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政王的小探花
京城戒嚴。
菜市場口殺的人頭滾滾。
“奸賊!呸!”
“你不得好死!”
“陳小九!此仇不共戴天,我與你勢不兩立。”
“蒼天無眼啊!”
“饒命,陳大人饒命!我不想死。”
“廢物,不要求那個小人!”
嘈雜哄鬧聲中,罪臣們對一襲黑衣的少年圓目怒發。
恨不得食肉寢皮,將其挫骨揚灰。
少年神情淡淡的,黑發柔順的垂在腦後,他摘掉麵具,露出一張爛漫靈秀的臉,鴉羽般的睫毛輕輕一顫,寡淡的五官活了過來。膚如雪,唇如血,濃稠豔麗。
在眾人有些恍惚的視線中,他笑的溫柔小意:“諸君,走好。”
長刀落下,血濺了三尺高。
從午時到日落,高台之上的少年始終笑著。
陳小九之名再次傳遍了大雍。
狠毒陰險麻木不仁,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朝堂嘩然,山河震驚。
*
明樂受傷後隻是簡單的包紮了下,抄家、砍頭,一連奔波了四五天。
他靠著床,眼底帶著濃重的青黑色,肩頭泛紅,腕骨上纏著厚厚的紗布。
常春一進來眼睛就紅了:“小、小九。”
明樂睜開了眼,他眼珠遍布血絲。
執拗瘋狂,歇斯底裏:“陳錦玉是什麽人?”為何王爺要不殺他,對他……如此特殊!
常春他看著明樂為齊承鴻唯命是從,看著明樂為齊承鴻忙前忙後……看著明樂越來越瘋狂。
你……你是不是喜歡上王爺了?
所以王爺為陳錦玉傷了你,你才變成、變成這樣。
常春心痛,他去扶明樂:“咱們先去看病……嘶。”
明樂咬上了常春的手,聲音含糊不清:“告訴、告訴我。”
他咬的很重,咬的常春血肉模糊。
猩紅的血液順著常春的手腕流下。
滴答,滴答。
“你一定知道!”
“告訴我,告訴我……”
常春由著明樂咬,他想等明樂自己安靜下來。
他知道這個時候不能在繼續刺激了,可他還是沒忍住。
少年的聲音越來越低,宛若呃喃:“他是誰……”
一滴淚落了下來,晶瑩溫熱。
常春怔住了,他苦笑了下,感覺自己真是造孽。
常春忍住疼痛抱住了明樂:“爺喜歡陳錦玉。”
剛還掙紮的人不動了,死了般的沉默。
半晌,一道啞到了極點的聲音傳了出來。
“我要殺了他。”
“好。”常春應道,像哄不懂事的孩子一樣,“我們去殺他。”
他想小九榮受尊崇。
他想小九得償所願。
……
看了一場大戲的係統很滿意:“很好,常春已經信了你喜歡武王,願意為你鏟除陳錦玉了。你馬上露幾個馬腳讓常春替你頂鍋!”
它很激動,這個世界說不定不會崩呢!
明樂換了身幹淨衣服,他還要找齊承鴻匯報消息的:“你很高興?”
係統口是心非:“沒有沒有。”
明樂也樂了:“那就好。不然你可高興太早了。”
“……”明樂亡它之心不死,但係統這次非常硬氣,“我就不信這次劇情會崩。”
它嘲笑道,“看看你這慘樣。辣雞。”
明樂也覺得自己慘:“柳生白完了!”
係統緩緩打出了個問號:“?”幽幽道,“什麽柳生白,柳生白跟你有什麽關係?”
明樂笑嘻嘻:“我最愛的就是他了。”
係統無語:“你肯定用不上草稿。”
瞎幾把扯什麽玩意。
天幕被霞光暈染,一片或深或淺的紅。
宣政殿佇立風中,厚重威嚴。
柳生白來的時候恰好看見明樂在看夕陽。
少年沉默仰著頭,姣好的麵容映著光顯得聖潔幹淨,令人心生向往。
柳生白滯了下,明樂麵無表情的擦去麵具上血液的畫麵不知怎麽蹦了出來。
他勾唇,自嘲一笑,率先行禮:“見過陳大人。”
陳小九也姓陳。
明樂回神,冷漠道:“見過柳大人。”
兩人相對而立,白衣笑意溫柔,黑衣陰冷似鬼。
常安見了心下有些嘀咕,但還是很快道:“爺請兩位進去。”
柳生白正要客氣一下,還沒出聲就見明樂頭也不回的朝前走。
他擰眉,臉上笑意淡了些。
常安將兩人的動作看在眼裏,笑容不變:“兩位都是爺倚重的人,日後應當好好相處。”
日後,陳小九有日後?
柳生白溫聲道:“常總管說的是。”
他說完瞥了眼明樂,卻見明樂並沒有答話,而是加快步伐,率先走了進去。
常安也不在意,還是笑眯眯的:“小九這孩子話少了許多啊。”
柳生白意外,明樂在他麵前永遠都是沉默寡言的模樣:“他話多?”
常安眼角泛起了皺紋:“這孩子說話可甜了,老是叫我幹兒子哥呢。”
他打趣道,“常春哥哥,常春哥。”
生白哥哥,生白哥。
小少年眉眼彎彎喊他的模樣又躍然眼前。
柳生白突然心悸到呼吸困難,但他還是努力想著那驚鴻一現的畫麵,他扶著門框,臉色慘白:“……小。”小樂。
很久遠的記憶,單薄到近乎遺忘,但想起來就會……會……好痛。
他那時候真的以為小樂真的死了,直到現在還是會有副作用。
常安嚇了一跳,連忙扶著柳生白:“這是怎麽了?很不舒服嗎?”
柳生白勉強緩了過來:“沒事。”
他站好,笑道,“應該是累到了,多休息休息就好。”
常安知道這段時間朝廷裏人忙,關心了聲:“可別累壞了身體。”
他是不準備進去的,“那柳大人先進去吧。”
柳生白看向殿內,明樂在和齊承鴻說話,少年似乎在笑,眼裏都染上了光。
他覺得荒謬,卻悄悄把步子放輕了許多。
殿內的兩人毫無所覺。
少年扯著男人的袖子小聲喊疼,在男人擰著眉冷著臉俯身去看的時候,他偷偷彎了下唇。
竊喜、愛慕,那雙琥珀色眼眸注滿了溫柔。
係統越看越覺得離譜,嘲諷道:“影帝。”
怎麽能裝這麽像。
明樂不以為恥:“多謝!”
係統:“……柳生白在門口。”
明樂抬頭,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錯,又都默契的錯開。
他往後縮了下手,柔聲道:“爺,柳大人到了。”
齊承鴻其實發現柳生白有一會了,但明樂喊著他疼。
他鬆開明樂的手腕,眉心卻還是顰著的:“要養傷一段時間了。”沒有掩飾自己的不悅,英武的男人看向柳生白,“柳大人有什麽要解釋的嗎?”
柳生白很是聰慧,兩人親昵的太過了,過得像情人。
陳小九那天下刀下的很果決,果決的像是準備好了一樣。他回去後複盤了整個事件,發現了兩個疑點,錦玉不會喝太多酒,錦玉不會那麽衝動。
他懷疑陳小九是故意下套的,他要殺陳錦玉。
現在他確定了,陳小九就是要殺陳錦玉。
一個假冒偽劣的贗品想上位。
柳生白沒有慌亂,他聲音還很穩,公子端莊:“臣知錯。”
是他打斷了陳小九的腕骨,齊承鴻要算賬也很正常,畢竟他沒有權利出手。
柳生白是柳家下代家主,地位崇高。
可齊承鴻沒有糾結,他看向明樂,罕見的溫柔了些:“要打斷他的手嗎?或者……”他拔出明樂的佩刀,望著明樂略顯茫然和驚愕的視線,淡聲道,“殺了他。”
陳小九是個太監,是很卑賤,但這是他看重的人。
是他的人。
明樂腕骨斷的時候,齊承鴻就想殺了柳生白,他都不舍得傷明樂這麽狠。
他很明白自己的殺心,但也知道不能當場發作,所以他等到了現在。
安靜,絕對的安靜。
明樂還沒吭聲,係統瘋了:“我他媽,我他媽!男主要殺男二!”
劇情崩的褲衩都快沒了,它突然想起明樂說柳生白完了,“啊啊啊啊,別,別殺他!”
齊承鴻在等,他五官英挺俊美,漆黑的瞳孔宛若幽潭。
隻要明樂聽話,他是願意寵明樂的。
柳生白的確不能殺的。
他跟係統商量:“那……打斷他的手?”
係統聽出了明樂的躍躍欲試,心下一狠:“……打吧。”總不能殺了他啊。
明樂又道:“可按照陳小九表現出來的性子,他肯定不會放過柳生白的,說不定我要掉馬。”
明樂掉馬,劇情全崩。
等,等等!
係統又穩了,狂笑道:“你完了,你完了。殺了主要劇情人物你會死。掉馬了柳生白絕對不會毒死你的,脫離原主命運線也要死。哈哈哈,我要換宿主了,我終於要擺脫你這個傻*了!”
“……”明樂慚愧,“都怪男主太愛我了。”
係統的笑聲夏然而止,一句畜生不知當講不當講。
柳生白見齊承鴻動了殺心雖然震驚卻不是很慌亂,隻是把明樂在齊承鴻心裏地位拔了拔,又堅定了殺明樂的念頭。
他沒有猜明樂的選擇,無非是要殺他。
明樂接過刀,在齊承鴻的注視下一步一步走到柳生白麵前。
他把刀放入刀鞘,輕聲道:“聽說柳大人擅劍舞,不知為奴才舞一曲如何?”
當前人比起性命更注重身後名。
後史會這樣記載柳生白:柳氏三子,x年x月,獻舞於宦官,臭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