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轉移

  “孫媳不敢。”


  見太皇太後發怒,顧露晚緩緩起身,朝她頷首屈膝半蹲請罪,原立在她旁側的斐然,則直接撲跪在了地上。


  請個罪都磨磨蹭蹭、不情不願。


  太皇太後眼一瞪,硬生生將賠過禮,要起身的顧露晚瞪了回去,嚇得人保持住請罪的姿勢。


  太皇太後嗤笑,“不敢,哀家看你敢得很,不然何以哀家一句,你後麵有百句等著。”


  顧露晚抬眸,澄澈明亮的大杏眼裏,透著無盡的無辜與迷茫。


  她抿了抿嘴唇,想來是委屈,又不知該如何替自己辯白。


  跪在地上的斐然見勢,忙幫忙答道,“老祖宗息怒,娘娘是想著穀雨後兩日,陛下便要去辰山春蒐,雖說規模不大,但畢竟是習武練兵的大事。


  娘娘這才格外重視,不想被旁事分心。”


  “放肆,何人教你的這般規矩。”


  太皇太後抬手一拍炕幾,出聲喝完,又厲聲問顧露晚道,“皇後,這便是你承恩宮的掌事?”


  她穩坐羅漢床,帶著質問的語氣,顯得格外咄咄逼人。


  太皇太後也的確是要以強勢,逼顧露晚在舉辦春日宴、保承恩宮掌事位間,二選一。


  顧露晚依舊屈膝半跪著,便是身子都沒晃一下,就是那眸子看著委屈極了。


  她如今孤身一人,可是想極了辦春日宴,這樣才可以見她相見的人。


  可因邊境動蕩不安,蕭風奕登基、帝後大婚皆是從簡。


  故而便是她作為顧露景受封了皇後冊寶,都未受過命婦慶賀禮,並非她重生後所行所為導致。


  不然她也不會在離宮就開口張羅,說要給蕭風奕選妃。


  所以其實太皇太後自以的刁難,是她求之不得的事。


  不過麵上該怎麽表現,她還是怎麽表現。


  顧露晚目露糾結,“那……是孫媳一時糊塗,春蒐與春日宴本都是曆來傳統,孫媳不該因初入宮廷,便推脫後宮之主的職責。”


  ‘當誰不知你是後宮之主?’


  但即便貴為太皇太後,也不好對著伏低做小的皇後一味擺臉色。


  太皇太後稍緩了神色,才開始她的規勸之詞。


  “並非哀家待你嚴苛,而是因你是我大魏的皇後,理應擔起這一國之後的責任。”


  顧露晚乖巧,“孫媳知道了。”


  太皇太後將手肘支到了炕幾上,扶額垂眸,“好了,哀家也累了,你且先退下吧!”


  “是。”顧露晚臀兒微起又放下,行了一禮,懨懨然帶著斐然退下。


  等二人走後,原立在太皇太後這側的榮姑與蕭姑皆往前站了出來。


  太皇太後撩眼皮看到蕭姑,便有些心煩,嫌棄地扯了下嘴角。


  原先多好監視皇後的機會,硬被她給糟蹋了。


  蕭姑低頭認錯。


  太皇太後開口道,“你倆別以為這位看著好揉搓,緊張起來便是話都說不清楚,但人其實心思活絡著呢!你們且當著點心。”


  榮姑、蕭姑皆屈膝應“是”。


  蕭姑答後,頷首擔憂道,“老祖宗,現下看皇後之前說要給陛下選妃不似真心,皇上也沒納妃的意思,我們何不再等等。”


  天下那會有真心實意替自己夫君納美的女子,無非都是些利益權衡罷了。


  太皇太後微搖了下頭,“哀家原以為皇上是個癡情種,但或許他自己都沒察覺,他對這丫頭的看法已經變了,這次我們可不能再失了時機。”


  她已經輸過一次,不可能再輸第二次。


  出了永壽殿,明明陽光明媚,微風不燥,春日的氣息很是舒爽宜人。


  斐然跟在顧露晚後麵,卻提不起精神。


  她轉頭看過四下無人,便垂頭認錯道,“娘娘,之前陛下便說要停了宮中一應宴飲,是奴婢辦事不力,還請娘娘責罰。”


  顧露晚笑笑,“罷了,本宮怎麽說都是個晚輩,老祖宗既然喜歡熱鬧,便順了她心意,皇上孝順,想來不會說什麽。”


  斐然頷首,“娘娘,恕奴婢說句僭越的話,這場春日宴,怕是不那麽簡單。”


  “哦~”


  顧露晚也不知這話是她自己的意思,還是蕭風奕的意思,饒有興致道,“怎麽個說法。”


  斐然緊抿了下唇,就連浮現的梨渦都帶著緊張的氣息。


  “奴婢看著,太皇太後日日挑著六局二十四司的錯漏,並非是想從娘娘手上奪走後宮的管理之權。”


  顧露晚點頭,“老祖宗年紀大了,那還有精力掌管後宮,估計就是想殺殺本宮的氣焰。”


  斐然深吸一口氣,“娘娘您這心也太大了,奴婢可聽說太皇太後近來頻繁召蔡國公府的……”


  顧露晚聽得正盡興,卻不知聲音為何戛然而止,停步偏頭看向斐然,卻見她呆立原地,直愣愣看著前方。


  顧露晚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一紫一紅的兩個身影,差著一腳相繼邁進了慈安門,旁側還有個引路的小太監。


  放眼望去,蕭風淺俊美的臉龐,竟是比日光下綻放的白玉蘭,還要白亮耀目。


  可謂郎君獨豔,輕易就蓋過身旁一襲石榴裙,俏麗女郎的風華。


  顧露晚輕咳了一聲。


  斐然方回神,往她旁邊湊近了一步,低聲接著道,“便是蔡國公府的孫千金林香玉,近來常進宮見太皇太後。


  而且她每次都是陛下餉午休整,差不多來向太皇太後問安的時候進宮,便是昨日也來過。


  不過連著來的情況倒不多,不知是否是因陛下這幾日天天來的緣故。”


  蕭風奕平時循例,每月隻在初五、十五、二十五三日,來慈安宮向太後太後問安。


  這次能連來三日,是因害顧露晚誤食長生果,給她當擋箭牌來的。


  顧露晚上一世與林香玉有過幾麵之緣,知她也是個嬌傲的,又與顧露景差了些許年歲,想她二人關係應是一般。


  顧露晚笑笑,不以為意道,“那太皇太後也夠折騰這親外孫女的,直接留人住下多好。”


  斐然滿臉疑惑,心裏檢討是不是自己話說得太過含蓄,導致皇後沒有聽懂。


  不然皇後聽到有人試圖接近皇上,反應怎麽還能如此淡定。


  顧露晚笑眼看著走來的林香玉,她生得嬌小,姿容嬌豔明媚,雖非絕色尤物,但桃眸瓊鼻,膚如凝脂,也算是個難得的美人。


  尤其走在修長挺拔的蕭風淺旁邊,尚不到人肩膀,襯出了幾分不屬於她,那小鳥依人的溫婉來。


  蕭風淺看見顧露晚,目光便一直停留在她身上。


  發現她好像很喜歡這藍紫服色的宮裝,之前在地安街遇刺、華寧夫人沈氏審刺客那日,著的皆是同色衣裙。


  這麽一想,今日她應該也會去見沈氏“最後一麵”。


  要說不同,便是以往空無一物的裙擺上,今日綴滿了花蕊鵝黃的舌狀合瓣花,好不熱鬧。


  據說北境的秋天,山野路邊都會盛開著這種名為紫菀的野花。


  再對上與顧露晞一般無二的澄澈杏眼,蕭風淺真的感覺與眼前人,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可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心中一遍遍告訴自己,‘縱然再像,不是便不是。’


  顧露晚與斐然說話間,蕭風淺與林香玉走到了她麵前。


  蕭風淺難得恭敬,規規矩矩躬身抱拳向她行禮。


  林香玉福了福,語氣就顯得隨意多了“香玉見過皇後娘娘。”


  蕭風淺眉頭微挑,難怪他以往輕慢人不動怒,感情大家對她都這般態度啊!

  顧露晚垂眸,懶洋洋喚了一聲“斐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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