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3章 終於崩潰（１）
是孟婆。
洛歌一怔。
八百裏黃泉，日日都有亡魂前去，孟婆孑然一身，幾乎是忙不開的。
除非……
這是她的分身。
“非是分身，乃是本尊。老婦的分身，尚且在八百裏黃泉。”孟婆緩緩落到地上，對著眾人微微行禮作揖，“見過諸位神上。”
目光滑過羌棣時停頓一瞬，而後看向麵色愈發慘白的祁酒。
輕輕歎出一口氣，孟婆搖搖頭，輕啟雙唇，仿若呢喃：“癡兒，癡兒。”
“婆婆，阿酒他會這般虛弱？”把不出祁酒的脈象，念起方才孟婆所言，洛歌忙焦急開口詢問。
“先換個地方罷。此處陰氣極重，對神上身子大不利。”孟婆說著，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遠處。
洛歌曉得她所看的方向，乃是眾者退離的方向，便傳音入密喚他們各自離去，而後一把背起祁酒，穩穩地隨著孟婆而離去。
龍不離和洛天，還有水澤空緊緊跟了上去，唯有羌棣，尚在愣神之間。
方才孟婆看他的時候，眼中多了一分恍惚之色。
總覺得她是透過自己，看到了一位已故很久的人。
羌棣如是想著。
又想起祁酒方才的麵色，羌棣垂了垂眼睫。
祁酒，命數將休。
沒有了涅槃之火，他注定無法涅槃重生了。
也便是說，他或得天垂憐，墮入黑暗等待輪回；或就此魂飛魄散，成為小美人兒一世的意難平。
“癡兒，果真癡兒。”低低笑了一聲，羌棣抬眸望著眾人離去的方向，眼中閃過了一道莫名的光芒。
且說洛歌，在背著祁酒離去後，隨著孟婆使了千裏傳送陣，徑直來到東秦皇都臨祧的太傅府定腳。
將祁酒小心翼翼地放在床榻上，看著他呼吸急促，微微地睜著眼，眼角無光，洛歌抿唇將頭扭過去。
起身對著孟婆作揖一拜：“還請婆婆救救阿酒。小子以姬雲蘇之名，欠婆婆一條命。”
“神上乃是盤古之後的第一祖神，老婦不過是神族子民，乃是神上創造出來的，此般所言，是差了輩分了。”孟婆搖搖頭，望向祁酒。
祁酒也對她搖搖頭。
“癡兒，她早晚終歸是要知道的。”孟婆從大袖袍中取出一隻黑漆漆的陶碗。
捧在粗糙的掌心，那瓷碗便變成了一碗熱氣騰騰，散著奇怪香味的湯。
那是……
“孟婆湯？”龍不離挑眉，目光詫異。
孟婆湯不是隻有亡魂才能喝的麽？
“婆婆這是何意？”洛歌不解。
“神上且莫心急，聽老婦講一段故事罷。”孟婆低眉，撫摸著陶碗的邊緣，渾濁卻不是清明的眼中多了一分懷緬之色。
那是許久許久以前。
鴻蒙初開，九界初成之時，天地萬物無七情六欲。
有一神靈自圓月而生，名曰明月帝君。
帝君見世人冷漠，心頭觸動中，在盤古大帝亡魂授意之下，得扶搖帝神姬雲蘇引薦，證得天地，創七情六欲，啟修緣之道。
又開辟蠻荒，栽種塵緣樹，以此傳播世間之情。
扶搖帝神創神族，神族子民萬千，其中有一少女，生於南荒扶桑之地，為大帝後羿之女。
少女遊曆四海八荒，在賞北冥大魚之景時，遇遊曆至此的明月帝君。
二者一見傾心，於是在塵緣樹頂端留下信物，定了終身。
怎奈天不稱意，明月帝君於洪荒神秘隕落，塵緣樹為之哀悼百年。
其弟子折堯帝神，繼任緣神，成為第二代月老，掌管與牽引天下情緣。
少女悲痛欲絕，來到陰間地府，帝君亡魂最後出現的地方，在那裏開辟八百裏黃泉，以鮮血種下曼珠沙華。
因思念之淚，淚化為河，名曰忘川；
因相思之苦，苦化為橋，名曰奈何；
因執念之重，念化為石，名曰三生。
自此，陰間多了一處八百裏黃泉。黃泉路上，有漫天彼岸花。彼岸花畔有一木橋，橋旁有一三生石，橋上有一位婦人，橋下有一條忘川河。
婦人以八淚為飲，熬製成湯，分與每每度過的亡魂。
是以，婦人被稱為黃泉接引者，九界稱之孟婆。
“八方眼淚——一滴生淚，二錢老淚，三分苦淚，四杯悔淚，五寸相思淚，六盅病中淚，七尺別離淚……這第八味——”
孟婆看著手中的湯，眼角微澀，“便是孟婆的傷心淚。”
八方眼淚為引，煎熬一生，方成一鍋好湯。
為了這孟婆湯，她耗盡了一世的心血，變得如此容顏蒼蒼。
可是她不悔。
因為，她已沒了讓她後悔之人。
“亡魂飲孟婆湯一碗，忘前世今生，斷喜怒哀樂。”孟婆捧著黑漆漆的陶碗，緩緩走到祁酒身前，坐了下來。
“生人飲下孟婆湯，以情長為引，以赤誠之心為證，得執念而複生。”
洛歌便如此看著孟婆抬起祁酒的頭，喂著他喝下了那一碗湯水。
在眾目睽睽下，祁酒本是沒有一分顏色的臉頰，忽而變得紅潤起來。
半晌後，祁酒終於徹底睜開了眼，看見了孟婆，看見了洛歌，看見了眾人。
他緩緩垂下眼睫，清寒的聲音滿是疲憊：“多謝婆婆。”
“為了救她，不惜燃盡體內的涅槃之火。神上此舉，當真是印證了鳳棲琴下的那一行話。”孟婆收起了碗，側眸望著洛歌，目光和藹沉靜，“神上，有些事情也該知道了。”
洛歌一怔。
是事關阿酒的麽？
祁酒目光一變，伸手悄然拽了拽孟婆的衣袖。
孟婆卻是拍了拍他的手：“現在你不告訴她，是要等到自己去了，看著她一世沉淪在痛苦之中，再無歡笑容顏麽？”
祁酒緘默。
他不舍得的。
於是孟婆深深望了一眼祁酒，再度轉身，看向洛歌，緩緩啟唇，道出一段不為人知的密事。
原來，先前雲酒靈魂附身在祁酒體內時，祁酒因雲酒之原因生得幾乎一模一樣的容貌來。
在出世之後，受到了前一任囚月族族長以魂飛魄散為名的囚月血誓。
除了先前曾提過的那一條，囚月族長還下了另一個詛咒。
即便祁酒能夠化開情劫，也會在而立之年因情而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