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席凝抱著月考卷子走進來的時候，吵鬧的教室裏似乎安靜了一點，有個別“奇奇怪怪”的視線落在她身上，看到後牆牆角聚了一堆人，知道多半是月考總成績出來了，也沒多想，她放慢腳步，開始發手裏的物理試卷。
挨個按名字發下去，發到一半，看到姓名欄裏孔念溪三個字時，她頓了下，隨後抬頭看向前排的座位，見位置上沒人，便邁腿走了過去。
放卷子前，她下意識往卷麵上瞄了眼，卷頁頂部，鮮紅的80醒目。
按照全班整體分數來看，這次的物理試卷大概有些難度，高分並不算多，但是隻有80分……根據孔念溪以往的水準，實在有些太低了。
席凝眉心不自覺一皺，視線下移又看了第二眼，卻發現對方前幾道選擇題是空著的，空白處還留了一團墨點子，除此之外卷麵整齊，字跡清秀漂亮，沒有一處扣分項。
“課代表連我的答題卷也這麽喜歡啊，要不要送給你做紀念？”
身後忽然響起一道噙著笑意的聲音，氣息幾乎貼著她的耳朵拂過，麻酥酥地一癢，她觸電般向前跨出一步。
轉身，孔念溪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站在了她身後，狹長的眼睛半眯，像隻慵懶的貓，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一時間，有種被當場抓包的羞恥感湧上心間，不過異樣轉瞬即逝。
席凝定了下神，一臉平靜地把手中的試卷往對方桌上一放：“…你的卷子。”
說完就準備走人，孔念溪還站在過道裏，向左一挪，擋住她去路。
下午最後一節課的下課鈴打完沒多久，窗外天色已暗，教室內燈火通明。
孔念溪微仰起頭，燈光下細膩的皮膚白到毫無瑕疵，色澤黑亮的眸子映著點點光影，眼波流轉像含著耀眼星光，美得驚心。
咫尺間，席凝猛然刹車，猝不及防撞進對方的直勾勾的目光，頓了兩秒，又裝作不經意地錯開視線。
半晌，見孔念溪隻是笑盈盈看著她，遲疑道：“還有…其他事嗎？”
孔念溪輕輕一笑，紅唇嬌豔如滴：“你上次說沒有不喜歡我。”
“……”
席凝有點蒙，不明所以地眨了下眼睛，麵上維持著慣性的冷淡，倒是看不出什麽情緒。
“雙重否定，就是肯定的意思，對吧，席同學？”
孔念溪微微傾身，在席凝下意識後仰回避時抬起一隻手，輕按在她肩上。
而席凝對這突如其來的跳躍性話題還有點接收延遲，等她轉念反應過來時，麵前纖細的身影已經擦肩而過，耳邊餘音未了：“席同學應該不是半途而廢的人吧，要繼續加油哦~”
以為已經跟上對方腦回路的席凝又有些茫然了。
下午晚飯休息時間比較長，教室裏剩下的人看完月考排名後也都出去吃飯了，蘇玉期拎著外賣從門口進來，從她身邊經過：“你幹嘛呢？我飯都拿上來了，你卷子還沒發完啊？”
席凝抽回神，加快手上的動作：“呃，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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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時間，教室裏嗦粉的嗦粉，泡泡麵的吃泡麵，三個人圍在最後一排塗小圓的位置上，桌上擺了一堆漢堡薯條。
塗小圓盯著漢堡咽了下口水，開動前一臉虔誠地雙手合十：“阿門，我發誓這是本周最後一餐高熱量。”
蘇玉期白了她一眼：“你昨晚也這麽說的。”
塗小圓自動忽略她的話，打開包裝袋開開心心咬了一口。
宋薇是塗小圓前桌，平時也會拉著江瞳跟她們一起拚外賣，此時她胳膊支在塗小圓桌子上，麵對後牆，瞄到牆角貼著的成績表時，咬著吸管道：“月考成績都出來了，下周……不，這周日就該換座位了吧？”
“哎？”塗小圓一愣：“田家寶說過了嗎？我怎麽沒印象？”
“月考前就提過了呀，照這老頭以往的風格，肯定又是亂點鴛鴦譜，專愛給平時看不對眼或是一句話沒說過的安排同桌關係，然後給他成績好的小心肝放在風水寶地，成績差的流放邊疆。”
塗小圓皺著臉：“啊……那我豈不是在流放名單上了。”
宋薇看著她的桌子：“你現在不就是……”
塗小圓安心了：“也是哦。”
宋薇聊了兩句，斜身往旁邊的江瞳身上一靠，撒嬌道：“寶寶，我想吃薯條~”
江瞳聽話地給她喂了根薯條。
“還要~”
看得塗小圓搓了搓手上的雞皮疙瘩：“你們兩個真是越來越姬了……”
末了，她轉頭看向坐在她手邊的席凝，對方腰背筆挺地端坐著，白淨細長的手指戴著一次性手套，正慢條斯理地嚼著雞塊，一張自帶仙氣的臉冷清出塵，雖然跟她一樣吃的是沒什麽營養的快餐食品，可被那隻漂亮的手拿著，莫名覺得那雞塊也沾了靈氣。
塗小圓嗲聲嗲氣：“凝凝，我也想吃薯條~”
“……”
席凝手指一僵，側頭麵無表情地看著她。
“啊~”
塗小圓張著嘴湊過去，席凝斜身一躲，實在沒辦法，隻好用戴手套的手捏了根薯條塞進她嘴裏。
結果塗小圓的腦袋向下一低，順勢一口咬住她的指尖，席凝眼角突地跳了下，第一反應是有點嫌棄，正欲把手收回來，電光火石間，腦海中卻浮現出那本百合漫的封麵。
漫畫背後的插圖中，就有咬手指的動作，雖然也不是很懂，但席凝無師自通地從氛圍中就看出它代表著同性戀人之間的某種__暗示。
於是原本隻是平靜抽回去的動作，就變成了一巴掌按著塗小圓的腦門迅速抽回來。
“嗚嗚，凝凝幹嘛呀，突然那麽激動。”塗小圓捂著微紅一片的額頭，委屈地說。
“咳。”
席凝輕咳了兩聲，捏了捏耳朵，低頭把自己的雞翅推到她麵前：“別鬧，快吃飯。”
塗小圓：“……”
下了晚自習回到宿舍，在水池洗完衣服，席凝端著盆子回到寢室。
宋薇江瞳已經在上鋪躺下，床簾都拉上了，去陽台晾完衣服，她回到桌邊坐下。
書包就在旁邊掛著，鬆開的拉鏈露出硬皮的彩色書角。鬼使神差地，她伸手把那本百合漫拿了出來，攤在書桌上。
【我們直女看了都毫無波瀾。】
暗暗吸了口氣，席凝翻開漫畫封麵，想了下，又順手從筆筒拿出一支筆。
第一頁，就是兩個穿學校製服的女孩在牆角擁吻。
“……”席凝咬了咬唇，繼續看下去。
大篇的對話都是通俗易懂英文句子，以她的水平讀起來完全不吃力，而且已經支使了塗小圓兩個星期的跑腿業務，便隨手給她做起翻譯。
【明天就要和男朋友約會了嗎？你第一次和別人交往，要不要我幫你練習一下？就先從接吻開始吧……】
【……唔！】
【為什麽…心跳的好快。】
【她的唇好軟，和女孩子接吻的感覺像……】
“凝凝還在學習啊？”
宋薇突然拉開簾子探頭出來，席凝迅速合上書，背挺得筆直：“嗯……”
宋薇從梯子上下來，路過時埋頭湊近，瞄了眼她桌上攤著的，嘖聲：“學霸果然都是隨時隨地學習，我去接杯水，給您老也來一杯？”
“啊…不用了，謝謝。”
“成。”宋薇起身，餘光掃過她臉時，又湊過來：“咦，你的臉怎麽有點紅啊？”
席凝一愣，攥筆的手緊了緊，笑道：“有嗎？”
“唔，大概光線差看錯了吧。”宋薇擺了下手，走開了。
宿舍門打開又關上，席凝這才鬆了口氣，把漫畫從下麵抽出來丟進抽屜，頓了下，又拿出鑰匙鎖上。
伸手揉了揉臉，果然發現有些燙手，她忙站起來，準備出去衝把臉，桌上靜音狀態的手機忽然亮屏。
是蘇玉期的來電。
“喂，凝凝，可以幫我個忙嗎？”
聽筒裏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低沉，還是第一聽到蘇玉期這樣的語氣，席凝略有疑惑，不過先立馬應下。
“就是……可以幫我去612找個人嗎？她叫溫遙，其他班的，應該今天剛搬進去，隻用確定她人在不在寢室就行。”
“……好，那我先去看一下。”
雖然有點疑問，不過聽得出對方情緒不太對，便也沒多問，趕在熄燈前起身去了612 。
熄燈鈴還沒響，外麵走廊人來人往，612寢室門大開著，老遠就能聽到裏麵傳出的笑鬧。
席凝站在門口，見裏麵鬧做一團的幾個女生，思忖著正準備進去，宿舍裏靠門的上鋪床簾忽然從裏麵拉開，孔念溪散著長發，穿著吊帶睡裙從梯子上下來。
扭頭出門，迎麵看到站在外麵的席凝，先是一怔，隨即又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背著手盈盈走到她麵前。
“找我什麽事呀？”
語氣很輕，尾調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