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睡著

  若謝平蕪知道他已然入魔,還會說這樣的話嗎?

  他稍稍偏過臉,這樣近的距離,能看到謝平蕪麵頰上一層淺白的絨毛,殷紅的唇微抿,側臉的線條溫柔而舒緩。


  池俟鬼使神差似的,微微傾身湊近了一點。


  隨即觸電似的避開,伸手狠狠地捏了一下眉心,蒼白的臉上神情變得有些古怪。


  若是殺了她,便不再用害怕她喜歡杜秋生,也不必擔心她知道他業已入魔,更不用看她與旁人說話。他可以將她製成傀儡,放在隻有他自己可以進去的靈台之內,不讓除了他以外的人多看她一眼。


  ——他什麽也不用害怕了,她完完全全屬於他一個人了。


  殺了謝平蕪,所有的患得患失都會消失。


  “對,殺了這個小姑娘,便是你成了千夫所指的惡魔,又有何懼呢?”


  “你既然隻在意她一個人的看法,隻要殺了她,她便再也不會對你有任何不好的看法了。”


  “杜秋生喜歡她,宋晚照喜歡她,邱寰宇魯沉沈從雲乃至是長青宗滿門弟子都喜歡她,就連長青宗以外的那些人,無論是掌門長老乃至是尋常弟子,都覺得謝平蕪貌美而能力出眾……”


  “你看看你,所有人都厭惡你,你渾身罪孽,遍身魔蠱,甚至身為仙門弟子而入魔,你拿什麽去和這些人比?”


  血魔試著引誘道。


  池俟低咳了一聲,抬眼看了窗外一眼,嗓音有些散漫,“你還敢出來挑撥我,你覺得如今的我,想要反過來吞噬你很難嗎?”


  血魔被嚇得頓時不敢吱聲。


  現在的池俟緩過來了,想要吞噬掉他確實不難。


  耳邊沒有了血魔的聒噪,池俟緊皺的眉舒緩了幾分。他伸手探了探謝平蕪的額頭,想起她神魂內缺掉的那一塊,一時之間有些猶豫要不要進入她的靈台查看一下。


  但是修士的靈台實在是個過於隱秘的地方。


  ……算了。


  他一點一點將身周的魔氣按捺下去,最終化為靈氣,這才撤掉了身周的隱蔽陣。


  隻是渾身的魔蠱還在瘋狂吞噬他的身體,鮮血一點一點染透衣衫,疼意越來越明顯。池俟側過身,在謝平蕪身側躺了一小會,隻是鼻端清苦的草木味兒彌散開,他不知不覺生出幾分睡意。


  池俟難得無夢地睡著了。


  ……


  甲板上。


  為了讓大家好好休息,長青宗這次連廚子都帶出來了,就是為了犒勞在秘境內吃糠咽菜一個月的少年們。


  杜秋生和宋晚照一連撈了兩碗湯麵,這才撿著精致的小點心開始吃。但是左等右等,就是沒等到謝平蕪出來,加上人是和池俟一起不見的,杜秋生不免有些擔心。


  池俟雖然性格可惡,但是確實長了一張很能誘騙無知小姑娘的臉。


  “我們拿兩碟紅糖糍粑送給阿蕪嚐嚐。”杜秋生道。


  宋晚照往嘴裏塞了顆小番茄,站起來點頭又拿了一大堆吃的,跟著杜秋生朝著謝平蕪的房間走去。


  但是謝平蕪不在。


  兩人對視了一眼,轉身朝著池俟的房間走去。


  門上沒有結界,杜秋生抬手推開門。


  室內靜悄悄的,一縷淡白色的日光透過雲層照在房間的木地板上,一束浮塵微微飄動,簾子被風吹得呼啦作響。


  但杜秋生的目光死死落在床上,然後一把丟開手裏的紅糖糍粑,抽出腰間啟源一劍朝著床榻外側的少年劈去!


  啟源乃是仙器,一出鞘便激起一波靈氣震動,雪亮的劍意迸射而出,眨眼間便朝著池俟的脖子抹了過去。但是忽然,一道淡青色的淺薄劍光擋在了啟源之前。


  這道劍光十分微弱,幾乎是可以被忽略掉的存在。


  但偏偏啟源被擋住了。


  不僅如此,還哐當一下子飛回去,落在了杜秋生的腳邊。


  杜秋生一臉懵逼地看著掉在地上,掙紮著想要起來,但是死活起不來的啟源劍。


  猶豫片刻之後,他彎腰撿起了地上的啟源劍。然後兩步走到床前,再一次握著劍朝著床上似乎要有清醒跡象的池俟劈下去。


  但是啟源劍仿佛有自己的想法,在杜秋生一劍刺下去時,毫不猶豫往側麵一扭。


  杜秋生:“……”


  媽的什麽垃圾仙器。


  但是這麽一番動靜,謝平蕪卻是真的被吵醒了。


  不過倒不是因為杜秋生搞出了什麽動靜,而是剛剛春溫劍提醒了她一下,謝平蕪便被春溫的提醒給弄醒了。


  一睜開眼,便看到杜秋生提劍站在她的床頭。


  不僅如此,表情還像是要殺人。


  “杜大哥?”謝平蕪試探著問了一句,隨即看到躺在她身側的池俟,然後瞬間覺得這個畫麵似曾相識。


  杜秋生伸出手,一把要抓住池俟的衣領,要將他從床上提起來丟出去。


  隻是手還沒碰到池俟,池俟眼睫便顫了顫,醒了過來。


  他的目光落在杜秋生那隻快要伸過來的手上,唇邊露出一絲冷笑,狹長鳳眼裏透出一點漠然的嘲諷來,淡聲道:“杜師弟,這是我的房間。”


  杜秋生的手一頓。


  然後,他恨其不爭的目光落在了謝平蕪臉上。


  謝平蕪:“……”


  她也不知道她為什麽會睡著順便池俟也睡著順便他們還睡在一起啊。


  “我是過來給他療傷的。”謝平蕪指了指池俟,然後便看到池俟渾身衣衫被鮮血染透,此時麵色也格外蒼白,漆黑的長發有些散亂,有幾縷發梢被血漬打濕,顯得羸弱而漂亮。


  又有點勾人。


  杜秋生這才意識到池俟渾身的血,表情頓了頓,冷眼瞧著池俟道:“阿蕪好心給你療傷,你卻這般不將阿蕪的名譽放在心上。池師弟,你不覺得你的作為……有些狼心狗肺嗎?”


  池俟微微擰眉,卻反常地沒有生氣,“名譽?”


  謝平蕪這才想起來,池俟在奴隸場待了八年,又在長青宗宅了一年。


  他似乎,確實……


  不太懂這些。


  “阿蕪是修士不錯,可修仙界的女修到底也需要好的名譽,才可尋得好道侶。”杜秋生神色很冷,“從前阿蕪年紀小,你我都不在意這些,現在年紀大了,難道還不懂嗎?”


  池俟低眉,似乎在思考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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