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城樓之上
梓月當即站起身,顧不得臉上的淚痕,伸出雙臂一臉警惕的擋在了展清念的麵前。
“不想死的,就滾開!”
展清哲布滿陰霾的雙眼狠狠的瞪著梓月,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這句話。
梓月身子顫了顫,卻仍舊沒有退縮的動作,隻是看著他的樣子淚汪汪的眼中透漏著不可置信和心痛。
展清念翩然一笑,從梓月的身後緩緩走了出來,她站到他的麵前,就這樣平靜的看著他,沒有絲毫的恐懼和不安,仿佛小時候麵對他那樣從容。
“兄長在急什麽?清念隻是想打扮一番,讓自己看起來不至於那麽狼狽,興許這樣,那位北國皇帝才能夠看得上重孝在身的我。”
說著,她的目光在他略顯淩亂的華服和發冠上一掃,讓人聽出了幾分嘲弄之意。
展清哲一愣,她昨日明明還抵死不從,與他大鬧,甚至眼中絕望的毫無生機,怎生的今日轉變的如此之快,緊接著他便警惕起來。
“不要妄想再耍什麽花招!”
展清哲的語氣不見得有任何的和緩,帶著一股狠勁兒,他仿佛一隻驚弓之鳥,雙眼陰霾卻緊緊地盯著她,時刻緊繃著不容許任何意外的出現。
“你想通了最好,那口蜜腹劍的趙鶴川,可比不得兄長為你尋覓的良人!”展清哲咬著牙道。
提及源池國三皇子趙鶴川,展清念的眸子一頓,不自主的閃過一絲恨意,卻被她很快壓下,隻是兩隻手握的更緊了一些,甚至有些輕微的顫抖。
明知道趙鶴川是口蜜腹劍的小人,前世在她死裏逃生入了三皇子府上為妾之後,他不還是打著她兄長的名號求到趙鶴川的跟前。
不容她多想,一雙大手已經緊緊的抓住她的手腕,拉著她向外走去,毫無憐惜。
“小姐。”梓月連忙跟在她身後。
展清念踉蹌了幾步,她盡量大著步子甚至小跑著跟著他飛快的步伐。
他們此刻寄住在紀城的太守府中,一路上,府中有很多下人,見了他二人無一不弓腰低頭,出了府門,一輛馬車早在那裏等候著,她被他粗魯的塞進馬車。
馬車的速度很快,她緊緊的抓著手邊能抓的東西才不至於太狼狽。
而他,同樣與她一同坐在馬車裏,從未鬆開過她的手腕,仿佛她能長出翅膀逃跑了一般。
頃刻間,馬車停了下來,展清哲如同瘋魔了一般扯著她的手腕將她從馬車上生拉硬拽了下來。
紀城城樓上的台階看起來還是那樣的長。
上一世因為她的反抗,展清哲將她拖在地上硬生生地拽上城樓,不顧她的哭喊,不顧堅硬的台階劃破她的衣裙,硌的她滿身淤青。
這一世,他仍舊有些瘋魔的拽著她的手腕快步走上城樓,展清念一隻手提著裙擺快步跟著,每一步都走的穩穩的,不似前世那般的狼狽。
紀城本就是她父親封地最北邊的城鎮,風沙很大,城樓之上,風還要大一些,她父親的封地雖然也在北方,但是琉璃城內像今日這樣的大風,從未有過。
站上城樓,展清哲忙向城樓下看了一眼,方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回過頭來看向身後的妹妹,他布滿陰霾的臉這才有所緩和。
伸出手幫她理了理衣裙,然後又理了理她額前被風吹亂的碎發,就像以往那般,但是風沙太大,她的碎發被他理了幾次仍舊被風吹的亂跑,就好像他們兄妹再也回不去的從前。
“清念,兄長會為父親報仇的,會讓那些陷害父親的人付出代價的,隻要你乖乖聽兄長的話,剩下的事情兄長來做。”展清哲這些日子以來難得的對她柔聲細語。
展清念隻是勾唇冷笑,展清哲見她不說話,僵硬的將手收了回來,又回到城牆邊上,居高臨下的望著城樓下。
他的身邊站著一個身著戎裝的中年男子,就是紀城的太守李昌邑,他們父親忠實的部下,一個現如今唯一能收留他們兄妹之人。
“聽話,過來!”
展清哲轉過頭向她招了招手,不容反駁。
想起前世她被展清哲押著身子按在城樓上的那份屈辱,他粗魯的扳過她的下巴向城下的人展示她的臉,這一次她識相的自己緩步走了過去,站在城牆的縫隙處,讓城下的人能夠看到自己。
城樓之下。
幾名男子身著便服端坐在馬上,他們看上去似乎要比中原的男子高壯一些,就連戰馬,都要比中原的戰馬健碩得多,就像她父親生前總是說的,漠北出良駒,隨便一匹便令中原戰馬遙不可及。
僅僅十餘人就敢闖入他國,便足以見得他們的自信。
眾人之中,她自然是一眼就看見為首的那個帶著麵具身著華服的男人,他被眾人簇擁著,身形高大強壯,帶著駭人的狼麵麵具端坐前方,尖利的狼牙染成紅色,不知是血還是朱紅的染料,極其引人注目。
“那位就是北國皇帝,赫連墨凜?”她注視著那男子,清冷的問向一旁的展清哲。
風沙吹動著城樓之上女子的秀發和衣擺,她瘦弱的身姿仿若弱柳扶風一般脆弱,赫連墨凜隱藏在麵具下的雙眼冰冷的打量著城樓之上的女子,不見絲毫的憐惜,卻對那副容貌很是滿意。
展清念還記得,前世的她哪裏有什麽心情向城樓下看上一眼,隻是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悲傷當中,想著誓死捍衛自己可笑至極的愛情。
當年,為了對趙鶴川忠貞,她絕食兩日,然後屈辱的從城樓之上一躍而下,摔斷了一條腿,足足在床上躺了一年才撿回一條命。
她就摔在這城樓之下昏死過去,醒來之時救她的卻不是他的兄長,而是帶兵來圍剿的源池國六皇子趙言敘。
而如今,展清念緊緊地注視著城樓下的男人,眸色沉的深不見底,忽而,她對他翩然一笑,如風沙中綻開的一朵水蓮花,淒美而突兀,耀眼而又明亮,明晃晃的,不知照進了誰的心裏。
“兄長覺得,那北國皇帝可會看的中妹妹?”她冷笑著,帶著嘲諷和戲謔,又似乎無甚所謂。
展清哲轉頭看了一眼她笑意盈盈、美的不可方物的臉,隻覺得無奈又心痛,好半晌,才啞著嗓子道。
“以清念的容貌,那是自然,他與我商定好之後,便決定親自來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