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啟示（二）
01
躺在床上，來昂靜靜的想著，自己身體的變化，有些一言難盡。他隻隱約的感到自己得到了某種超能量，不可思議的能量，比如他跑起來雙腳離地，比如他穿過好多荊棘卻沒有受傷……事實上他的變化遠不止這些。那天陽光明媚，從窗外闖進來一隻蜜蜂，來昂隻一眼，便能看見蜜蜂揮舞的翅膀。常人也可以看見蜜蜂揮舞的翅膀，但是來昂，他是可以準確數出來蜜蜂在一分鍾內扇動翅膀的次數。
他的看見，和常人不一樣。
他的眼睛，看這世間的運動，好像都是慢放的。
也許是他快了，也許是這世間的運動慢了，天知道！
他嚐試著用精深的相對論來解釋這一切，可是他大腦中隻有膚淺的相對論知識。他想，也許隻是運動的物體相對於他而言，是很粗糙的慢，粗糙到不用解釋。
來昂拿著筆記本，一點一點記下自己的變化。他的想法是，自己身體的變化，是實實際際存在的，他原本是一個正常人的身體，突然得到這些轉變，他首先想到的是以後。一個平常人的身體如果因為某種機緣而變得強大，那他首先應該正視一下這些“強大”身體能不能承受，有個詞叫物極必反，就好像武俠裏的走火入魔。以後，他的身體會不會“走火入魔”？很難說。因此他急切的想知道，為什麽自己會有這些變化？想到變化，他又想起來，自己到底經曆了什麽？
他還想，自己是不是已經瘋了？
於是他開始慢慢回憶，那些回憶卻都隻是零零散散的片段，完全接不起來。
第一個片段，是他去拉林諾猜而掉下了水潭。
第二個片段，是他和林諾猜在一個山洞裏醒來。
第三個片段，就是夢見四個手指的藍衣女子那一幕。
最後一個片段，隻有一隻陌生的蝴蝶。再多的記憶也沒有了。
他一遍又一遍重複梳理著，成長的經曆告訴他，遇事要冷靜，凡事不能急切。可是最終那些他想知道的記憶，好像被誰用橡皮擦在他腦子裏塗抹去了一樣，痕跡難尋。
冷靜和不要急切，對他而言，僅有一點用處，就是他想起了林諾猜，也許她知道。
所以來昂不是不想見尹仕衡，相反，他是很想見一見他的。從河裏死裏逃生，自己的手機也不見了，他和外界，如同隔離。隻有見到尹仕衡，從他口中才能知道林諾猜的情況。但是來昂自己身體的變化，卻害怕被任何人覺察，尤其是尹仕衡。經過這一場不同尋常的經曆，他隱約能猜到尹仕衡來許莊，絕不是搞旅遊開發造福一方那麽簡單。
他的目的，絕對是冷王山。
那麽，冷王山有什麽秘密，這麽值得他勞心勞力？或者說，費財又費力？
來昂百思不得其解，他隻知道，他要和尹仕衡保持距離。即使不見尹仕衡的麵，他也有把握能找到林諾猜，因為大家都知道，林諾猜目前在省醫治療。去省醫，錯不了！
省醫，就是阡城人民醫院；阡城，就是自己上大學的地方，來昂熟悉。算一算，他原本從學校回家，隻是一兩天，沒想到，這一來竟然已有六七天。也該回去了，但是回去學校隻是過程，找到林諾猜才是目的。
來昂於是辭別了父母返校，害得來昂媽又掉了許多眼淚。
02
來昂隻不過是一個即將升大二的學生，一個不具備審美的美術係的學生。
到阡城火車站下車，來昂深深呼出一口氣，太久違了，以前總感覺這個城市的陌生是要命的，一個人孤零零走在大街上，誰也不認識誰。現在卻感覺這個城市是安全的，雖然照樣，城市是陌生的，大街上的人也沒有熟悉，而來昂就需要這樣的陌生。
在陌生人麵前，他有安全感，因為沒有人會去注意他。
來昂心裏正為這個想法竊喜，沒想到他能夠知道沒有人注意他，卻不能夠阻止自己去讓別人注意。
事情是這樣的，來昂在火車站口一家商鋪買了一瓶水，轉身擰開瓶蓋才喝了一口，身旁傳來富態的老板娘粗獷的聲音：
“給換一張，你這錢有問題。”
來昂扭頭看，隻見一個少女，迷茫的接過老板娘手裏的一百元鈔票，一邊拿起來看了看，一邊就掏出來另一張給換下了。
老板娘接了過去。
來昂不用回頭看老板娘，光是用耳朵，他就能聽出來，這個帶老字而並不老的女人在“掉包”——一百元真鈔在她手裏，一秒鍾時間她能還給你一張假鈔。
一秒鍾，老板娘的動作再快，卻始終快不過來昂的眼神，他看老板娘掉包的手指清清楚楚。
這個老板娘五官粗獷，身形高大，不是本地人普遍身材嬌小的特征。
來昂為什麽要去留意她的特征？因為在他的下意識裏，已經料想了倘若不能避免動手打起來，自己一米六五絕不是對手，何況這是人家的地盤，來硬的絕對占不了便宜。
這個事他是管定了！
身高165CM，體重勉強50KG，來昂這個身材被同學笑稱是“身患殘疾”。他傻笑，並不因為別人的笑話而氣餒，“小小的男人，大大的力量”，這可是他的座右銘。何況，身材矮小和體重不達標並不影響他擁有一副好心腸。
“哎！”來昂沒有多想，低聲喊道。
老板娘斜眼看他，一臉鄙夷。
這時恰巧一隻細小的飛蟲從來昂眼前飛過，他毫不猶豫伸出手掌一劃，飛蟲就給他拽在了手掌心。接著他把手伸到老板娘的跟前，她隻一看，隻見他攤開手掌，上麵的飛蟲撲著翅膀立刻飛離了他的手心。他輕輕抬手在空氣裏又一劃，再攤開手掌，飛蟲又從他手心飛了起來，他又伸手一劃……如此三四回，他像變魔術一樣，飛蟲始終飛不出他的手心。
老板娘看呆了，她甚至看不見那飛蟲，她隻是在想，即使自己手速再快，也絕不會快過眼前這個少年，她甚至沒有怎麽看清楚，這個少年劃來劃去的手，是如何就把飛蟲抓了好幾回，料定是行走江湖的同行。
來昂來回在她眼前表演著抓飛蟲，也隻是用行動告訴她：你掉包的速度再快，我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高手過招，從來都不需要言明。老板娘麵不改色，她眼珠子沒有轉一下，隻是拿出了兩張真鈔，丟還給了麵前的女孩，同時從女孩的手裏抽回了那一張假鈔。
全程沒有話語，這就是高手之間的對決。
來昂暗暗自喜，假裝按“江湖規矩”，拱手道謝，趕緊拉起麵前的陌生女孩子，逃離了這個門麵。可憐這個女孩子，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一度甩開了來昂拉著她衣袖的手。來昂沒有管那麽多，硬把她拉進了寬闊的售票廳。這裏人多，能防那掉包女人追來的不測。
“她剛才把你手裏的真鈔換成了假鈔。”來昂解釋道。
眼前這個女孩子，身材高挑，梳著馬尾辮，稚氣的臉上有一雙大眼睛，模樣還挺好看。應該是個學生之類，反正打扮，也不像是上班族。
沒想到女孩睜大了眼睛，一臉埋怨，低聲說：“我和你很熟麽？”
這個問題，有點像晴空裏的驚雷，來昂瞬間啞口無言。
“在這裏買東西，不要用大麵額的鈔票，用零的。”來昂甩下一句話，轉身就消失在了人群中，剩下女孩子在售票廳裏發愣。
女孩子有時候笨起來是有境界的，來昂不能探及這種境界，所以他匆匆離她而去。
萍水相逢，何須自討沒趣！
不過話說回來，一般有著熱心腸的人，從來都有助人為快樂之本的美德，來昂也擁有著這種美德。希望天底下的笨女孩子出門遇到困難時，也能遇到像來昂這種熱心腸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