞,一會說“殺”一會又說“不殺”,每一句都伴隨著擦拭木板的尖銳聲響。


  話語越說越急,怒氣也大盛,手上的動作也越來越快。


  小豆子見此情狀,大驚道:“阿黃,那裏的木板不可亂動。”


  阿黃臉色一橫,咬牙大叫一聲“殺”,身子向側一滾,反手一拍,步廊的木板翻轉,清羽靈和溪辭猛的腳下一空,身子下墜。


  倏地腳下急向上彈射出一副青蠶絲網,“嗖”的一聲,將二人纏裹在一起,懸呆在了房梁之上。


  木板隨而再次翻轉,平複如常。


  這一變故突兀之極,不待眾人回神,卻見阿黃手握匕首“啊”的大叫,發瘋似的向著小豆子胸膛直刺過來。


  小豆子呆了一般,躺在地上側著頭,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噗噗”幾刀下去,胸口鮮血泊泊外湧,緩緩張口道:“為……為什麽……為……”


  清羽靈和溪辭不住尖叫,顧三春失聲叫道:“小豆子……”


  “你這小人,他可是你大哥,你這麽做還有沒有半點兄弟情義?”


  雲遊呆了呆,心道:不叫的狗才最是致命,切不可得罪了小人,忽視他們的存在。


  落小霜緊閉了雙眼,不敢再看,大小左躺在雲遊身後,也是一臉驚愕。


  阿黃手握著不住滴血的匕首,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兄弟情義?你問問他待我如何?可有當我是兄弟?可有講過什麽情義?”


  小豆子吃力道:“我……我自問待你不薄,怎麽……對你無……無情義?”


  阿黃冷冷笑道:“我在你身邊活的連條狗都不如,你還和我談什麽情義?你不分輕重,人前人後的打罵我,可有顧及過我的感受?我說過的話,你可有聽信過?

  你從來都是幫著外人也不幫我說一句公道話。不論我做什麽說什麽,但凡和人發生過節,不分緣由便先將我打罵一頓,好像所有的錯事責任都無可辯駁的歸在我的頭上。


  和外人如此,和自己兄弟也是如此,我在你眼中可還有人的屬性?你可有誇獎認可過我一次?我就是你的一個出氣發泄的廢物而已。對,我是廢物,廢物……任何人都瞧不起的廢物……”


  他仰天長笑,將積壓在心口多年的怨氣一股腦傾訴出來。


  說到後來,神情淒苦,情緒激動,抑不住坐在地上又哭又笑,讓人看了心中一顫,不由得生起同情之心。


  清羽靈被吊在半空,聽聞阿黃的哭訴,心中也對這可憐的小兄弟有了惻隱之心,忿忿不平道:“喂,大胡子,這可是你這做大哥的不是了。既是自己兄弟,怎麽可以這麽對自己兄弟?

  你若是真的疼他愛他,那便……那便該像我對小猴子那樣,無理由無條件的站在他一邊,一致對外,不論他做什麽都應該相信他才是。”


  她對雲遊確實如此,在清羽靈心中,不論雲遊做什麽說什麽都是自有道理的,好像錯事從來與他無關,與他相對的才都是壞蛋。


  雲遊對有這樣一位信任自己的姑娘自是異常珍惜,他說的任何話,清羽靈雖是任性胡為,卻也無不遵從。


  是以雲遊也樂意講所有知心話與她聽,絕不會有何隱瞞欺騙,彼此心神相通,引為知己。


  阿黃向著幫腔的清羽靈看了一眼,大是欣慰。


  小豆子聽了,心道:你平時不言不語,不想竟會對我有這麽大的意見,我這做大哥的當真不稱職麽?

  “我……我那是當你……當你是自己人,打罵……也是為了你好,你……你不懂……不懂我的苦心。”


  阿黃苦笑道:“你是為了我好?你是把我當自己人?為我好……為我好……這才是天下最好笑的笑話。”


  雲遊心下一陣酸楚,想到天底下的父母無不是打著為你好的名義進行著各種違背孩子意願的行為。


  殊不知父母隻是給了孩子身體,身體隻是靈魂的載體,每一個孩子都是獨一無二的靈魂,他們生來便不屬於任何人。


  父母或許是發於真心的為孩子好,但強加的多是自己的主觀意誌,也從來不問自己孩子需要的好又是什麽?

  孩子覺得玩是好,父母覺得那是在荒廢學業,可這不正是他這個年齡段該有的樣子麽?


  少年到中年再到老年,每一個時間段都有自己該做的事,不能因為結果在夏,而否認春的作用。


  人的一生本是來體驗生活的,所體驗的包括酸甜苦辣和喜怒哀樂,這些本無有好壞,統統都是人為有了區別心才有了好壞之分。


  於是父母們便將覺得好的留給孩子體驗,而有意去規避那些所謂的壞,這在孩子成長過程中的體驗,無形便缺了一環。


  隻有他自己真正將所有的世間生活體驗過了才不枉來這人間走一回,人生才算得上圓滿。


  世間的對錯是非亦是如此,在小豆子心中,自認為自己沒錯,而在阿黃心中又何嚐會認為自己有錯?


  他們的過度關心往往會適得其反,沒能尊重彼此實與大道而背。


  道無是非好壞之分,放任本性自由才是所有事物本有的樣子。好的終是好的,壞的也不一定無用,天若要生之,自有天道。就像妲己的出現不也在一定程度上加快了曆史進程麽?

  誰也無法阻擋曆史潮流,世界該如何還是如何,並不會因為誰而改變。


  你以為那是你在改變世界,其實那隻是老天在某個時機給人類開放了一些東西而已,全在道的運行軌跡之內。


  為學日益,為道日損。損之又損,以至於無為。無為而無不為。


  雲遊神遊太虛,又在參悟大道。


  顧三春將小豆子視作兄弟,自然便覺得他是對的,是以對阿黃喝道:“你現在悔悟還不遲,快快放人救人,不可一錯再錯。”


  阿黃緊握匕首神若癲狂,自言自語道:“一錯再錯?我殺了夫人,大哥卻說我殺的好,哈哈哈……你們這群虛偽的人類,何以到了自己頭上,我卻又成錯了?

  是不是人都是自私自利的動物?剛才的他們和你們有何分別?

  在他們眼中我是對的,在你們眼中我又是錯的,哈哈……錯與對總要分個勝負麽?


  那好,我便來替天做個裁決,看看我和他,到底是誰對誰錯?”


  雲遊聽得此言已覺不妙,然見阿黃哈哈大笑的向小豆子撲去,又連桶了數刀,鮮血立時濺了他一臉。


  小豆子虎目圓瞪,一聲不哼躺在血泊之中,似乎到死也沒能想明白眼前這一切。


  顧三春一聲驚呼,熱淚奪眶而出,餘人相顧不禁駭然失色。


  落小霜緊閉了雙眼,聽得顧三春傷心哭聲,竟也不自覺的跟著嗚嗚大哭起來。


  她這哭聲之中,七分是害怕,三分帶有憐惜傷感之意。


  阿黃長笑不止,手握著血淋淋的匕首東搖西晃。


  隻這數刀便似經曆了一場惡戰一般,讓他額頭汗水不住外冒,臉色慘白又附著斑斑血跡,甚是瘮人。


  待他笑過一陣,突然將匕首指向顧三春,冷冷笑道:“上天是公平的,好人自有好報。他死了,我活了,哈哈……他是錯的,我才是對的,我才是對的……我的,我的,所有東西都是我的。”


  顧三春憤然大怒道:“你對個屁,有種便一刀將老娘也殺了,倘若待我手腳活了,定當為小豆子報仇,別高興的太早。”


  阿黃倏地收聲,森然道:“對呀,這可不能留,先除了你這後患再說。”


  說罷,握著匕首向顧三春一步步逼近。


  雲遊急道:“不可不可,她不過是一介女流,沒什麽見識。要殺先殺我,我是這裏唯一的男人,咱們要不坐下來合計合計,看看還有什麽法子可以化解這場恩怨?”


  阿黃一愣,向雲遊喝道:“你住嘴,又想掉什麽花槍,我也不是那賤婦,不會上你的當。殺是不能殺,可以讓你小子吃點苦。”


  清羽靈見他掉頭走向雲遊,慌道:“喂,小黃狗,快放我們下來,你是對的,你是好人,我相信你。”


  阿黃一凜,回頭怒道:“你罵誰是狗?有叫好人為狗的麽?”


  清羽靈和溪辭懸掉在半空,隨口說道:“你剛才不是說自己連狗都不如麽?現在你是如狗一般,這是造了善業,殺了那壞人的結果。你再多做幾件好事便可成人,成為大好人,任何事都是一步一步來的。


  乖,快放我們下來,這可又是一件大功德,我們感恩於你,你便是大好人了。”


  阿黃聽得隻有她一人認可自己,狐疑道:“你真的這麽認為我是對的,我是好人?他們都是該殺的麽?”


  清羽靈不住點頭道:“對對對,我一直覺得你那個大胡子大哥才是壞蛋,他那麽待你,便是該死。換作是我早就殺他了,你這人心太好,居然留他活到今日,真是活佛轉世,小女子崇拜之至。”


  阿黃向來隻聽別人對自己辱罵,嘲笑的言語,哪裏聽過這番讚賞之言。


  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這無疑是對自己最大的肯定,隻聽得飄飄然,相逢恨晚,哈哈大笑。


  顧三春則一臉鄙夷的瞪著清羽靈喝道:“小妖女,你胡說什麽,我兄弟怎麽成了大壞蛋?你貪生怕死,卻也不要拿我兄弟的名聲來作賤。


  這種小人還成了活佛轉世,你可真是恬不知恥。”


  阿黃聽了此言,大有被潑冷水之感,頓時怒道:“你這壞人便留不得。”


  說完又舉起匕首待要刺去。


  清羽靈雖不喜這婦人,但方見雲遊甘為她赴死,又當她是大姐,那便是自己親人。再如何不喜歡,也要保全自己親人,是以又急道:“小黃人,不能殺她,不能殺她。”


  阿黃一愣,轉頭奇道:“什麽小黃人?為何殺不得?”


  清羽靈想了想,格格一笑:“你方才是小黃狗,現在又造一善業便成小黃人了。你如若殺了她便於善業無緣,又將變成小黃不如狗了。”


  她這一番胡謅讓縛在一起的溪辭張大了眼,一臉難以置信的望著她。


  暗想小師妹這吹牛不用打草稿的功夫多半是向幕哥哥學來的。


  阿黃聽得雲裏霧裏,隻覺她的話九分不可信,但生平從未有人這樣恭維認可自己,聽來甚是舒服受用。


  即是她言語再不可信,那也會隻信那一分可信之處,即是自己終於在她的眼中還是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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