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我們殊途同歸
咦!
反應怎麽好像,有那麽一點點,不一樣了。
輕飄飄的話語裏,竟透著一股殺氣。
蕭風淺確定自己沒有聽錯,因為他瞟見平日裏天不怕、地不怕的林香玉,聽到這話後,身子都經不住震了一下。
不過林香玉約莫覺得這皇後不敢拿她怎麽樣,隨即便挺胸、把頭一梗,好不理直氣壯。
斐然到顧露晚身邊後,覺得她並沒有傳聞中那麽喜怒無常,不好伺候。
但實實在在,是個說一不二的主。
便是適才太皇太後逼迫,她也是敢頂撞的。
沒有不是不敢,而是不在意,才會聽之任之。
斐然緊張的看了眼蕭風淺,知道自己美好的形象算是維持不住了,才應“是”走到林香玉麵前,喝道,“跪下。”
林香玉又是一愣,“你憑什麽要我跪?”
這林香玉不愧是禹都“凶、虎、笨”,三大惡千金裏的“虎”啊!
蕭風淺經不住拿扇抵額,他就這麽幹看著會不會不好,要不要提醒一二。
好在蕭姑從永壽殿出來,免了他這個煩惱。
不然他這還沒示上好,人看他更不順眼了。
蕭姑看到幾人站在殿前庭院,氣氛有些不對,忙提腳跑了過來,跑近停下,屈膝向顧露晚行完禮後,方頷首問。
“娘娘可是有什麽需要?”
顧露晚眼中笑意未散,“蕭姑來得正好,敢問對上不恭,該如何懲處?”
斐然鬆了口氣,埋頭瞟眼偷看著蕭風淺,心裏有一絲慶幸。
讓她當著這麽芝蘭玉樹的人兒,掌掄,怕是讓人害怕的。
哪怕從未給他留下印象,也不希望這樣被人記住。
蕭姑瞥見林香玉惱怒又有些怯怯的神色,便知是她觸惱了皇後。
她微抬頭朝四周掃了一圈,無比希望能出來個人,幫他知會太皇太後一聲。
但因太皇太後近來一心想營造皇上與林香玉有私的緣故,現下時分並不準宮人四下走動。
是以放眼望去,竟是一個求助的人都沒有。
蕭姑隻得咬牙道,“未犯大不敬者,重者笞十下,輕者掌嘴三十。”
答得好聲巧妙,顧露晚輕笑,“那勞蕭姑掌刑,就打三十下吧!”
與林香玉交好的貴女,都看不起顧露景。
覺得她蠢笨,雖然惡,但除了會說“聽母親說”,便是事事依靠她那個婢女,好像叫什麽碧珠。
另外,大魏女子十八便算晚婚,大多未到及笄,便會提前定下婚事,隻有顧露景眼看一年年大了,卻一直無人問津,在京圈貴女中可是個十足的笑話。
誰承想,一年前,先帝駕崩,太子妃薨逝,她竟被冊立為後。
要知這個位置,本是她的。
可她今日竟還敢跑到她頭上,來作威作福。
林香玉直接傻了眼,反應過來方喊,“顧露景,你敢打我一下試試。”
我的個小祖宗啊!蕭姑差點沒背過氣去。
顧露晚給斐然遞了個眼色,“你便在這看著,完了到瑤池來尋本宮。”
說完未留下餘地,直接抬腳走人。
“娘娘,皇嫂,四弟有一事想詢。”
蕭風淺在外人麵前就是個驟然得勢的王爺,平時蠻橫霸道,真遇上事就溜的比誰都快。
這會他跟在顧露晚後麵,旁邊看的人雖吃驚他腳底抹油過於迅速,但並不覺得突兀。
而且這麽好看的人,還是走了好,說不準還是去求情呢?
顧露晚知道她這番懲戒林香玉,太皇太後必會覺得打了她臉,以後少不得與她為難。
但她並不在意。
一來,林香玉自認不清,該罰,若能就此收斂些,說不準還有享之不盡的榮華富貴。
二來,她不希望以後進後宮的女子,一個個不知輕重來挑釁她,她可沒這麽多時間應付。
她此舉便是告訴所有有心入宮的貴女,無論你身後有何人撐腰,但凡敢在她跟前蹦躂,她就敢教訓。
蕭風淺跟在顧露晚身後,眉眼裏藏不住的幸災樂禍,但開口說話時又帶著幾分認真。
“娘娘想立威,這三十巴掌怕是輕了,笞十下也太少,就該治她個大不敬。”
瑤池離著慈安宮並不遠,顧露晚先說想走著過去,斐然便讓步輦不用候駕。
這會蕭風淺跟在她旁邊,顧露晚隻覺得呱噪,“不勞齊王費心。”
蕭風淺一笑,大步跟上,擋在顧露晚麵前,“娘娘前些日子還袒護小王,怎麽轉眼就翻臉不認人了啊!”
話間,他微前傾,臉差一寸就要懟到顧露晚臉上。
若是路過的人隔遠看見,怕是會生誤會。
顧露晚退後一步,輕笑,“本宮不是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的君子,齊王最好不要試探本宮的底線。”
“唉~”
蕭風淺攤開手,含笑往後大退一步,表示他是個得體、知分寸的人。
隨即,他瑞鳳眼裏流轉著喜惡不定的光亮,悵然道,緩緩掃看四周,“這座城裏的人,便是吃人都不吐骨頭。”
說著,他饒有趣味的轉眸看向顧露晚,又是一笑,“娘娘竟有底線,怕是會吃虧啊!”
顧露晚目光裏帶著疏離,“與齊王無關。”
蕭風淺知是自己的偏見,先推開一個願意幫他之人,與人無尤。
他奉以微笑,但笑過後,他麵容漸漸嚴肅起來。
“娘娘行事磊落,並沒有錯,但須知你所立之地,不是菩提淨土,而你我身處的這紅塵俗世,無處不充斥著蠅營狗苟,驅之不盡。”
即便上一世那麽屈辱的死去。
即便這一世她為複仇而生,知自己手上會沾滿鮮血,但顧露晚依舊希望,她所殺皆為該殺之人。
不然,不明黑白,殺盡天下,她與那些害它家人的魑魅魍魎何異。
日後又有何臉麵,去見九泉之下的父母、兄弟。
顧露晚反問,“所以驅之不盡,便要與之為伍,那你與蠅狗,有何不同。”
蕭風淺張嘴尷尬大笑,“娘娘會否用和光同塵,別說那麽難聽。”
上一世,她何嚐不認為知黑守白就夠了,渾然不知這世道爛在根上。
說好聽是和光同塵,說難聽便是不為,淪為世風日下的幫凶,還未爭上一爭,就落得淒然收場。
顧露晚失笑,“即為蠅狗,如何與光塵媲美。”
蕭風淺順杆兒爬,“同道殊途,他們是蠅狗,小王是光塵,娘娘與小王和、與小王同便可,我們殊途同歸。”
饒是冷靜如顧露晚,還是被他這厚臉皮的言論嚇到了。
隨後發覺,這人對她的態度似乎變了,之前愛答不理。
現在她瞧不上眼了,他怎麽反粘上來了?
“齊王說話,還真不怕閃了舌頭。”
顧露晚扯了個假笑,隔著麵紗,蕭風淺看不見,但她半闔著眼,裏麵露出的嘲諷卻是未加遮擋的。
果然不是一個人。
還老是不聽人把話說話,就顧自走了。
蕭風淺轉身抬腳跟上,“娘娘,小王還有正事沒說呢?”
‘我才是真有正事,怎麽就甩不掉了?’
顧露晚心裏嘀咕,腳下不停,回道,“你能有什麽正事,若是想說春日宴太皇太後居心叵測,大可不必,有人已經在你前麵說過了。”
有絲驚訝,極快從蕭風淺臉上掠過。
她做人死板,門門道道倒是摸得很清。
但這樣的人,哪見識過真正的人心啊!
蕭風淺淺笑,眼底透著一股難以察覺的悲涼,“那人想必沒說,太皇太後會如何居心叵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