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2章 滅通天教(5)
“方才小子曾言一句,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蒼擎天挑唇,“情這種東西,其實挺壞,也很好。想來神上不願意看著扶搖帝神隕滅於此吧。”
祁酒的神情本是清冷,如今聽他這般一開口,那臉越發冷了下來。
身遭靈魂威壓一散開,蒼擎天被壓迫得又吐出一口血來。
“若你膽敢做傷害蘇蘇的事情,我現在就叫你先去陰間上黃泉路。”祁酒微微眯起眼睛,眼中是難得的陰鷙。
蒼擎天倒是一點都不怕了,幹幹脆脆一笑:“我本便是要去黃泉路見她的。我所要求你的事情,便是替我保留靈魂,讓我去看看她。”
她?他?
祁酒一怔。
“她在八百裏黃泉待了千萬年,自那位去了以後,從始至終便都是孑然一身。我想在徹底解脫以後,化成一朵彼岸花,日日看著她便好。”蒼擎天說著,目光裏沾染上了一分溫柔。
“你說的,莫不是孟婆?”祁酒忽而想起了八百裏黃泉的那一位容貌蒼蒼的老人。
“嗯。千萬年過去,她變得蒼老了,身上盡是那遲暮的味道。我也不知她還能做多久的孟婆,還是一直逃脫天地法則,一直做著第一任孟婆。我想待在她的身邊。”蒼擎天微微動了動頭,算是頷首。
他的目光微微怔愣起來。
當年第一眼見到她的時候,她一身風華,一雙安靜的眼便讓自己沉淪了進去。
後來他知道了她是孟婆,她心悅的是當年的第一代月老。
那個開創了七情六欲,那個緣神之祖,從月亮誕生出來的明月帝君。
隻是可惜啊,帝君在洪荒時代便不知因為什麽而去了,據說是魂飛魄散。除了當初的那些祖神,還有折堯帝神,便也隻有孟婆見過帝君的真容了。
也據說啊,當年是因為知道了月老的隕落,孟婆萬念成灰中,才來到八百裏黃泉,用鮮血種起了彼岸花,用一片修為創造了八百裏黃泉,成為了九界所有亡靈的擺渡人。
他沉淪在孟婆的安靜,淪陷在孟婆的孤寂。
她的一身孤寂,是曆經歲月磨礪沉澱下來的,帶著獨有的氣韻。
如今歲月匆匆,他容顏依舊,她卻蒼老不已。
“小公子,你名喚甚麽?每隔萬年,總歸能見到你,喝了老婦的湯也沒消退記憶。”那一年,她終是露出了眼中的好奇。
“我叫不意。”他滿懷開心地回答。
“不意不意,不易不易,你的名,和你的命一樣坎坷。一身孤獨,一生孤獨。”
“婆婆也很孤獨,以後我可以做彼岸花,陪著婆婆麽?”
孟婆古井無波的眼多了一抹深邃。
“你還小,不懂情長,喝罷這碗湯,去輪回罷。”
“她拒絕了我,可是在我離去的時候,我能感覺到,她一直在注視著我。我知道她動容了,哪怕隻是因為孤寂。”蒼擎天說到此處,再度笑了起來,“那是我和她唯一一次的對話,大概是幾百萬年前了呢。”
現在啊,他終是要解脫了,再不用受著陛下的束縛了。
祁酒緘默一瞬間,緩緩啟唇:“你的秘密。”
蒼擎天又笑了一下。
果然還是應下了。
他緩緩啟唇,道出了另一段不為人知的往事。
這一次,祁酒沉默了更久更久。
他的手,也愈發顫抖起來。
望著蒼擎天含笑的眼眸,祁酒微微睨起眼睛,抬手一拂袖袍。
地上人蠕動著唇角,緩緩絕了息。
祁酒瞳仁微動。
他聽到了。
他去時隻說了三個字。
他說……
我來也。
想起彼岸花畔,奈河橋上那道蒼老嶙峋的枯瘦身影,祁酒眼中竟有了一分同情之色。
世間所有的情緣,經由月老而起,渡過孟婆而終。
殊不知,千萬年前,月老和孟婆這一對啊,才最是折堯帝神,岑禾心頭的意難平呢。
至此,一代邪教通天教,為鳳凰老祖誅其教主蒼擎天而落下尾聲。
屹立千萬年的凡界第一邪教,終是覆滅了。
化開結界,祁酒緩緩走了出去,目光沉默地望著洛歌。
心頭隱隱一動,洛歌蠕了蠕唇。
忽而,她察覺到一縷異樣,伸手過去抓起祁酒的袖袍。
“阿酒的手怎生這般涼?”洛歌感受到他的顫抖,不免蹙眉。
祁酒將誅仙劍遞給洛歌,在後者收起來之後,適才緩緩啟唇:“蘇蘇,恐怕現下,你是滅不得那剩下的三大邪教了。”
眾者皆是一愣。
“為何滅不得?他們作惡多端,本便不應存於世上。”一道慍怒的聲音突而從不遠處傳來。
他們抬眸望去,見一襲藍袍,一副絕世傾城的容顏,一對微怒的鳳眼。
原是水澤空。
“阿澤,可曾聽聞東皇鍾?”祁酒抬眸,沉沉開口。
東皇鍾?
水澤空一怔,忽而意識到了甚麽,不自覺啟唇:“雲凡君的意思,是東皇鍾?”
“東皇鍾被設下了陣法,藏在其中。隻要四大邪教皆被誅滅,那麽東皇鍾便會現世,以先天靈力摧毀整個凡界。”祁酒說到此處,眼中多了一分不易察覺的寒霜。
都是那廝做的。
水澤空抿了抿唇,眼中的慍怒之色瞬間被一盆涼水潑滅了。
東皇鍾是洪荒太古五神器之一,其威力驚天地泣鬼神。其中蘊含著的,可是能夠摧毀一方界域的恐怖力量。
凡界是他這一世的家,他還有著妻兒……他不能看著凡界被摧毀。
也便是說,那三大邪教,是動不得了如今。
真是,不甘心呐。
水澤空垂眸,雙拳緊握,緩緩咬緊了牙根,憤恨幽怨之色緩緩從眼底迸射出來。
“阿酒!”
“神上!”
幾聲叫喚,還有轟一聲巨響,驀然喚回水澤空的神智。
他抬眸,愕然看到祁酒倒地,被洛歌抱在懷中,緊閉著眼,臉色慘白如紙。
“雲凡君?”水澤空看著眼睛半睜半閉的祁酒,心頭隱約騰起一陣不好的預感。
“諸位,帶神上離去罷。老婦有熱湯一碗,可救神上一命。”一道蒼老喑啞的聲音,從半空驀然傳來。
眾人皆是望去。
隻見一位嶙峋老人踏空而來,老人眸為藍色,一頭白發襯得容顏慈祥而和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