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冬至一過，雲城的天氣便漸天的冷起來。
尤其是最近一個月，接連幾日大雪，天空籠了層冰涼的霧凇。
淩妤一覺睡到自然醒，拉開窗簾，落地窗外，灰灰沉沉，鉛灰色的雲堆擠天邊。
【宿主，趕緊起床。你今天的日常任務要來不及了……】
係統在腦海裏瘋狂碎碎念，淩妤半閡目，懶懶散散的打開個哈切。
淩妤的日常任務是係統根據大數據，融合了顧罄性格，模擬出來的最佳攻略優選方法。
她過去兩個月的日常，總結來說：送飯，一日三餐，風雨無阻。
這個時間點，淩妤通常會眼巴巴的守在開合律所門外，等待顧罄上班的那一秒，遞上自己“親手做的”愛心便當。
按照008的說法，一天二十四小時內，顧罄哪一刻需要，淩妤就必須出現在對方麵前。
為了完成任務，達成靈魂和身體契合，壽終正寢的目標。
這點委屈淩妤自然是受著的。
但是長達兩個月的舔狗付出，連局外人都對她的深情不悔深信不疑。
身為當事人的顧罄卻根本是不屑一顧。
遭了昨晚的事兒，淩妤忽然發現，兩個月來唯一一次與顧罄深入交流，竟然隻有不安排牌裏出牌的昨天。
腦海裏，係統焦慮的嘴巴都上了火。
淩妤才慢悠悠開口：【你再幫我回憶一遍，我的任務是什麽來著？】
【……】008有些無語，盡管看出來宿主是故意的，但想著今天淩妤的日常任務沒完成。
語速飛快的複述了一遍：【倒貼女配任務：照顧女主生活起居，關心她，愛護她。女主遇到困難，義不容辭為她赴湯蹈火，最終成就，讓女主感到人間有真愛，世上存真情。驅散她心底滅世隱患。】
係統嘚不嘚倒豆子一般，一咕嚕往外吐。
【說得好。】淩妤拍著巴掌打斷它。
008：【唉？】
淩妤：【重點是後半句。隻要保證顧罄滅世想法消失，我就算任務完成，是嗎？】
【是這麽說沒錯，但是……】008語氣忽然一頓，想到昨天她騷操作，警惕道：【宿主，你你你……不要亂來、】
淩妤扣好最後一粒扣子，掏出一根皮繩，對著鏡子裏烏發紅唇的少女，將滿頭黑發鬆鬆垮垮束了起來。。
【放心。】淩妤笑：【顧姐姐身為無CP女主，一輩子刻薄寡淡，可憐禁欲。她肯定沒跟誰上過吧？嘖，憋壞了也容易心裏扭曲……咱們換種方式攻略怎麽樣？】
008想打她，撕心裂肺的重複：【千萬不要亂來。你有沒有想過，任務完成後，你還要待在在這個位麵壽終正寢的!過度pian炮對你沒有好處。】
淩妤嘖了一聲；【霸霸，沒想到你呢，打的是這個主意，勸你趁早死了這條心。顧罄和我，你認為她能那麽容易處在下位？】
008翻了翻死魚眼，好黃，它的耳朵都被染黃了。
*
淩妤在樓上磨蹭了一會兒，洗漱完畢，徐淼招呼她下樓吃飯。
昨晚離開臧海club，將近淩晨。
時間太晚，學校宿舍進不去，淩妤索性跟著徐淼一道回了雲城徐家老宅。
原主的母親是徐淼的親小姨，這幾年，淩妤和徐家走得近，老爺子那邊對淩妤這個孫女逐漸改觀。
徐淼和淩妤同歲，兩人三觀一致、脾氣相投。
接觸的機會多了，關係比徐家本家的親姐妹還要更好一些。
“真不去啊。”徐淼毫不掩飾的打量了眼淩妤。
“不去。”
淩妤施施然夾了塊雞蛋，放入麵前的青瓷碗碟中。
隨口換了個話題：”“前幾天我去過一次醫院，老祖宗快不行了。”
徐淼沒吭聲。
淩妤語氣放緩了些，盯著徐淼的眼睛問：“淼姐，這回怎麽就你一個人過來雲城？”
徐家早在改革開放的時候，便舉家搬往沿海城市江城，並逐漸將家族根基立在沿海。
雲城這處老宅一直是老祖宗居住，老人家念舊，又不願意背井離鄉，便一直待在雲城養老。
這幾年，老太太眼見著不太行了，去年挺過了百歲壽辰，身體每況愈下
幾月前老祖宗舊患發作，再也下不來床。醫生提前交代過，老人家恐怕活不過三月。
徐家四代人輪流過來照料著。
但輪到最近一個月，卻隻有徐淼一人過來。
淩妤擱下刀叉，好整以暇的與徐淼對視。
後者眼神閃了閃，再看一眼淩妤黑白分明，像是洞察一切的眼睛。
兩人對峙片刻，徐淼敗下陣來，頭痛的撫了撫額，扯過餐紙，一邊擦著唇角。
一邊說：“就知道瞞不過你。”
徐淼語氣有些低：“公司前不久遇到些麻煩，二叔偷稅漏稅，挪用公款，把爺爺奶奶氣的住了院。”
淩妤皺眉，追問：“外公外婆沒事吧？”
徐淼搖頭，麵色凝重：“總之，老人家身體你不用擔心，但家裏被二叔攪合的烏煙瘴氣。老祖宗這裏又缺不得人，所以我媽讓我先過來。”
話說到這份上，淩妤多少知道點兒隱情。
識趣的沒有繼續多問，徐家是大家族，企業做得越大，齷齪事情便更多。
能讓徐家外公外婆連老祖宗都顧不上的事情，必然不是三兩句說得清楚的。
徐淼沒有解釋，便是說不得。
淩妤識趣低頭，咀嚼食物，就此打住話頭。
*
用完早餐，淩妤陪徐淼去了一趟醫院。
老太太老年癡呆，神誌不太清醒，已經認不出誰是誰。
看人的眼神像是蒙了層白光。
淩妤和徐淼陪著說了一整天的話。
臨到下午，老人家才喊了一句：“小魚，喵喵。”
徐淼想多陪陪老祖宗。
眼看著時間不早，淩妤對徐淼招呼一聲，打算出去買些飯菜進來，陪老人家一起用晚飯。
*
老祖宗住的是VIP病房，病房外走廊並不像普通病房擁擠嘈雜。
偶爾擦肩而過的病人家屬，大都是穿著體麵。
淩妤拎著打包盒返回病房，發現飯菜有些涼。
索性掉頭往茶水間的方向走，打算把飯菜重新熱一下。
走到拐角處視線盲區，腳底猝不及防滾來一隻籃球。
淩妤的鞋跟擦在籃球上，身體前傾，往前踉蹌了兩步，花了大力氣，單手撐住牆麵，這才站穩腳跟。
雖然自己幸免於難，但手中拎著的打包盒不幸脫手而出。
“嘩啦啦”飯盒飛揚，白白綠綠的飯菜混在一起，一部分灑落在地。
還有一部分則是落在拐角處，穿著病號服的籃球少年身上。
少年窩在輪椅裏。大約十五六歲的年齡，口角歪斜，頭軟趴趴的耷拉在肩上，出氣時“嗬嗬嗬”聲音比普通人更粗重一些。
斜眼一錯不錯的盯著淩妤，片刻後突然哇的一聲哭出來。
淩妤墨色的眸子原本裹夾了絲怒意，仔細看了眼少年口眼歪斜的模樣，怒火才算褪去。
眼前的少年並不是熊孩子，看上去像是生病的腦癱患者。
他扯著嗓門哭嚎著，聲音喘出粗重的氣息。
淩妤站在拐角處，從她的角度看不見護理少年的家屬，隻好匆匆上前兩步，從手提包內掏出紙巾，打算收拾殘局。
“抱歉，你沒事……吧？”
淩妤仰著頭，昏暗的走廊內，少年三米外的身後赫然站著一位身姿綽約的女人。
待看清她的樣貌，淩妤的尾音戛然變形。
顧罄正蹙眉打電話，語氣裏裹夾著濃濃的不耐：“錄音筆的重要性用不著我繼續贅述。你們就是掘地三尺，它明早也必須出現在我辦公室內……你隻需要回答我能或者不能？”
淩妤這邊鬧出這麽大動靜，顧罄自然不可能忽視她。
她一邊往事故現場走，一邊低眼視線觸及滿地的飯菜，眼裏濃濃的冷意達到頂峰。
淩妤仰頭的這一瞬間，便正好與她戾氣堆疊的眼珠對上。
片刻後，顧罄才認出她，短暫錯愕，又看了她一眼，眼睛裏死亡氣息緩緩褪去。
“我這邊還有事，回公司說。”
顧罄抽回視線，摁斷電話。
率先一步蹲下身，手裏捏著濕紙巾為少年清理汙漬。
少年有些怕顧罄，眼珠裏噙著淚水。卻再沒敢哭出聲。
“這麽巧啊，顧罄。他是你弟弟嗎……”
“你跟蹤我？”
兩人的話幾乎同時出口，淩妤垂眸看她。
顧罄厭惡皺著眉，她一向是傲慢的，這會兒連給予淩妤點頭或搖頭的衝動都沒有。
將這種漠視直白的表達在自己的言行中。
自始至終看都沒再看她一眼，似乎當淩妤不存在，旁若無人的替輪椅少年擦拭掉身上汙漬。
這一刻，淩妤能夠清晰的感覺到她身上強烈的疏離冷漠，在顧罄心底她宛若一粒趨之不及的髒汙。
令對方厭惡至極。
不得不說，顧罄這個女人聰明的令人發指，她總是能知道傷人不需要言語。
而是用輕描淡寫的行為，把人貶低到塵埃裏。
淩妤垂眸。
“偷窺跟蹤是犯法的，更何況你是個律師。”淩妤微笑：“顧罄，你當我是什麽人？”
顧罄埋著頭，用力擦拭掉少年身上最後一塊汙漬。許是手上的力氣重了些，少年抽噎的喊了句：“姐，疼。”
顧罄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以示安慰，而後直起身，推著輪椅，一言不發往回走。
淩妤氣笑了。
【宿主……你……沒事吧？】008支支吾吾安慰：【唉……你不要太傷心，無CP女主，無情無義，是這樣沒錯。。】
【誰跟你說我傷心？】淩妤微笑：【我就是興奮，人生頭一回遇見這麽個厭惡的人。想著該怎麽把她弄哭出來……】
008：【……】
※※※※※※※※※※※※※※※※※※※※
嚶嚶嚶嚶……感謝在2021-07-08 14:59:50~2021-07-09 18:10:2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雲汀之下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