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雲遊傳》。內家功夫拚一桌,神劍未出已爭奪。
“此事定有蹊蹺,諸位不可莽撞中了他人奸計。”
快先行見有盟主牧遠參雜其中,想是打不起來了,做起了和事佬。
三位君子都君子起來,勸解道:“我們也覺得事情不會如此簡單,還是不要衝動為好。”
真虛道長仔細看了看快先行,怒喝道:“你可真會做好人啊,當日在你堡中,為何要放走那黑衣人?”
快先行若無其事道:“道長,有這回事嗎?我怎麽不記得了?那日大夥看得清楚,是那黑衣人功夫太高,我本想幫你卻未能幫上,你該不會這麽小心眼吧?”
真虛道長狀告不成,反被咬了一口,於己也無任何實據,隻能作罷。
“我看此事暫且擱置,待到神劍開光之時自會水落石出。”
牧遠心想,不論這人是誰,邀集於此的群豪少說也有上千人,能耐再大還能將這麽多人一齊滅了不成?
“我們且聽盟主一言。”
諸人心想,即是盟主發話,那便等上一會不遲,料這老道也跑不了,到時看他如何狡辯。
盟主牧遠壓了壓手,示意無事,各派弟子複回座位。
莫少言轉念笑道:“道長一生清貧,此來怎舍得不惜重金接下請柬而來?莫不是走了幕少俠這層關係?”
幕南山奇道:“真虛道長和我又有什麽關係可走?莫城主說話真是莫名其妙。”
他本是實話實說,可聽在真虛道長耳裏卻大不舒服,不知他是話裏藏話。
“唉,幕少俠此言差矣,你不知小張儀幕雲遊乃認作真虛道長為爺爺了麽?即是他爺爺,你也可趁機結識高人,這樣一來你的大仇不就更有指望了嘛。”
莫少言語言跳躍,已然將小張儀當做了南山哥哥,再以自己的想法強加在了他身上。
南山聽了怒火中燒:“莫城主,你這是沒喝到美酒便已醉得胡言亂語不分東西了。我幕家和那小人小張儀又有什麽關係,更與真虛道長何關?酒可以亂搶,話可不能亂說。”
莫少言用意已到,搖著扇子微微一笑。
“怎地,和我有關係你覺得丟人?小張儀當日以眾人之麵跪我叫爺爺也不覺得丟人。你說他是小人,我偏喜歡這種視規矩為糞土的小人。你恐避之不及,是怕認他做了哥哥沒了名聲,還是怕他以幕家後人的身份和你爭奪神劍啊?”
真虛道長聽南山第一次說與自己沒有關係便聽來不舒服,這次又聽他說與自己無關更是有了怒意。誠然事實如此,可總覺得不是那麽個意思。
他這一言正中南山下懷,登時麵色鐵青,支支吾吾道:“道長若是看得起,在下叫你一聲爺爺便是。”
“不必了,老道受之不起,還是小張儀這樣的小人叫起來舒服。你是名門之後嘛,多少是有骨氣要麵子的。我不會讓你為難,也高攀不起。”
真虛道長扭頭一邊,各自不快。
“唉,道長不必顧左右而言他,方才莫城主隻是疑慮你為何如此闊綽。決計沒有挑撥你和幕少俠關係之意,對吧,莫城主?”
柳回舟衝著莫少言微微一笑。
莫少言扇子一收,不作回應。
南山望著這幾人勾心鬥角的樣子,一陣厭惡。
快先行與諸人一樣隻冷眼旁觀。
“哪裏那麽麻煩,要什麽請柬,直接走後門便是了。”
真虛道長擺了擺手道。
“後門?”
眾人疑惑什麽是後門?
真虛道長轉身向後指了指:“其實往哪走後門都不用排隊,隻不過有兩個小和尚在那守著。”
諸人順著他手指方向看去,不覺相顧駭然,隻見兩名小和尚已倒在了假山後院的門前,無聲無息。
蘇客喝道:“臭道士,你好狠,為了省錢,連後門的知客僧都不放過。”
“大驚小怪,躺地上便是死了麽?我無過是點了二人的昏睡穴而已。”
柳回舟奇道:“你既倚仗自己功夫了得卻不如直接翻牆來的利索,何故還要繞後門而入多此一舉。”
“此言差矣,這進門之法進之不同,意義便天差地別。以大門而入者為客,普普通通,翻牆而入者乃為賊,有失道義,唯自後門而入者,乃是上賓,由此而入方顯身份。”
真虛道長說著自己的歪理邪說,以走後門為榮,不以反恥,是為有能之人才可自後門而入。
南山聽了此言心下不悅,儼然把自己師門貶成了藏汙納垢之所。雖然他和盟主牧遠都是不必接請柬不必排隊直接自後門而進的。
一些個和南隱寺私交要好的朋友也是自後門而進,確然有彰顯身份之嫌,但也不容他這般瞎三話四,當即回腔道:“今日眾位英雄此來可不是聽你講這歪門邪道的,這裏乃是佛門,不是你道觀,道長請你自重。”
自來佛道兩家互爭雄長,空悟禪師覺得真虛道長一幹人,失了道家風骨,凡事過於計較。
真虛道長則覺得空悟禪師太過勢利,完全沒了佛家淡泊名利的出世精神。由此他們也總是針鋒相對互有怨懟之心。
顯然雙方都差了些修為度量,其實兩家道本一源,殊途同歸,隻在處理世間之事上發生了角度偏差而已,哪裏有誰對誰錯了?
“來者是客,大家莫作口舌之辯,以免傷了和氣,道長請。”
牧遠這盟主在各派間大都是充當調和作用的,誰也不偏袒,即是被南隱寺引為貴賓亦不改其作風,委實是個難得的正人君子了。
真虛道長很是欣賞牧遠剛正不阿的為人,給了幾分薄麵,加個凳子依在他和快先行之間坐下。
本是頗為擁擠的諸人在真虛道長入坐後更是雙肩靠到了一起密不透風。
鄰桌的各派弟子卻是落得空閑,好不自在。
畢竟這些都是武林中沒不開麵子的大人物,誰也不想屈居下桌。
嘴上都是說著不計繁文縟節不分尊卑高下,誰又能都像那小人小張儀一樣真心甘下,處眾人之所惡?
待得諸人擁擠落座,沉語片刻,幾名小和尚排菜上桌。
“各位施主乞諒,本寺清規不得葷食。然得禪師特許,為各位豪俠添葷菜一道,素菜八道,米飯管飽。”
眾人心想寺中忌葷乃是意料之中,殊不知還多出一葷,那是意外之喜,不怒反要感念禪師對自己過於照顧了。
足見久旱逢甘霖的道理並不在於甘霖,而是久旱之故,哪怕你在久旱之地撒泡尿,那都要成為甘霖對你感恩戴德的。
然在那感恩戴德的葷菜上桌之時,小和尚腳下一滑,一大盤雞肉灑落在地,大打折扣,隻留下最後一條雞腿在盤中。
“罪過,罪過,各位施主乞諒。”
此時蹲在凳上的那條縣老爺之狗跳來飽餐一頓,這也是花了大價錢入寺的,招待規格自也與客人無異,畢竟眾生平等嘛。
“這也太摳門了吧,這麽多人就這點菜?”
蘇客抱怨起來。
“不是還有米飯管飽麽,我們來此也不是為了這些,隻為一瞻神劍風采。有若這滿桌素菜之中隻留了這一條雞腿讓所有人眼饞。”
肅青山使了個眼色,柳回舟和蘇客同時將筷子遞了過去。
莫少言起身用筷子格在二人之前微微笑道:“神劍乃非凡夫所有,二位也該去去油腥,讓我這體瘦之人補補。”
他們已然將這塊盤中大肉當成了神劍,桌上已展開爭奪之勢。
真虛道長不由分說倏地筷子直接插入挑起雞腿,笑嗬嗬道:“這回可不能漏了我。”
他本無意什麽神劍,隻受邀來此湊熱鬧好玩,純屬攪局。
“你們這就無禮了,怎麽說人家幕少俠也是這神劍主人,也該讓他本人先試試火候才是。這麽強取豪奪看著可不甚雅觀。”
快先行掃了一圈群豪,嘿嘿笑道。
“你也不必假仁假義,大家心知肚明,請柬中說的清楚,凡是受邀貴客皆可以武奪劍,由能者保管。要不誰也不會花大價錢接下請柬,倘若空談道義,想來快兄弟也未必肯來。”
無命抱著二胡嘴角含笑。
“既然眾位都是來奪劍的,不妨撕下麵具,但拿出本事來就行。”
南山受不了這群人道貌岸然,既想奪劍又要顧念什麽道義的醜態,甚是鄙夷的怒道。
“對,什麽觀劍,都是來奪劍的,講的再冠冕堂皇也掩飾不了強盜本質。幕少俠若是有心物歸原主,我肅某願助你一臂之力。”
肅青山言罷,右手搭在了無命肩頭,無命心下一凜,隻覺一股暖流自左肩傳至膻中氣海,若不導出,勢必要受內傷。這家夥不聲不響委實陰險至極,萬不防會突然出手,要報自己被羞辱之仇。
無命不敢將這股真氣停留,沿著膻中氣海導入右肩,走手太陰肺經脈,流經雲門,中府,天府,俠白,尺澤,孔最,列缺,經渠,太淵,魚際,再到大拇指的少商穴。直接伸手扣在了無傷的左肩頭上。
無傷嘿嘿一笑:“那就讓我們也來助你一臂之力。”
隨即出手搭在了無痕左肩上。
無痕再出手壓在南山肩頭。
南山受了這幾人的真氣層層疊來,有若一道道海浪一頭高過一頭一齊向他胸口湧來。
南山鎮於原地,端正了身子,不想牽連旁人,想自我化解,可哪裏能和這幾人的真氣相抗?雙手自下拖住板桌,桌麵的菜盤也被震得不住跳動。
這群人個個心狠手辣,欲在神劍之前便先解決幾個競爭對手,掃除障礙。
一旁的牧遠見南山憋的脖子粗紅,再不化解恐有性命之憂。
當即左手壓在南山右肩肩頭的肩井穴上,將他膻中氣海積聚的真氣沿著自己左臂再入氣海,試圖自己來化解。
南山立時鬆了一口氣,得知是盟主替自己解圍,心中感激照麵點頭致謝。
牧遠之所以對南山如此照顧,除了一副俠肝義膽外,更與其父幕青鬆大有淵源。
幕青鬆在世之時和牧遠私交甚密,為此也落人口實。
朝廷以其勾結武林勢力圖謀不軌為由,以封賞之名將這神劍在幕府的消息放出。
一招借刀殺人,也為朝廷免去了憂慮之心,是以牧遠至今也對幕將軍之死心有所愧,也無顏麵再提昔年舊事。
真虛道長瞧著這些人一個接一個的大覺有趣,怎的到了自己這裏便斷了?
玩性一起笑嘻嘻道:“你們在玩接力嗎,算我一個。”
說罷伸左掌捏在牧遠右肩,那數道真氣立時自牧遠膻中氣海導出。
真虛道長渾身一顫,有若被電流過身,酥麻了一陣,精神抖擻道:“好爽,好爽,大兄弟你要不要也一起來玩玩?”
真虛道長對當日這堡主快先行明幫擒賊暗中反助賊人脫逃一事耿耿於懷,此刻正好陪他玩玩。是以將這數道真氣導入右手,一把捏住了他的肩頭。
快先行微微一笑,轉即搭上了莫少言,莫少言忙將扇子一收,右手搭上了白狐。
白狐接過右手搭在柳回舟肩頭,柳回舟再連上蘇客。
這一下十一人的真氣全都集在了這矮胖子蘇客身上,讓他渾身顫抖手也提不起來。
隻一刹那間,蘇客肚皮便高高鼓起,直如一個充氣的氣球一般。
肅青山見他內家功夫太淺如何能抵受得住這麽強的真氣,瞥了一眼柳回舟,似有怨責之意,柳回舟當時隻求自保,哪裏管身旁之人是誰?
眼見過得片刻這矮胖子蘇客非被這十一道真氣脹死不可,當即出手,左手又捏在了蘇客右肩之上,蘇客肚皮漸漸消了下去。
這麽一來,十二人繞著桌子圍成了一個大圈,那激流奔走的真氣在十二人體內電也似的瘋狂圈轉。
旁桌的各派弟子口中含著食物,筷子夾著不動,全都側頭凝望,呆呆看著不敢聲一語,目不餘視,氣氛緊到了極點,沒有任何聲息。
隻聽得那真氣遊走的“啾啾”聲響,十二人成了一個大電環,激得各人臀部離凳,向上徐徐飄起,全身顫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