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再見
01
再見，並非是揮手拜拜，而是再次見到。
再次見到誰？尹仕衡。
02
一般人中了有著蒙汗藥功效的毒針之後，醒來時首先恢複正常功能的器官不是眼睛，而是耳朵。
來昂也是這樣。
他聽見了身旁有人三個人在對話：
一個奶氣未脫的男聲道：“我說老大，你說為什麽這酒店要在牆上擺上這麽一幅、字畫——蕩婦！哈哈哈哈……”
一個聲音“啪”的一下，是小巴掌打在人腦袋上的聲音。接著一個充滿無奈的女聲道：“這是——‘坦蕩’！”
女聲歎一口氣，繼續道：“小時候叫你好好讀書，你一天卻隻知道玩彈珠！現在好了，坦蕩都不認識了！”
來昂心裏暗笑，憑著文化藝術的精深，書法裏的坦蕩，確實不乏“蕩婦”之別。
等等，這女聲怎麽有些熟悉？來昂急切的想睜開眼睛。
一個熟悉的成年男人的聲音道：“裏麵那個怎樣了？”
女聲：“放心吧，他會自然醒來。”
奶氣未脫的男聲又道：“老大，這家夥什麽來頭，把你的熊大熊二都幹進醫院了？”
“老大”好像沒有理會他的話，道：“你幫我照顧好他，小雙是女孩，不方便，有什麽事，你就叫小雙，進去吧！”
腳步聲。
來昂心裏清楚了，熟悉的男聲，是尹仕衡不會錯。在他心裏，假使尹仕衡化成了灰，隻要他還能開口說話，自己就能百分之一百的分辨出是不是他本人。此時他頭腦有些疼痛，四肢有了些許知覺，隻是麻木得慌，動不了，更別說眼睛了，完全睜不開，唯獨清醒的，隻有聽覺。
但此時，有聽覺已經很好。
隻是那個女聲，熟悉卻不能分辨。
從對話中，他知道自己此時在尹仕衡的手上，而且此處應該是酒店。這裏麵有三個人，除了尹仕衡，女的叫小雙，聽聲音，年齡應該是十七八出頭。奶氣未脫是個小子，不過年紀應該也不小了，至少和自己相差不大，此時他就在身旁。
來昂試著活動著四肢，沒能動，料想自己中毒太深。“什麽毒針？尹仕衡竟對自己這麽狠？”他心想。
隻聽外麵尹仕衡又說道：“他們情況如何？”
叫小雙的女子道：“五哥小腿骨折，已經打好石膏修養；大熊斷了兩根肋骨，胸腔有積液，ICU，目前情況穩定。”
頓一下，又道：“額、那個，掉了幾顆牙齒，給打昏了。安排好了。”
她說的“那個”，應該指的是撿搶錢夾的“獐頭鼠目”。
“這麽嚴重？”來昂不可思議的想，自己可不是故意的。他隨後有些懊惱，他確實不是故意要下重手，他隻是控製不了體內的力量。
第一個巴掌拍在獐頭鼠目的臉上，他還是有所準備的，所以隻是使了一點力氣；後麵打那個兩個大漢，純屬應急，幸好、沒有出人命！
想到自己，不用問，來昂能出現在這裏，瞎子都能夠知道，肯定是尹仕衡幹的。
他現在睜不開眼睛，也就是個瞎子。
03
睜不開眼睛，但思維正常。
來昂知道在小巷裏，趁自己分神之際，尹仕衡的人從他背後射來一隻麻醉針——他斷定是麻醉針。然後自己就來到了這裏。
尹仕衡不是已經走了嗎？怎麽又在這裏？這個人，實在有些可怕！
朦朧中，帶著疑問，來昂又沉沉睡去了。
04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來昂睜開了眼睛，眼前出現一個騷年——紅褲子、綠上衣、黃頭發，白淨的臉上生了一撇有趣的八字眉。令來昂很奇怪的是，此時騷年在幹著與裝扮相當不符的事情——這貨竟然在埋頭看書！
真是人不可相貌！
來昂艱難翻了一下身子，騷年迅速抬起頭來，雙目對視，他三步並作兩步奔過來，同時低聲驚叫：
“高手高手高手，你終於醒來了！”
來昂沒有說話。不是他不想說話，他實在是懶得開口說話。
騷年又道：“我就說嘛，拿射大象的麻醉針來射人，英雄都給弄成了肌無力。”說著他回頭大叫：“三妹……”
射大象的麻醉針？來昂心裏說不出來的滋味，這不是拿他當作畜生對待麽？所以他霍地從床上彈起來就捂住了騷年的嘴：
“住嘴！”
騷年頂著來昂的手掌，掙紮一番掙脫之後，道：“嗚嗚……呸呸呸……哇靠，你的手一股死人味！”
來昂盯著自己的手掌，那上麵顯然沾上了他的口水，疑問道：“死人味？”
騷年一手拿著書本，一手指著他道：“你看你的麒麟臂，不是死人味是什麽！”
……
麒麟臂？死人味？沉默一陣之後，來昂幡然醒悟：這貨在罵人！
來昂對他的興致一下低到了極點，他不想和他有任何交集，自己起身，頭也不回的就朝著門口走去，而一個女孩正走進來……很顯然，兩個人撞上了。
很尷尬，走出去的來昂低著頭，走進來的女孩挺著胸。
來昂下意識的摸了摸頭，女孩隻是雙手抱在胸前，一臉憤怒。
來昂長這麽大，第一次聽別人罵他，說：“瞎了你的狗眼！”
騷年不忘記趁場火刷存在感，在他們身後抱肚子爆笑，對女孩道：“亮瞎你的狗眼了吧？哈哈哈……”
尹仕衡走進來，才止住了來昂泛紅的臉。因為他看見尹仕衡，他就立刻想起林諾猜，所以他第一句話就問他，“林諾猜怎麽樣了？”
說著，他下意識彎下腰去揉捏自己的雙膝，那裏總是有些不能使力的麻醉感。
他等待著尹仕衡的回答，卻不關心自己為何會在這裏。
聽他一醒來就隻是問林諾猜的狀況，尹仕衡心裏詫異而又舒適，感覺這小子還是重情重義的。
不過和尹仕衡說話，來昂沒有用敬語，他對尹仕衡有敵意。
“她沒有你幸運，她母親接他出國了，不知道什麽時候能恢複。”尹仕衡說，接著，又意味深長道：“小默，你變化不小。”
“我叫來昂。”來昂直起身子，也淡淡道。
小默是來昂的奶名，他真名全名叫許默生。
從尹仕衡的口中，他知道了林諾猜因為溺水時間長了，傷了大腦，人是救了過來，神智卻沒有被恢複過來，所以出國去療養了。對於她，來昂心裏有些不能施救的悲傷和自責，於是很難受。
尹仕衡一邊起身親自給來昂倒水，一邊道：“你對我有敵意。”
“我當然對你沒有好意。”來昂沒有伸手接水杯，尹仕衡把水杯放在了茶幾上，回頭對兩個人道：
“你們去給——來昂，弄點吃的！”
兩個人就出去了。
來昂知道他故意叫他們出去，他心裏對尹仕衡也低落到了極點，完全可以對他忽略不計。
“來——昂！”尹仕衡似乎對這個名字不太認可，叫起來總是不順口——“你是不是感覺自己，一旦將注意力集中在某個心裏所想之上，就能達到你心理的想法？”
沒有回答。
“比如，一把刀向你飛來，你隻要將注意力放在飛刀上，你不但可以輕鬆看得見他飛行的軌跡，還可以毫無壓力拿下它？”
沒有回答。
“我說‘拿下’，不是‘接住’。”
沒有回答。
“你想不想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這回來昂抬起來頭，注視著他，反問道：“你想知道什麽？”
以他的想法，尹仕衡是有所圖謀的，所以他想要對方先拋出條件，這個條件如果能夠不違規違法，那還行，因為那便可以交談下去。
沒想到，尹仕衡笑了起來。
“我給你看一樣東西。”他說著，如同來昂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他也沒有理會來昂的問題。他說完起身從沙發的角落那頭拿來一個銀色的文件密碼箱，打開以後，拿出一卷老舊的、發黃而且和幹淨衛生不沾邊的牛皮書卷，遞給來昂，道：
“從現在開始，你所接觸的，都是機密。”
“機密？什麽層麵的？”
“你看看就知道了！”
來昂接過來，當手指觸碰到牛皮書卷時，似乎有一股奇怪的電流瞬間電到他的心底，所以他的身體不禁微微一顫。
05
在清雅的酒店房間內，尹仕衡遞給了來昂一卷泛黃的牛皮書卷。
書卷是手工品，封麵是厚實的、老舊的牛皮紙，裏麵，卻是嚴重泛黃的宣紙。心理雖然很好奇，但是來昂畢竟受過良好的九年義務教育，三觀正，對於別人的秘密，當然不能窺視。
何況，還是“機密”！
“我不想看。”來昂推了回去。因為沒說真話，所以連聲音都有些掙紮。
他想看，他清醒的大腦隻是命令自己不想看而已。
對於一切涉及“秘密”兩字的東西，是個正常人都會被吸引、都會起興趣。
現在的來昂身體上雖然有些不同以往的變化，但始終他還是個正常人。尹仕衡看穿這一切，笑道：“這裏麵的東西不能夠給你答案，但能夠給你線索——關於你的身體變化！”
他把筆記本放在茶幾上，留下一句“你決定”，然後臀部離開了座位，背著手移到窗前。
此時來昂像極了一個沒有原則的人，因為他伸手拿起了看上去很不平凡的殘舊日記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