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痛苦抉擇2
奈何橋上，冷冽的風將火紅的裙角吹得不停翻卷……
人死了以後，會踏著開滿彼岸花的黃泉路，來到地府的奈何橋，可是若是神仙死了呢？
若是飛灰湮滅，大概就是被風吹散，一點一點，也化作了風吧……
緋衣輕歎一口氣。
變作了風，那風又會去何處？
弈哥哥……父親……
如果你們還沒有離去，請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奈何橋上早已物是人非，沒有了排隊投胎的鬼魂，也沒有了那個能陪她說話的孟孟，望著橋下依舊翻湧不息的忘川河，緋衣突然想起了葉素晴和她的軒哥哥，也不知道他們怎麽樣了。
她甚至想，如果她也跳進這奈河，會不會就可以忘記一切煩惱？待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就像千年前，她剛剛在地府蘇醒的時候一般，一切都可以回到最原點？
可是她不能，心底有一道溫柔的聲音，他在說：緋兒，我等你……
腦中有無數個畫麵在掙紮，在哀嚎，在向自己求助……
緋衣小心翼翼的拿出神璽，打開木盒，七彩的光芒慢慢的飄逸出來，在空氣中形成了無數個光點。
七顆靈石已經全部鑲在神璽之上，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了。
“弈哥哥……你告訴曦兒該怎麽做好不好？”
“曦兒……”耳邊傳來一聲輕喚，緋衣驚喜的看去，隻見從神璽上散發出的無數道光點，竟然緩緩聚成了一個人形……
怎麽，她難道都出現了幻覺嗎？
緋衣輕聲喚道：“弈哥哥？是你嗎？”
“曦兒，別傷心，隻要你幸福，我所做的一切才有意義。”
“不，弈哥哥，我想要你陪在我身邊，你別走……”
“曦兒，你要記住，弈哥哥永遠在你的身邊……”
“弈哥哥！”
光點不斷地流轉，最後仿佛又變成了一個寬大的身影……
“父親！？”
“曦兒，別再難為自己了，好好過自己的日子。”
渾厚而慈祥的聲音不斷回蕩在耳邊，一眨眼，半空中仍然是漂浮的七彩光芒，卻再也沒有了任何的身形……
緋衣緩緩勾起了嘴角，淚水卻順著臉頰漱漱而下，哪怕剛剛的一切隻是一場幻覺……
……
橋下，黑白無常辦公路過，見到奈何橋上的那抹紅色身影，黑無常道：“老弟啊，這是什麽狀況？”
白無常深深望了一眼，一向溫和的臉上，也不再掛著那專屬的笑容，他苦笑道：“我怎會知道。”
“閻王近日一紮進閻羅殿就拚命的辦公，緋衣不是在這裏發呆，就是在那裏發呆，莫不是……吵架了？
現在這地府中，果然沒有一個正常的人，平日裏多話的白無常不言語，一向沉默的黑無常卻操心多了起來。
“走吧。”白無常道。
“你就不怕她一個想不開，跳下去？”黑無常歎道：“你就沒有發現，這丫頭打這次回來後，就完全變了一副性子？”
“放心，她不會跳。”
白無常一邊搖頭一邊歎氣的走遠，黑無常見此也隻得三步一回頭的離開。
閻羅殿。
有鬼差推開閻羅殿的大門，隻見花無憂正怏怏地趴在桌案上，看自己進來，也沒多大反應。
“閻王，羅刹大人已經離開奈何橋了。”
花無憂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她又去了哪裏？”
“小的不知，許是回了瑤瑟樓。”
“恩。”
花無憂軟噠噠地往椅背上一靠，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緋兒為什麽不來找自己呢？
他若總是跟著她，緋兒一定會反感自己，所以就在這裏等著，隻是緋兒這幾日到處逛來逛去，為什麽就是不來閻羅殿呢……
“閻王大人，其實您要是想見羅刹大人，還是去見見吧，小的看羅刹大人這幾日心情十分低落，說不定您去瞧瞧就會好些了……”
花無憂思索了一番，還是搖了搖頭：“你先下去吧，腳下麻利點，別被緋兒發現有人跟著。”
“是。”
……
緋衣這邊回到了瑤瑟樓，躺在香軟的床榻上，一身的疲倦使她漸漸進入了夢境，可惜，卻是個噩夢的開始。
這是一片十裏桃花林，落英繽紛，鳥獸相諧，一派繁榮之象……
緋衣認得這個地方，這裏，是青丘。
走進桃花林中，看著那如雪般飄落的花瓣，她開心的轉著圈，與花瓣穿梭共舞著。
“女人，你終於來看我了！”
一道清亮的聲音傳來，玄瞳笑眯眯的跑來。
緋衣也笑著看向玄瞳，他向自己飛奔而來，在路上突然變作了一隻毛茸茸的小狐狸。
“咻——”地撲到了自己的懷中，親昵的拱著小腦袋。
“吱吱吱——”
它又在說一些自己聽不懂的話……
“雪球，我一忙完自己的事就來看你了，我好想你。”
“哼，你這個女人，真是沒良心，真麽久才來看我……”
緋衣剛要開口說些什麽，卻見遠處傳來滾滾的天雷之聲。
“轟——”
“轟轟轟——”
一道接著一道的天雷劈下，原本安靜祥和的青丘，瞬間充滿了血腥，族人被天雷追趕著，一個不小心，就被雷劈成了粉末。
感到懷中劇烈的抖動，緋衣一驚，低頭看去，雪球在她的懷中，渾身都是鮮血，正用瀕死的眼神不舍的看著自己：“救我……”
“雪球！？”緋衣驚慌的將自己的靈力傳輸給雪球，又割破自己的手，喂它喝了自己的血。
可是雪球一個顫抖，更多的血液從狐狸嘴裏溢了出來。
“女人……救我……救我的族人……”
“救救他們……”
“雪球！你別死！你別死！”
“雪球！”
情景猛然一變，懷中再也沒有了雪球的身影，緋衣驚慌的大喊著：“雪球！你在哪裏！？雪球！”
眼前是一個街道，人聲雜亂，哭聲，罵聲，混成一片。
“你這個魔女！你想要燒死我們！”
“為什麽要放棄我們啊！”
“救命啊——”
“不要燒我——”
“啊——”
看清眼前的情況，緋衣驚恐的向後退了幾步，這是一批患了瘟疫的人，他們痛苦的掙紮著，哀嚎著……
“放我們出去啊——”
“啊——”
“為什麽要燒死我們——”
“你憑什麽這麽做——”
“不……”緋衣拚命的搖頭：“沒有，我沒有要燒死你們……”
“我沒有……”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誰！？是誰在笑！”緋衣無助的嘶吼著：“別笑了！求你別再笑了！”
瞬間，上空變成黑壓壓的一片，一團遮天蔽日的怨氣包裹了整個天空！
它在狂笑著，黑氣不斷的蔓延，擴散，它的魔抓向緋衣伸來……
“哈哈哈，本尊要讓你親眼看著人間被毀滅！”
“不——”
怨氣突然轉變了方向，向著人們包裹而去！
眨眼間，所有的人，都被這團怨氣吃掉了……
“我殺了你！”
緋衣雙眼通紅，衝向那怨氣，瘋狂的攻擊著，強大的力量打在怨氣上，瞬間分成無數份，四散開來的怨氣變成了無數的骷髏頭，漂浮在空中，攪動著滿天的黑氣，滾滾襲向她。
“緋衣姐姐——”
一聲驚叫傳來，緋衣望去，竟然是彩蝶！？
“彩蝶！你怎麽來了！快點兒回去！走啊！別過來！”
“緋衣！”
“緋兒！”
“你們怎麽都來了！？”緋衣驚訝的看著眼前幾人，子卿，彩蝶，必安，小黑，還有花無憂……
“哈哈哈哈哈，真是太好了，都來了哈哈哈哈哈——”
那團怨氣翻滾著，越擴越大，它似乎並不想要立刻吃掉他們，反而是在玩弄他們！
“我們一起對付這團怨氣！”
緋衣看著他們都加入了戰鬥，心中感動不已，抽出紅綾與他們並肩……
“嘭——”
“嘭、嘭、嘭——”
“轟——”
每個人都在用著全力，可是那團怨氣卻絲毫沒有被打敗的跡象，它向四周拉扯著，越擴越大，越擴越大……
瞬間兩道詭異的血光射下，掃視著他們，那怨氣陷下去一個深不見底的大洞，瘋狂的殺戮之氣衝著四周倒卷，直到，它突然張開縫隙，一個長滿鋒利獠牙的血盆大口，向他們襲來！
“不好！它要吃掉我們！”
“快走！”
“緋兒！”
“轟——”一陣眩暈襲來，緋衣不知道被誰拉了一把，摔倒在地，她連忙回過身，卻見，那血盆大口慢慢的閉合，而彩蝶、子卿、必安小黑，他們就在那東西的口中！
“不要——”
緋衣瘋了似得想要衝回去救他們，可卻被緊緊的環抱住。
“緋兒！他們已經死了！我們快走！”
“不！我要去救他們！”
“他們已經被怨氣吃了進去！快跑！緋兒！”
“無憂！你放開我——”
緋衣掙開花無憂的束縛，就要襲向怨氣：“它竟然吃了必安他們！我讓他吐出來！”
“緋兒！”
她不顧一切的衝了回去，那怨氣仿佛享受了一頓美餐一般，蠢蠢欲動著。
“哈哈哈哈，就讓本尊將你也吃掉！看這世間誰還能與本尊為敵！哈哈哈哈——”
緋衣迎了上去，周身爆發出一道火紅的光束，紅綾閃爍著一道無比璀璨的光芒，向怨氣直衝而去！
“轟——”
震天的聲響中，瞬間狂湧出的力量向緋衣襲來，躲無可躲，她絕望的閉上了雙眼，那就陪著必安他們一起去吧……
“緋兒！”
預想的疼痛沒有到來，卻是一個溫暖的身體，她顫抖的睜開雙眼，看到的是那雙鳳眸中的愛憐和不舍。
緋衣心中大震，幾乎無法言語。
“無憂……”
一股撕裂的痛在心中蔓延，他蒼白著臉，一口鮮血噴出，緩緩倒在自己身前……
“無憂！你別死！你別死好不好！”
鋪天蓋地的血色在她的眼前蔓延……
“不——”
緋衣猛然驚醒，神情呆滯的將自己團在一個角落，一陣無助的冰冷從頭到腳的襲來，她劇烈的顫抖著，臉上，手心中，早已是一片濕涼……
“隻是噩夢……”
“是夢……”
在夢中，她愛的人全部都死了。
在夢中，所有的人，都在指責自己。
“沒有……我沒有放棄你們……沒有……”
她喃喃地說著……
目光慢慢的移動，房間內什麽都沒有，沒有怨氣，沒有哀嚎，沒有指責……
“無憂……”
緋衣眼底逐漸恢複了神誌，抓起身邊的衣服就衝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