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北國皇帝
展清念冷笑一聲,搖了搖頭,若不是現在的處境,她險些信了他的鬼話,隻是悠悠說道:
“妹妹聽說,北國皇室赫連一族出自漠北遊牧,男人不僅長相粗狂,而且行為舉止極其粗魯,不服教化,一切任著自己的性子來,生活淫亂粗暴,在大街上可以隨意奪個女人來當妻子,對自己的妻子非打即罵,隨意買賣,在北國,這樣的場景隨處可見。”
“這北國的女人也大多數身體壯碩,無知潑辣,打起架來也很是勇猛,兄長覺得,妹妹這樣薄弱的身子骨,活在那些個男人女人中,受得住他們幾拳幾腳,撐得住幾日?”
“那北國皇帝,據說他是吃狼奶長大的,後來被丟進奴隸堆裏過了幾年才被接回宮,無知粗鄙,長大後生性嗜血,殺人不眨眼,就連他的親生母親都恨他入骨,據說他最愛吃嬰孩,喜歡用人血釀酒喝,還圈養狼群,一句話不如意便要將人扔去喂狼,下至黎民百姓,上至王公大臣,都是那些狼的腹中餐,人都說,他應該是從地獄裏爬出來向黎民討債的,活脫脫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鬼。”
展清念看似麵上笑意盈盈的,但是每一句話都仿佛是刀子一般,深深的戳在展清哲的心上。
她就是要這樣,就是要讓傷害她的人,都感到痛苦。
展清哲啞然,許久才道。
“父親和母親說過,這些隻是源池人對北國的詆毀之詞罷了,漠北人攻下北國已有數百年,早就不是當初茹毛飲血的那群人了,北國現在已然繁華富裕,百姓安居樂業,隻是這些,固步自封、高高在上的源池人不肯承認罷了。”
展清念嗤笑一聲,嘲諷道:“兄長竟也會當著清念的麵提及父親和母親嗎?那你有沒有上告父母,要將重孝在身的妹妹送人呢?”
展清哲咬緊牙關,看著城樓之下,喃喃道。“或許有一日,你會理解兄長。”
隻見城樓之下,那帶著狼麵麵具的男人側頭對身側的人說了一句什麽。
那男人恭敬地點了點頭,隨後對城樓上喊話。“我們主上馬上要返回北國,希望展小姐能與我們同往,請展世子將展小姐送下來吧!”
展清念麵容平靜的抬著頭看他,而展清哲隻是不語。
他的答案,一如他最初的決定那般,兩世未變。
而她,變了……
平靜的轉身準備走下城樓,可是在臨走之前,她還是要惡狠狠地戳一下他的心才痛快。
“父親一生英勇,一輩子都在為源池百姓守護北方抵禦北國,可是誰曾想,在他去世之後不足一月,他最引以為傲的嫡子,卻將他最疼愛的女兒送給北國,以求生存,嗬!”
她知道,父親是他最尊敬和崇拜的人,所以,這樣說,他才會更痛。
展清哲原本嵌入掌心的指甲陷得更深,鮮血流出,他渾然不覺,眼眶微紅,似乎再也無法隱忍的沉聲道:
“可父親為源池趙氏效忠了一輩子,最終卻冤死在趙氏的手上,有的時候,敵人不會一直是敵人,相比北國,我更加憎恨趙姓人。你也同樣,你與趙鶴川的婚約早已作罷,從琉璃城破、父親身死的那日起,我們兄妹與趙氏,就是勢不兩立的敵人,你要深知這一點,自此之後,安生待在北國,莫與那趙鶴川,再有半分糾纏。”
展清念笑了笑,不曾回頭,昂首緩緩往樓下走去。
她當然知道,她與那趙鶴川、三皇子府上下,乃至源池趙氏,都是至死方休的仇人。
展清哲看著她下樓的背影還是忍不住上前一步,卻生生的止住腳步再不前行,她恨他的狠心,他又何嚐不恨她那對自己的仇人偏偏愛的要死要活的天真。
“總有一日你會明白,父親為你選的是錯的。”
而兄長為你做的選擇,隻是權衡之下的無奈。
可恨我為魚肉,任人宰割。展清哲緊握著雙拳,咬著牙根隱忍著滿腔的恨意,目送著展清念單薄的背影。
展清念不再理會他,隻是淡然的繼續走著,隻能說她的選擇是錯的,而她父親不是,她的父親隻是太愛自己的女兒了,當年才會在她的央求下應下這門婚事。
接下來是生路還是死路?一切將會是她自己為自己做選擇,再沒有人,可以主宰她的人生。
下城樓的台階仿佛很長,丹紅色的城門落了大鎖緊緊關著,她一步一步走了過去,守門的士兵早就接到了命令打開了城門,待她剛剛走出去,身後沉重的城門在一聲悶響之後又緊緊地閉合,重新落了鎖。
她儼然一個沒有歸處的流放之人,這聲巨響,打破了她心底唯一的歸宿。
她必須要重新尋找。
展清念脊背微微一僵,然後腳步不停地走向不遠處那個未知的男人。
她仰起頭注視著端坐在馬上的那個傳說中惡貫滿盈的北國皇帝,嫩白平靜的麵容之下掩蓋著對未知事物的警惕。
隨行而來的眾男子無理的發出一陣驚呼與淺淺笑意,不知是因為她驚人的容貌還是在肆無忌憚的嘲笑她的身份,她通通視而不見,眼裏隻注視著那個帶著麵具的高傲男子。
“你自願和朕走?”
赫連墨凜居高臨下的打量著她,即便帶著麵具,那流連在她身上挑剔的眼神仍舊讓人很不舒服,良久,才得此一問,帶著一貫的蔑視與高傲。
此話一開,侍從們立刻噤聲,就連座下的戰馬似乎都安靜了下來,安靜的隻能聽得見風在低聲細語,不知在為誰訴說著心事。
展清念嘴角綻開一抹淡淡的笑意,她倔強的仰著頭注視著他,掩去眼中的畏懼,一字一句地反問。
“跟陛下走,能活命嗎?”
隨行的侍從們仿佛聽見了天大的笑話,再一次粗魯的笑了起來,比起上一次更加的肆無忌憚。
赫連墨凜似乎也高傲的嗤笑了一聲,目光從她的臉上移到城樓之上,似乎在向城樓上的人炫耀。
他端坐在高高的馬背上,抬起馬鞭托在她光潔小巧的下巴上,又將她的臉看了個仔細,仿佛很是滿意,同時他也將她的尊嚴死死地踩在了地上,故意當著城樓上人的麵調戲道:
“若你聽話,朕自然舍不得讓人傷你小命,嗬!展姑娘的這副容貌,果然如眾人所傳的那般,讓人驚豔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