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重生死局
展清念撫了撫微暈的頭,還來不及從前世的恨意中回過神來,眼裏的戾氣仍舊久久不能消退。
她本是想著見到閻王的時候,定要向他老人家質問一番,不曾想,閻王不收她。
透過輕薄的紗幔看著床前仍舊垂淚的女子,展清念眼中染上一抹無奈,卻又難掩上一世五年折磨留下的清冷。
不僅她死而複生,就連前世拚死護在她身前的丫頭也還在,她不由得眸光柔和上幾分。
“好了,別再哭了。”
“小姐……”梓月癟了癟嘴,不敢再哭。
“我餓了!”
果然,梓月懊惱的一拍額頭,擦擦眼淚立馬起身退下去準備膳食。
須臾,展清念小口的吃著手中的清粥,聽著梓月那丫頭的嘮叨。
“這世間隻剩下小姐和世子兩位血親了,小姐莫要與世子置氣了,世子若是日後在紀城站穩了腳,便是小姐這一生的依靠……”
“就算小姐與世子置氣,也不要鬧絕食、不吃東西,小姐如此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梓月看著心疼呢。”
是了。
當年的梓月,也是如此勸慰自己的。
可是,她那嫡親的兄長,真的會成為她的依靠嗎?嗬!父親逝世不足一月,她的兄長就要將她作為禮物送給一個傳說中暴虐成性的魔鬼。
“小姐可還要再吃一些?或者想吃些其他什麽?梓月去做來。”
展清念將碗遞給她,搖了搖頭,看了看窗外,問道:
“什麽時辰了?”
“回小姐,午時剛過,現在是未時了。”
展清念垂眸深思,回憶著前世的時辰,呢喃道:“未時……服侍我沐浴更衣吧。”
躺在水汽氤氳的浴桶裏,展清念閉目靜靜地思索著,緊蹙的眉頭似是極其不安生,今日死局與前世一般無二,何解?
她還在父親的孝期,所以隻挑了一件素白色的交領襦裙穿在身上,梓月詢問她之後,為她梳了一個簡單的發鬢,頭上隻插了一根釵子固定,後半段的秀發在背後披散著,她原就是這樣,秀發猶如綢子一般的絲滑,甚是濃密,每每梳妝時梓月都要羨慕的誇獎上幾句。
可今日,她看著這失而複得的滿頭秀發,眼神清冷的出奇。
她本就長的極美,今日的裝扮簡潔,襯著她清冷的氣質,端坐在鏡前,舉手投足間俱是王府嫡女多年來養成的端莊姿態,饒是宮裏尚禮儀的嬤嬤也挑不出半分不妥。
前世,她也擁有這樣的容貌,可她卻不懂得利用,即便已經沒有了家族的支撐,卻還在苦苦追求自己誓死守護的可笑愛情,卻忘了自己的身份,她不是趙鶴川的妻,隻是妾,卑賤的妾……
即便空有一副好皮囊,卻索然無味,待容顏不再,男人過了新鮮勁兒,自然不會再有什麽留戀。前世,也是這樣的一手牌,卻被她打的稀巴爛。
而現在,一切重新來過……
她起身,從箱子裏摸出逃亡時帶在身上僅有的一些銀兩,遞給梓月,鎮靜的吩咐她給外麵的丫頭們分了,眼神清冷,似隻是在說一件尋常事。
“去哪裏都好,找個本分人嫁了,安個家,我們主仆一場,這些,權當是給你們的嫁妝。”
屋子外麵的幾個小丫頭,都是服侍她多年,與她從小一起長大的侍女。
她父親鎮北王被冤通敵,朝廷派兵討伐,固若金湯的琉璃城頃刻破碎,父親身死,嫡親兄長帶著她一路逃亡到封地最北邊的紀城,走的時候,身邊的丫頭散的散,死的死,隻帶出了這幾人。
“情之一字,最是善變,親情如此,情愛更甚!此生一世,唯這一字,沾不得,碰不得,敬之,遠之!”
聽著門外梓月給她們發放著銀兩,勸說著哭泣的眾人離開,展清念閉目臥在小榻上嘲諷的昵喃著,似是在嘲諷自己上一世的經曆,又或是在勸解自己要盡快斬斷與門外眾人的聯係。
前世,她那嫡親的兄長持劍而來,殺了那幾個死守在門外阻攔的侍女,也殺了梓月,她仍舊記得,那一刻梓月的血漸到她白色的孝衣上,開出一朵朵鮮豔的花,刺目得很。
今生?
罷了罷了,又何必讓這悲劇重演,都灑灑脫脫的離開,她便不會再虧欠她們任何。
“梓月不走,死也不走。”
打發了眾人的梓月一個人進來,低垂著頭跪在了床前。
“你這又是何苦?我知道你的心思,隻是我那兄長展清哲,連親妹妹都賣,又豈是你能托付終生之人。”
展清念臥在榻上微抬眼皮,為了讓梓月離開,故意說的薄涼,令人難堪,卻也是事實。因為在上一世,為了除去阻礙,他那兄長展清哲眼都不眨一劍就殺了梓月。
梓月流著淚倔強的向她磕了一個頭。
“梓月知道小姐現在的處境,梓月賤命一條,不需要小姐分神保護,梓月隻希望能留在小姐的身邊,盡微薄之力保護小姐,哪怕是死,也是梓月擋在小姐麵前,梓月先死……至於世子,梓月自知身份卑微,不敢妄想世子絲毫寵愛。”她的眼淚流的更凶,卻拚命咬牙忍耐著。
“梓月知道,世子要將小姐送給北國的皇帝,那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鬼,小姐不願意,就算是世子,梓月也敢擋在世子的跟前,為小姐拚命。”
梓月說著,從袖中拿出一把匕首,倔強的握在胸前,大有與人決一死戰的狠勁兒。展清念平靜的看著她,前世的梓月也是這般,手裏握著匕首護在自己身前。
“匕首給我。”
她坐起身冷著臉將匕首強要了下來,收到自己的袖中。
此時,門被一腳踹開,隻見展清哲陰鷙著雙眼如一個瘋子一般闖了進來。
從前的展清哲,堂堂鎮北王世子,生的俊朗無比,舉手投足間俱是勳貴子弟的金貴和清高,多得是官家小姐被他迷得死去活來。
現如今,他清瘦了很多,臉上一圈青色的胡茬,麵容憑空多出了幾分瘋狂和狠勁兒,眼中滿布的血絲看起來有些駭人,透漏著濃濃的疲憊,看得出這些日子他很不好過。
是啊,他們現在如同喪家之犬一般,再也不是那個琉璃城內高高在上的鎮北王府世子和小姐了。
還記得前世的他,是提著滴血的長劍走進來的,當時他那駭人的模樣,真真是讓展清念終身難忘。可如今的她,已經不是那個害怕到縮起來發抖的小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