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雲遊傳》。兩儀四象山，黑白四季同。
此日天明，風水爻早早帶了四位婢女在那座懸於雲霧之間的奇山前等候。
雲遊雙手裹了一副厚厚的手套防身。
見得巴掌姐改了妝容，五顏六色的發色裝飾又換成了七彩十色，比之前更是誇張。
頭戴了十餘種發簪，脖子上掛了五條金色項鏈，手指十指各戴一枚磚石戒指，閃閃發光如一顆搖錢樹，讓人一見便明白何為珠光寶氣。
臉上全是水粉，連穿的金色錦緞長袍都拖在了地上，後麵的婢女各牽著一角，恭恭敬敬筆挺而立。
雲遊見了這等陣勢，不禁捂嘴狂笑道：“寶寶，你這是去參加開國大典麽？這麽隆重，穿的跟個彩虹熊貓似的，哈哈……”
無意外巴掌姐打了過來。
“還好我早有防備。”
雲遊將那大手套檔了兩巴掌，甩了甩手，機智如我。
“不是你說叫我換一副妝容麽？騙子，原來都是騙我的。”
風水爻是以中原人士的審美來將自己打扮的。在她心裏覺得中原人士個個追求金銀錢財，人人都愛珍珠寶玉，喜歡耀眼奪目的東西。
所以自己便將他們都喜歡的東西全穿戴起來，這呆子沒理由會不喜歡，自然會認為這樣才是最美的妝容。本是投其所好，怎料反遭了這呆子的取笑。
當下風水爻怒不可遏的將所有珠寶首飾都丟擲在地，轉身又打了四名婢女兩巴掌，惱怒道：“你們出的什麽鬼主意，還說中原男人一定會喜歡。”
四女低首，小聲道：“我們也沒出過水星城，誰知道他是個異類，不喜歡這麽珍貴的妝容。”
雲遊哪裏不喜歡，隻是她們對於美的理解有了偏差，過猶不及。
立時俯身將各種珠寶首飾撿入懷中。突然意識到，女為悅己者容，這巴掌姐莫不是不止把自己當朋友這般簡單，而是在討自己歡心？
當下嚴肅起來，認真道：“不要在意這些膚淺的表相，一個人的美要由內而外的散發出來。像寶寶這樣的，本身就是一座寶山，戴什麽都已經不重要了，上山吧。”
風水爻聽他如此說，忽地湊臉過來，挑眉斜目道：“真的嗎？那如果我是一百多歲的老奶奶呢？”
“有……你這麽年輕的奶奶嗎？”
雲遊瞪大了眼，嚇了一跳，雖是決計不信眼前這姑娘有百歲高齡，但此為水星城，什麽稀奇古怪的事情皆有可能發生。
風水爻見這呆子顯然是當了真，不禁格格一笑：“啊哈哈……，當然有，一年有春夏秋冬四季。我來這座山上百遍，渡過了上百個春夏秋冬，自然就有百歲高齡了。”
雲遊聽了吃驚更甚，駭然道：“你意思是說，這……這山四季同在？”
風水爻也不理會，反手負後，徑直走過懸在兩山之間霧氣騰騰的索橋。
這索橋仿佛是懸在天空，周圍都是雲霧，腳底下是深不見底的深淵。雲遊不敢下視，隻覺腳下便是踩著茫茫白雲，若似仙境，緊步跟在四女之後。
過了懸山索橋，來到山頭，轉過一麵山壁，眼前豁然出現一片果園。好似又到了一個世界，萬象更新，生機勃勃。
往來有幾位果農，戴著草帽，背著竹簍，在樹頭上躍起下落，或栽或采各司其職。
雲遊奇道：“此為春？”
風水爻負手在前，繞著一頂天山峰轉進另一山頭，忽覺氣溫陡升，酷熱難當，依是有幾名果農擦著汗水在期間勞作。
“這太熱了，我不喜歡這種天氣。”
風水爻加速左轉，彎進半山腰，忽地天色大變，宛若從白天進入了黑夜，隻是尚有餘光，可以看得清楚。
秋風蕭瑟，落葉枯黃，一位黑袍客，拄劍端坐在一塊大石上。徐徐微風吹起他額前長發，但見此人左臉戴著銀色麵具，左手戴著銀色甲手，正是那無相聖殿的銀龍聖左使紅眼。
紅眼霍地起身引劍疾走，卷起落葉，不住繞著他劍刃旋轉。倏地劍尖點地輕身高躍，平地如雷，登時火光四射，石屑紛飛。雲遊看到那山沿旁的大樹，立時記起當日自己便是自那樹上跳下懸崖的。
風水爻招了招手，輕聲道：“走吧，他也怪可憐的，以前都是白手陪他練劍，現在就剩自己孤獨一人了。”
雲遊在這淒涼的秋季裏略感憂傷。在巴掌姐的帶引下，轉過山頭。
驀地裏氣溫驟降，雲遊不覺抱著身子一縮，寒流襲體打了一個噴嚏。
但見眼前白雪茫茫，風聲蕭蕭，正是雲遊當日被她戲耍之地，那幾個雪人還曆曆在目。
風水爻見這呆子衣衫單薄，挽起婢女備好的雪絨長袍披在他肩上，得意道：“這會明白為何叫兩儀四象山了麽？”
雲遊依是不解這與兩儀四象有什麽關係，搖了搖頭道：“這……怎麽會這麽怪？”
風水爻踱步在鬆軟的白雪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耐心解釋道：“兩儀即為陰陽，陰為黑夜陽為白晝。四象分以少陽為春季，太陽為夏季，少陰為秋季，太陰為冬季。
此山多以瑩白石和水晶為主，白天向陽為晝，向陰為夜。在落日之後向陽半山的瑩白石和水晶將白日所吸收的亮光反射出來，是以夜如白晝，一黑一白故為兩儀。
因之此地地勢奇特，半山向陽半山向陰，高入天際，加之山體為天外隕星造訪多次，水星城的五蛟海和那石陣亦因此而成，故有此奇跡。向陽半山分化春夏兩季，向陰半山分化秋冬二季，故為四象。兩儀四象山便是由此而得名。”
雲遊聽得嘖嘖稱奇，拍手笑道：“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這可真是天外之城，神仙臨垂的風水寶地啊，當真讓晚生眼界大開了。”
風水爻自鳴得意道：“山下的水星城百姓負責糧食和家禽供給。我們聖殿供給水果蔬菜，保衛城中百姓安全。自給自足豐衣足食，物資共享。所以在城外會設那迷霧奇石陣以隔絕外界來往。”
雲遊聽得神往，自己小時候便是這般作想，我們人又哪裏需要這麽多物質？食能果腹衣可禦寒屋能遮風避雨則足矣。若然人人如此，沒那麽多欲望，又哪裏會有那麽多爭端呢？
不覺又想到莊子在《天運》裏所說的話，長歎道：“古之至人，假道於仁，托宿於義，以遊逍遙之虛，食於苟簡之田，立於不貸之圃；逍遙，無為也；苟簡，易養也；不貸，無出也。古者謂是采真之遊。
如此世外桃源果真存在，說實在的，我還真舍不得離開了。”
風水爻聽這呆子又在說些奇怪的話，可最後一句卻是聽得明白，那是讚美之言，欣喜不已的拉著雲遊雙手道：“真的嗎？那你願意留下來，不再回中原？”
雲遊想了想，嘻笑道：“當然願意，不過外界還有太多牽掛委實割舍不下，暫時是無法回避的，隻能是當成一個願想了。”
轉而又向風水爻問道：“你不是希望我早點離開水星城麽？”
風水爻霎時間麵紅過耳，支支吾吾的走到四女身後，像是犯了錯的孩子。
那婢女倒是大大方方笑道：“小君主怕是少女懷春，喜歡上了你小子，舍不得你走了。”
巴掌姐被她們取笑，又羞又惱，大喝一聲道：“再胡說，打爛了你們這張臭嘴。”說完“啪啪”連響，也不知她是犯病了還是借機泄憤，實難知曉。
雲遊見這四位姑娘被打，不覺有氣道：“這麽美的姑娘你也下得去手？真是蛇蠍女子，死性不改。”
巴掌姐怒瞪他一眼，右手欲揚，左手抓住，克製下來，忽地抓起雲遊雙手。
雲遊不解，但見風水爻抓了雲遊雙手竟是向那婢女胸前摸去。
雲遊大吃一驚，急忙欲縮，可雙手已經觸在了那婢女胸口上。
本以為這等下流的流氓行徑定然會讓這婢女羞憤交加，免不了一頓毒打。不意她卻不閃不躲，站在當地微微而笑，若無其事。
雲遊手掌觸在她胸口，結實而平整，驚懼道：“男人？”
風水爻和四女一齊點了點頭。
這下把雲遊嚇得著實不輕，退避三舍，原來自己誇了半天的姑娘居然都是男人？三觀盡碎了一地，這水星城到底還有多少是出乎自己意料之外的？
雲遊緩了緩神，仍不死心，想這麽美的樣貌，連聲音也是姑娘，怎麽就成了男人？又走近那四女之前，上下摸索道：“怎麽會這樣？長相聲音都是女子，為何身體卻是男子？”
繼而又一個一個在她們胸前摸了一遍，搖頭道：“假的，假的，假的，假的……”
在摸到最後一個時，倏地變色，察覺異樣，奇道：“這個難道是真的？”
雲遊抬頭一望，卻見風水爻身形暴長正惡狠狠的瞪視著自己。
“呼呼”兩巴掌扇到，四女一齊擁上，對著這輕薄小君主的淫賊一頓拳打足踢：“死淫賊，下流無恥，卑鄙猥瑣……”
打了一柱香的時間，風水爻氣得身子上下蠕動，雙手叉腰，顯是累了。
雲遊麵目全非的從雪堆裏爬起，頗為委屈道：“你們自己剛才都點頭默認是男人的，我不過是想再確認一下而已，誰知道裏麵還有一個冒牌貨。”
“你就是淫賊，想要趁機占便宜。當初在中原武林，你也是這般摸我，我是把你當朋友才信任你的。她們四個是中了移魂大法，身體交換給了四個男子才會如此。”
風水爻叉腰氣鼓鼓道。
“移魂大法？那這麽說她們的靈魂是男人，身體和相貌也該是女人才對呀？怎麽移的不夠徹底？不能幫她們複原嗎？”
雲遊猜想，這移魂大法隻是交換靈魂，照理來說，身子相貌是不會變的。
“這種邪門功夫早已失傳，也不知天下何人會使，前聖君就是在修煉此法時走火而死。若是練成了，自然是靈魂交換，身子不變，不就是因為出了岔子才會如此麽。可把他們八個害慘了。”
雲遊想起昨日巴掌姐以鼻探息，又撫摸自己胸口，這才恍然大悟道：“哦……是了，難怪昨日你古裏古怪的聞我身上氣味，還要摸我前胸，原來你是擔心我也中了移魂大法，變得不男不女？”
風水爻側身咬著嘴唇道：“要不然，你以為我想幹嘛？
還有我警告你，聖殿內還有四名男子模樣的女子。她們名叫地坤，風巽，水坎，澤兌。都是女兒身，你可不許再這樣亂摸，否則打斷你的賤手。”
雲遊暗暗發笑，想來現在是個男非男女非女的世界，連男女都分辨不清，光靠表相又怎知善惡是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