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夜裏別想我
“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
裴葉玉在房間中來回踱步,看著蠟炬一點點的消融,皺著劍眉,幽寒的眸子中泛著不可掩飾的緊張,燭光下,頎長的身影拉成一道黑色的陰影,包裹著他苦悶的心。
最後,他拿了一把寶劍,衝了出去。
剛走到府門外,便碰上了風無痕帶著幾個人回來。
“公子,在離建康百裏開外,確有一邪教名為殺香,是該邪教的分支,坐落在一荒僻偏遠之處,其總教主神秘無端,即使教派裏的人,也都很少見過他的真容……”
“說重點。”葉玉此時已經焦急如焚了,至於這個教主,他根本不感興趣。
“我派人潛入其中,聽說前幾日確實抓了一個容貌身形和四姑娘相似的,好像被一個男子救走了,救走時,姑娘好像受傷了。”
前幾日?受傷?裴葉玉忽然想起月兒那日回府,右胸前的血漬,難道?
月兒撒了謊?
為何撒謊?是因為那個男人?兩宿不歸,是和那個男人一起?
那個男人,又是誰呢?
裴葉玉頭腦中像炸開了鍋,今日,月兒的被搶,是否和這有關?
他忽然覺得,這個單純的像白紙一樣的妹妹,似乎是一汪清泉,看似清澈,卻一眼望不到底。
“有沒有說那個人的相貌。”
“隻說是個年輕的公子,武功了得,擅長用毒。而且……”風無痕欲言又止。
“而且什麽?”
“聽說那個姑娘是為替那個公子擋箭而受的傷。”風無痕說到這裏,沒敢抬頭看裴葉玉,聲音也小了很多。
裴葉玉沉默,一隻大手放到額頭,此刻,已近子時,整個大街上空空蕩蕩,他清秀的眸子閃爍著難以掩飾的淒涼和失落。
“公子,你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風無痕有些擔心,他知道大公子對四姑娘的感情。
“去九門提督那裏打探一下今日下午至城門關閉前,有沒有可疑的人出入,再去步軍尉那裏讓夜裏巡邏的侍衛看看有沒有可疑的人家……”
裴葉玉的聲音有些顫抖。
風無痕和將軍一起出生入死,很少見將軍如此情狀,他忽然有些很替將軍不平。
“公子,一顆石頭心,是暖不熱的,又何必……”
“住嘴!”
裴葉玉說完,慢慢向回走去,他覺得好累好累,他的天,是要塌了嗎?
不,他不會放手,他的月兒,是他的!
另一邊,天祚殿中,龍涎香繼續在麒麟釉金香爐中青煙緩緩,裴伊月一身是傷的躺在蕭玄瑜的床上,他用細棉布輕輕幫她擦拭,盡管很輕很輕,依然好痛好痛。
“你的傷,主要在腿部,還是脫掉褻褲好上藥。”
脫褲褲?她太別扭了,這隱私還要不要?
就在她正不知所措時,兩個侍女走了進來,他轉身離去。
直到兩個侍女再次離開,他走了進來,看到她的兩條玉腿,上麵蓋了一件薄薄的紗被,血肉模糊的部位露在外麵,在雪白如玉的肌膚下,紅得有些滲人。
他輕輕翻開,她本能地把重要部位蓋住,好像他隨時都要侵略一般。
這一細微的心思,逃不過他那雙銳利寒冷的眼眸,他看了她幾秒。
“啊!”
隨著藥粉的撒入,她痛得大叫。
他喉結微動,手停在了空中。
“下次再掉進去,就自生自滅好了。”
沒有感情,沒有溫情,那張臉,就像是用冰塊做的,永遠活在最冷的冬日。
“你們王府的人,心都這麽狠嗎?”她皺著娥眉說道,難道是她想的嗎?還不是那個溫怡使的壞。
“沒有你狠!”他說完,用一塊白布把她的腿纏了一圈,幫了一個結。
“我狠?我哪裏狠了?”她氣憤地質問,由於用力,渾身都像散開了架,她再次倒吸一口涼氣。
這王府的人不僅狠毒,說起話來也蠻不講理!
他把她的腿蓋到被衾下麵,看了她一眼,再次走了出去。
依然很沒有禮貌,很冷傲,簡直把她的自尊當成空氣來踐踏。
她忽然委屈的掉了眼淚,要是哥哥在,看到她這樣,定然會心疼得不得了。
可這個男人,轉世後,怎麽變得如此冷酷。
這時,侍女給她端了膳食進來,她本來也好餓,此時,竟然莫名地有些飽了,胡亂扒拉了幾口,便把頭埋到了被衾中。
此世,跟這個男人一起,她覺得自己似乎和受傷形影不離。
“把這些藥喝了。”他的聲音。
她毫不理會。
他一把掀開了被衾,把她扶了起來,依然沒有一絲溫情。
每進一次暗道,他的心就血流成河。
那些痛苦的過往,便會再次噬咬他的靈魂。
今晚,偏偏是這個丫頭闖了密道。
他把藥遞到她嘴邊,她扭頭使氣。
“沒有打你不高興嗎?”他淡淡地問道。
她沒有想到他會說這句,她以為他會說兩句軟和的話,就像上一世一樣,不管她做錯什麽,永遠是寵她無度。
打她?他敢嗎?她也是有哥哥的。此刻,她腦子本能地想到了裴葉玉,很是挑釁地說道:
“你敢?你敢打我,我哥不會放過你的。”
“你哥?”他冷笑了一下。
“他敢嗎?除非這個天下跟他姓。”他邪氣橫生。
“喝了它!”他竟然命令她。
“我要回去,送我回去!”她忽然哭了,心裏好委屈,有這麽絕情的人嗎?她可是救了他兩次呢,難道,連一點點的溫情都沒有嗎?
他看了一下她,原本雪白嬌嫩的臉上,此時一片白,一片灰,現在還有一些不知是淚水還是鼻涕的東西,爬滿了臉。
要多醜就有多醜!
他本來陰霾的心情,頓時消減了不少,所有的火氣,怒氣,頓時消失殆盡。
“好了,再哭,就醜得沒人要了。”語氣溫和了不少,拿出一塊幹淨的素布,輕輕幫她擦拭。
“我討厭你!明日,就把我送回去。”她推開他,她才不稀罕他的一點點憐憫。
他沒有勉強她,而是一邊舀了一勺藥喂到他嘴邊,一邊說道:
“在這裏,你得聽我的,懂嗎?”
她一把接過藥碗,一飲而盡,果然和上一世一樣,有些甜甜的味道。
“憑何聽你的?你算什麽?”她怒怒地說道。
他忽然捏了一下她的腳,她猝不及防地嬌叫了一聲,軟軟細細的聲音,他輕輕扶起她的下巴,看著她粉嫩嫩的唇瓣,靠近……
“不要!”
“想多了,臉這麽髒!”他嘴角斜揚,轉身離去。
髒?好沒麵子!
“夜裏不要想我。”他不要臉的聲音遠遠傳了過來。
想他?做夢吧!誰會想他?
輾轉反側許久,總算沉睡,直到夜半,她有些想出恭。
這個尿,該怎麽去解決?她艱難地挪動著傷痕累累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