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錯覺
宋羈鳥做了一個很深遠的夢,那個夢很冗長,發生的一切明明近在眼前又什麽都抓不住。
夢裏有一個人一直帶著她前行的人突然鬆開了手,那個男人冷漠狠心的俯視著她。
男人的身影最終離她越來越遠,她想伸手去拉他,眼前的畫麵忽然旋轉,她低頭一看雙腿陷入了一片沼澤中。
她拚命呼喊那個男人的名字,遺憾的是他頭都不曾回過,最後她想放棄抵抗掙紮之時,黑暗中伸出一隻寬厚溫暖的大手,及時牽住了她。
他正努力一點一點喚回她求生的意識。
宋羈鳥在無人驅燈的黑暗裏,好像聽到了那個拽住她手的人說。
“這一次,能不能…別丟下我了。”
在聽到這句話後,流下了一行淚,那是身體本能的反應。
她在為了一個不值得的人流淚,又在試著接受那個伸手想要拉她出來的人。
這個夢太模糊了,以至於她看不清人臉,隻知道鬆開她的手寧願旁觀的人是沈舊林,另外一個卻無論如何都不知道是誰。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宋羈鳥才從那個夢中脫身,腦袋昏昏沉沉的她緩緩睜開了眼,入眼的是一片白色天花板,鼻間傳來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她想坐起來,卻感覺自己的手被什麽人拉著。
宋羈鳥抬眼看過去,發現她的床邊有一個人睡著了,光看側臉她就認出了是誰。
顧懷舟。
沒想到又是他。
是他送自己來醫院的啊。
想得差點出了神,宋羈鳥才意識到了什麽,她摸了摸臉,急忙去找口罩。
口罩對她來說,一刻都離不開。
換一種說法,她就是把它當成臉了。
沒有它,無法見人。
她的動作幅度太大,驚動了顧懷舟,他坐直了身體,見宋羈鳥已經醒了,忙去問她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的。
宋羈鳥心思全然不在上麵,木訥的搖搖頭,顧懷舟又去探了探她的體溫。
在確定退燒了之後才鬆了口氣,她昨天晚上反反複複發燒,真的要把他給嚇壞了。
“在找什麽?”
他們沒發覺,兩人的手還牽連在一起。
“口罩,我的口罩…”
宋羈鳥捂著臉,說話的聲音都變得顫抖。
雖說顧懷舟不是沒見過她那副醜陋的樣子,可那時候是晚上啊,現在白天肯定會看得很清楚。
“在床頭,這裏沒別人,別害怕。”
顧懷舟動作自然的揉了揉她的發,語氣放得很輕柔,帶著幾分輕哄和安撫。
不知為何他的話很奏效,那顆躁動焦慮的心果然漸漸的鎮定了下來。
待宋羈鳥清明時,才發現兩人的手還糾纏在一起,她趕緊鬆開收了回來。
顧懷舟低頭盯著那空落落的手心,心裏某塊地方好像也跟著缺了一角,根本無法用其他替代品填補。
“我…是我失態了,抱歉顧先生。”
宋羈鳥麵色有些尷尬,不太敢正視他了。
他及時止住失落,情緒隱藏得很好,他嘴角流露出三分痞笑,可溫柔親切又獨占,將痞一字溶化了,所以看起來沒了風流的味道。
“不認賬啊?”他調笑道,“昨晚可是學姐一直緊緊攥住學弟的手說什麽也不肯放開的啊。”
他彎著眉眼,說得好像是那麽回事又不免令人懷疑。
“我?”宋羈鳥還是質疑了,“…我真的有那麽做麽?”
“學姐真的想賴賬啊。”
“沒有沒有…隻是…”
隻是她沒有抓人的習慣啊,從來沒有過。
看著宋羈鳥緊張局促的模樣,顧懷舟的笑意跟著加深。
“不逗學姐了。”
他說完,宋羈鳥不安的心終於落了地,她怕自己真的對他做出什麽過分逾矩的事情來。
顧家也是大家族門戶,顧懷舟又是顧氏太子爺,還是獨子。
說到底,她根本招惹不起,哪談得上攀?
其實,昨晚確實是宋羈鳥一直拉著他的手不肯鬆開,顧懷舟當時也不知道著了什麽魔,竟貪戀這種感覺。
一直以來幻想過無數過她牽著自己手的夢境好像這一切又不是夢了。
遙遠而又真實。
真實的令他不想醒過來。
他能做到的就是陪伴在她左右,什麽都不求,能夠每天看著她就是上天賜予他最好的禮物。
以多年的思戀換來的一次機會,於他而言值得了。
真的值得了。
他想,人不能太貪心,否則會反噬。
“…昨晚謝謝顧先生。”她向他道謝,姿態放得謙卑,身段放低了不少。
顧懷舟不傻,看得出來她在刻意回避自己,試著拉開距離。
但不管她後退幾步,顧懷舟永遠會做那個主動奔向她的那個人。
若走向她需要一百步,那他全都包攬下來,不用她為他走一步,他會主動走完。
因為怕會累到她,就連一步都怕。
慢慢來吧,他怕嚇到他暗戀了這麽多年的女孩。
“那我可以提一個條件嗎?”
頭頂上那道聲音好聽的如同山澗的溪流,衝過底下的石子,緩緩送到她耳畔。
“在我麵前…能不能,不戴口罩?”
“…什麽?”她有點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隻有我們兩的時候。”
他補充了一句。
他想讓她在自己麵前隻做她自己,不用一個人害怕的隱藏起來。
那太辛苦了。
他自作主張,想做她的站崗士兵。
“不…”再三思考,宋羈鳥還是拒絕了,“我很醜。”
這張爛掉了的臉誰見了永遠都是嫌棄厭惡的表情。
哪會有人真的會接受?
就連她自己在照鏡子時都會被嚇到,又何況別人。
“不醜。”顧懷舟說的很正經,“而且,總是戴口罩的話不利於傷疤的愈合。”
男人的回答或許是謊言,可又真的讓宋羈鳥的內心震撼了一下。
“你今天有時間嗎?”他突然開口問。
宋羈鳥抬頭,迷惑的眼神投射了過去。
他朝她伸出了手,放在她麵前,溫柔的笑道。
“特別想帶你去個地方。”
宋羈鳥怔怔的看著眼前修長溫熱的手,腦海裏閃現的是夢裏拉著她的人。
那個人一直在撕心裂肺的呼喊著她的名字,明明近在咫尺又好像從遠方而來。
好像一開始他就是奔著她來的,中途沒有拐彎,而溫情繾綣的目光似乎一直是追隨著她的。
是…她的錯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