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白色小石頭
也不知道是哪個朝代,那一次連續幾年大旱。天無片雲微雨,井無滴水可取。
就連河道裏因為停止流水而長出的小草,都因為沒有水的滋養,綠了又黃,黃了又枯,枯草最後也都被曬得變成了灰。
地裏的莊稼全都旱死,山上常年奔流不息的泉水,也幹涸得成了小手指頭那麽粗的一點點兒了。
人們為了活命,實在是沒有地方去取吃的水,隻能在山泉流經的水道上挖了個大些的小水坑,一點一滴地把泉水匯聚起來。
別看就是這麽一點點兒的水,卻救活了好多的人和小動物們。
大山腳下,原本是個隻有兩百多人的小山村。小小山村主要是以幫人紡棉織布為主。
連年的幹旱,讓種的棉花顆粒無收。連縣城裏常年需要大量織布的富戶,都拿不出來要加工的東西。再加上沒有吃的水,好多人家都離家出走逃荒去了。
村裏麵留下來的人老的老,少的少;或是留下看家的,或沒能力逃走的,或者是舍不得離開家的,就都留了下來。
村子西頭兒住著戶獨門獨院兒的人家,隻有媽媽和一個十五六歲的毛頭小子王小兒。
年輕力壯的王小兒每天都得上山砍柴,要扛到十幾裏地以外的縣城裏,賣了換取糧食。回家的路上,再取水捎些柴禾給媽媽。
媽媽是個紡線高手,主要以幫人家紡棉花線為主,賺錢補貼家用。
現在雖然不像以前那樣有大量的事情作,可也斷斷續續地有些零星活兒。所以經常是一紡紡到深夜裏,摸著黑兒還在幹。
家裏點不起油燈,隻有收蓖麻的季節來到,才有成串兒的蓖麻子當燈點。現在是大旱之年,連蓖麻子都收不到了。
母子倆艱難的日子,隨著縣城裏和村裏壯勞力的減少,也越來越艱難。
這天一大早兒,王小兒夢見一個小白兔子,在他的兩腿之間鑽來鑽去地跑。
醒來見天氣依然是晴朗無雲。趁著太陽還沒出來,早早兒帶上幹糧砍刀上山了。
有好久沒有吃肉了,如果有時間在山上打些野味回家,媽肯定會高興的不得了。
時間還早,他並不著急砍柴。東遛遛西逛逛,慢慢地尋找著。
幹渴的山林寂靜無聲,沒有蟲子鳴叫,也沒有小動物覓食。就好像連小鳥兒也少了很多。
坡上淺草叢裏,一隻灰褐色野兔正在埋頭刨著土坑兒。他悄悄地靠上去剛要動手,兔子一驚撒丫子就跑,他就在後麵使勁兒追。
兔子和他捉迷藏般跑跑停停,引得他不知不覺翻過了小山梁。那個兔子跑到最高峰的半山坳兒,一顆很粗很大的老榆樹下,一鑽就消失不見了。
王小兒是追的又累又渴,一屁股坐在樹下的大青石上,歇著歇著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睡夢裏一個白胡子老頭兒手提兔子,過來對他說:你是個大孝子,我送一對兒玉兔兒給你吧。可得好好的養著不能丟了。
王小兒剛要接過兔子,兔子一個彈跳,鑽入他屁股底下的大青石。再仔細一聽,大青石下麵清淩淩的流水聲裏,夾雜著一聲聲清脆的敲擊聲。
王小兒迷迷瞪瞪栽了個嘴兒,一下子清醒了過來。撓撓頭,站起身看看大青石,聽聽好像真有隱隱約約的敲擊聲。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搬開石頭,下麵露出一個快要幹涸的石水槽。水槽裏還勉強有些滋潤的泉水,向槽外麵緩慢流淌出去。
水槽裏雜七雜八、夾雜著白色青色的碎石頭,圍出一個圓的空地兒。
空地兒中間有兩顆,白色圓溜溜的小石頭,碰一下分開,再碰一下又分開,一下一下清脆的節奏很是動聽。
他琢磨可能老頭兒說的,就是這倆白石頭蛋子。雖然不是什麽兔子,可看起來質地溫潤剔透,拿在手裏還一分一合,碰撞的聲音聽起來就像銅鈴一樣優美。
他怕它們在回家的路上碰壞了,分開一邊一個放在自己的衣服兜裏,又把大青石回歸原位。
看看太陽正當午,他飛快地砍了兩捆比平時都多的柴,輕鬆地挑到縣城賣了個好價錢。
心情大開,看看街上稀稀落落正在賣著的東西,再看看攥(zuàn)緊在手裏的幾枚銅錢,能買的就隻有那個推車上的雪白豆腐。
破天荒地,王小兒割了一斤豆腐,帶回家給媽媽做菜吃。那個年代,吃豆腐就像吃肉一樣非常難得。
回到家裏,送給媽媽的驚喜是一個接一個。尤其是看到那一對兒白色小圓石頭,更是讓媽媽笑的合不攏嘴。
媽媽白天紡棉線時,就把那對兒白色小圓石頭放在身邊的棉花穄(jì)框子裏,陪伴自己紡線解悶兒。
晚上,那對兒白色小圓石頭發出溫柔的光芒,家裏一下子明亮了許多。
從此後,媽媽再也不用在黑暗裏摸索著紡線了;線的質量直線上升,越來越細也越來越均勻。
現在的人生活在工業化的大都市,使用的都是機械化生產的成品。衣服鞋襪也都是買現成的,不再手工製作。
估計大家對原來小農經濟時期的手工作業,都沒有什麽概念。更是沒見過過去那個古老年代的人們就憑靠雙手,怎麽把成團的棉花紡成細線織成布的。
原來,老人們先把大團的棉花,拽成一小片一小片均勻地鋪好;然後用一根細長光滑圓棍做軸心,把棉花裹上用薄薄的平木板,搓成一條條粗細均勻的長條棉花穄子,再抽出棍兒整齊放進小淺框裏碼好。
紡線時,要先在棉花穄子上撚上一根長長棉線,再在紡車的紡錠上繞好線頭兒。
然後右手搖著紡車,左手捏著棉花穄子,隨著線跟著紡錠軸心轉動被搓結實的同時,慢慢放開棉花向後抽遠。
直到手臂伸展到極致,再把紡車停下反轉幾圈兒,讓紡好的線有序地繞到紡錠上。
然後就又開始重複剛才的順序,繼續紡抽棉線。一根棉花穄子快抽完了再接上一根,這樣紡出的線長長的繞在紡錠上沒有斷頭兒。
高手紡出的線越細越勻,織出的布就越薄越平,線頭越少的布質量就越好。
這紡線是個技術要求比較高的活兒。不熟練的人紡出來的線,粗細不均勻還容易在後麵織布時,鬆散開還原成糟棉花段兒,影響布匹質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