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夜市
夏日燥熱，到了夜晚風涼時候，才舒爽起來。
阿珠的傷口被小心翼翼的照料著並沒化膿，過了幾日結了痂，開始發癢。
她實在是吃怕了各種藥膳，寧吃白飯。
“瞧把你嚇得，今日燉得是阿膠。”
阿珠一邊吃著，眼角瞥見阿葡美滋滋的撇著小辮玩，就道：“什麽美事？眼都笑不見了。”
“娘子說等下出去乘船逛獅子口的夜市。”阿葡歡快的說。
阿珠平日裏並不是愛出去閑逛的，隻是這兩日躺得骨頭都酥了，實在是想動彈，便道：“我也想去。”
她自覺身子已經沒有大礙，但還是有點心虛，本以為淮月會拒絕，但她隻是吩咐阿荔去取一件薄衫來，道：“走動走動也好，岑大哥幫我們乘船，定然很穩當。”
阿珠麵上飛起兩朵粉雲，宛若晚霞漫天。
獅子口的夜市是雲桃夜晚最熱鬧的地方，蓮芳樓和悅食樓都囊括在內，但是去逛，自然是逛才有意思。
夏夜的小舟上是最清涼的，經過橋洞底下的時候，甚至有些寒。
岑山多劃了幾道，快些將小舟從橋洞底下送出去。
“咿呀！！！”茄墩忽然憋紅了臉大叫，順著他小短指頭戳的方向，淮月就瞧見了一盞兔子宮燈。
這兔子宮燈跟淮月小時候那一盞很像，阿藤看了淮月一眼，仿佛想起什麽，道：“阿杏，你去岸上把那宮燈買回來吧。”
細張小心翼翼的用長竿勾住河埠頭，將船緩慢的靠了過去。
淮月見阿葡一臉向往，就對她和初娘笑道：“你們幾個都隨阿杏去逛逛吧。小心荷包，幫我們帶些吃的回來。”
幾人輕輕躍上岸，小舟微微晃動，弄碎了一池的綠幽星河。
沒一會阿葡就回來了，端著三碗藕粉。
這外頭賣得藕粉不似淮月慣常做的，擱很多的芝麻和核桃，隻放了大把的山楂和花生碎。
可岸上流光溢彩，歡聲笑語，水上小舟輕漾，絲竹悅耳，此間意境不同，這平平無奇的藕粉也變得有滋有味了。
阿杏提著宮燈回來，初娘買了一包山裏的野梅子，道：“我猜阿姐喜歡這個，你嚐嚐。”
淮月看著茄墩指著宮燈笑，她也微微笑了笑，嚐了一粒，酸味比甜味重，回味清冽，的確是她喜歡的口味。
小孩子玩心重，周遭的熱鬧太多，一個口中吐火賣雜耍的，很快就讓他把宮燈拋諸腦後了。
阿藤讓細張和阿杏帶茄墩去近處瞧瞧，自己得了空，把宮燈遞給淮月，笑道：“給你。”
淮月一怔，道：“原來阿姐還記得。”
阿藤笑道：“我怎麽不記得，我比你大呀。我最討厭你那表姐了，刁蠻任性，以為自己是公主呢！！”
淮月看著阿藤說話的聲音，心想，是安家放棄了，還是消息暫時沒捅到阿藤眼前呢？
她垂眸看著宮燈上的灰兔，回憶起幼時那盞宮燈，上頭畫的似乎是白兔。
“安雲聲近來有與姐夫見麵嗎？”
阿藤有點不解的蹙起眉頭，笑道：“應該沒有吧。你姐夫這段時候回了城都往家裏趕，沒怎麽在外頭待過。”
“阿姐肯定？”淮月問。
“嗯啊，回來吃飯的樣子跟餓死鬼一樣，他要是見了安雲聲，總得吃喝一些吧。”阿藤聽淮月這樣問，想了想，就道：“不過前個安雲聲給我遞了帖子，我給推了。”
“安雲聲給你帖子？”淮月不解的問。
阿藤糾正了一下說法，“帖子上是安氏，但是我又不認得安家的女眷。”
“咦？”阿藤有點想明白了，費解的說：“安氏？隻有咱們大娘子和你表姐才是安氏呀。”
等她想明白這一茬，阿藤臉上的表情就像是踩到了一坨狗屎一般一言難盡，“她要見我幹嘛？來拉關係？可是拉關係也輪不到她一個外嫁女吧？”
淮月忍不住道，“她和離了。”
阿藤皺起眉頭，“和離了？那她是回安家主持中饋了？”
淮月扯了扯嘴角，道：“哪就這麽本事了，就算她娘肯，二舅母又不是吃素的。”
阿藤更想不明白了，她湊近了淮月，道：“那到底怎麽一回事，你知道？”
淮月講了安嬋（前文姓名已捉蟲）的心思，阿藤聽得嘴角直抽。
淮月趕緊道：“你可別回去跟姐夫鬧，講不定姐夫壓根也不知道這事的，你要是捅破了，反倒讓她這個人在姐夫跟前掛了號了！”
茄墩看完了熱鬧，被細張和阿杏抱了回來，阿杏將孩子抱在懷裏，氣定神閑的對淮月道：“她大約不記得了。”
淮月莫名其妙，問：“不記得什麽？”
“有一年中秋時，老祖宗讓何清水跑腿去安家送節禮，他遇上安嬋還有她那幾個堂兄弟，安嬋唆使他們幾個弄壞了節禮，還把過錯推到何清水頭上，打了他十板子，甚至派了安家的管事來斥責。”
“不過大娘子和老祖宗沒都信，大娘子還說江家的下人輪不到安家來管教，也是因為這件事，兩家連最基本的節日交際也斷了。”
淮月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情，她也覺得好笑，“姐夫真是不計較，我看安家那幾個小的，估計是根本不記得這件事了。”
迎麵吹來帶著濕潤水汽的徐徐涼風，阿藤摸了摸茄墩的腦袋，淮月攏了攏阿珠的鬥篷，兩人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隻覺得世事無常，荒謬可笑。
當初瞧不上眼的一個下人，如今竟成了她眼巴巴要嫁的高門，安嬋自己難道不覺得可笑嗎？
在小舟上逛夜市，也算一步一景，移步換景。
這廂又有說書人在說書，人頭攢動，好不熱鬧。
阿藤道：“娘子也去玩玩吧。”
淮月看了阿珠一眼，又吩咐岑山，道：“你留在看顧。”
岑山樂意至極的點點頭，就由細張和阿葡護著她與初娘上岸去了。
到了岸上，置身於喧鬧聲中，滿耳都是叫好聲，說書人的聲音倒是聽不真切了。
淮月很快移步，去了略僻靜的一處巷子裏。
說僻靜，其實也不然，人也是很多的，隻是都安靜的聽著一個賣藝的女娘在唱鼓詞罷了。
唱得男女情投意合，奈何世事分迭，有情人就是不能在一塊。
初娘多愁善感，聽了一會就忍不住抹眼淚了。
阿葡一派天真，訝異的說：“初娘子，你哭什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