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錯亂綜合性健忘症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整個班級中除了夏凡之外，所有的人都知道他的新同桌林素素，就是兩個月前，在白雲酒店墜樓的聖城大學大一女生的親妹妹。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整個班級中，除了林素素之外，所有人都不知道夏凡曾經被警方認為過，是意圖殺害林素素的姐姐，一手導致了林素素的姐姐墜樓的凶手。
所以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夏凡都不知道林素素為什麽會選自己做同桌。熟悉林素素的同學們，也對林素素當初的選擇很是不解。
在同學們的印象中，林素素可是絕對地不近男色，一心撲在學習上的三好學生。像和男同學做同桌，和男同學一起肩並肩走在路上，和男同學一起出入食堂吃飯這樣的事情，在林素素這裏可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
然而這一次對待這個轉校生夏凡，林素素的表現為什麽會如此反常？
很長一段時間裏，同學們都在糾結這個問題。
林素素是誰啊，她可是如同不食人間煙火的小龍女一般的存在，妥妥的校花，百分百的學霸。整個聖城一高喜歡林素素的男生多了去了，暗戀林素素的男同學也大有人在。
這其中也不乏長相帥氣，家境殷實，學習成績又很好的男同學存在。就在高二四班，就有一個校草級別的男同學，一直明裏暗裏地對林素素獻殷勤。
然而林素素一向對他們不屑一顧。
現如今，一個剛從外校轉過來的夏凡，竟然讓林素素轉了性情了嗎？難道，一整個聖城一高的男生加起來，都比不過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夏凡嗎？
十七年來，夏凡一直過著近乎離群索居的生活。他很少用手機上網，因為網絡裏的世界即使是看不見的，對他來說也太過嘈雜喧囂了。
因為身體原因，醫生告訴夏凡一定要靜養，盡量避免去人多嘈雜的地方。不知道是一開始就不喜歡熱鬧，還是獨處的時間長了，久而久之養成了習慣。總之現在的夏凡，確實不太適應熱鬧的集體生活。
所以高二開學的第一天，夏凡便向班主任申請辦理了走讀。
為了讓學生們更好的利用時間學習，衝刺高考，也為了讓學校更好地實行封閉式的管理。原則上，高中生是不允許辦理走讀的。即便學生的家就在學校對麵，也不能辦理走讀。
然而這一切條條框框，在一個學生的身體健康方麵，都變得沒那麽重要了。
為了讓老師相信自己的話並同意自己的請求，夏凡甚至提前讓醫生給他開具了醫院證明。
證明夏凡的身體不適合住校，確切地說是不適合與那麽多同學同住在一間宿舍裏。所謂人多口雜，十二個學生同住一個宿舍裏的住校生的集體生活，即便是在夜裏，也是很難做到絕對地安靜的吧。
夏凡得的病很怪，不僅有身體上的疾病，還有神經上的疾病。因為得了怪病的緣故，夏凡的神經很衰弱，但是聽力卻異於常人地敏銳。
一些細小的聲音，在夏凡那裏都會被放大數倍。每到晚上十點以後到第二天六點以前，夏凡便需要絕對安靜的生活環境。
然而在這個世界上，絕對安靜的環境幾乎是沒有的。所以即便是在相對安靜的環境裏，夏凡生活地也有些吃力。
在晚上十點到第二天六點這段時間裏，即便是一根針掉到地上的聲音，都讓夏凡無法忍受。更嚴重的是，在需要非常安靜的時間裏，即便是其他人的呼吸聲，也能讓夏凡不勝其擾。
當夏凡拿出醫院開具的相關證明的時候，夏凡的班主任多多少少吃了一驚。沒想到夏凡準備工作做的這麽充分，他明顯是有備而來。
醫院證明最下麵有一行字這樣寫著：安靜的休息環境，對夏凡是至關重要的。夜深人靜的時候，任何不合時宜的聲音，哪怕是像呼吸一樣非常細小的聲音，都有可能讓夏凡的病情加重，也有可能要了他的命。
在夏凡的怪病那裏，連呼吸聲都變成了不合時宜的聲音。
人命關天，班主任一個婦人，可承擔不起任何的意外。學校也不可能破例，單獨為夏凡騰出一間宿舍出來。所以，班主任和校領導打電話請示了一下之後，便同意了夏凡辦理走讀生的請求。
夏凡租住的房子，位於郊外，是一個名叫幸福裏的小區。建築樓總高二十四樓，夏凡住在頂樓。一室一廳的房子，帶閣樓，而且很安靜。
裝修還可以，一個月租金二千，包括水電煤氣費，物業費是房東負責的。
從學校要搭乘將近一個小時的公交車，中間還要步行將近十五分鍾，才能到夏凡租住的地方。
九月一號，夏凡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五十五分了。
本想一到家裏倒頭就睡的，可是夏凡上一秒剛關上門，下一秒門外就響起了急促的敲門聲。
“小夏，快開門。我知道你在裏麵，剛剛我看到你了。”一個老頭的聲音，很突兀地在門外響起。聲音聽上去雖然有些混濁，但是似乎很興奮的樣子。
此刻站在門外正不遺餘力地敲著夏凡家大門的老頭，是夏凡的房東。他已經尋找夏凡兩個月了，這一次可算被老頭逮到了。視財如命的房東老頭，心裏那叫一個激動。
敲門聲響了五下之後，夏凡很不情願地打開了門。
“小夏，今天可算見到你了。兩個月沒見了，你都瘦了。怎麽，沒出什麽事吧？”簡單地寒暄一下之後，房東老頭繼續道：“小夏，你已經三個月沒有交房租了。你看，今天是不是把錢一起給我？”
“都有三個月沒交房租了麽？不好意思，我忘了。你知道我的……”夏凡欲言又止。
“沒關係，你沒忘了我是你房東就好。”房東老頭做了一個我懂得的表情，笑嘻嘻地站在門外，也不進去，一副等著夏凡趕緊拿房租給他，著急要走的架勢。
夏凡患有錯亂綜合性健忘症，房東和夏凡也打了一年交道了，多少了解一些。
為了方便交流，錯亂綜合性健忘症，是夏凡的醫生根據夏凡的特殊病情，特意取得一個名字。
因為患有錯亂綜合性健忘症的緣故，夏凡會經常忘記一些事情，情況嚴重的時候，還經常會忘記自己是誰。
夏凡遺忘事情的頻率不確定，屬於隨機遺忘一些事情的範疇。有時候，夏凡隻是間歇性地遺忘某件事情，過些時間又會突然想起來。
“那個……我最近手頭有點緊，能不能寬限我幾日”，夏凡磕磕巴巴地問，欠人錢讓他覺得有點難為情。
“還要寬限幾日啊，你已經拖欠三個月的房租沒交了……”房東老頭話中有話地絮叨著，但是當他那雙很是精明的小眼睛落在夏凡那張慘白又有點陰鬱的臉上的時候，善於察言觀色的房東老頭說了句“那好吧，下次別忘了啊。”便轉身離開了。
房東老頭陳百天是那種薑還是老的辣類型的代表人物。視錢如命的他，可從來不做賠錢的買賣。在夏凡之前，已經有五個租客，在短短一年不到的時間裏，先後被陳百天攆了出去。
理由無非是拖欠了自己的房租，或者隨便帶陌生人回出租屋。
對待上麵五位租客，苛刻的陳百天可是不能容忍他們晚交哪怕一天房租的。
然而夏天和其他租客不同，他對錢似乎沒有什麽概念，而且在此之前也從來沒有拖欠過房租。更重要的是，夏凡患有錯亂綜合性健忘症。
原本租給別人一個月一千塊，別人都嫌貴的房子，陳百天直接租給夏凡一個月兩千塊，夏凡愣是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在聖城這樣的二線城市，位於郊外的一室戶，租金頂多也就租個一千塊錢一個月的樣子。這一千塊的月租裏，並不包含水電煤氣費。
租給夏凡一個月二千塊，雖然裏麵包括了水電煤氣費，但是對於一個從來不做飯的單身學生來說，正常一個月，水電煤加起來能用五百塊錢，已經算是頂多了。
幸福裏小區的房子是天然氣入戶的，水費三塊錢一噸，電費白天五毛一度電，晚上三毛一度電。
也就是冬天和夏天需要開空調的時候，夏凡用的電費高一些，單就電費一項，大概用五百塊錢左右的樣子。水電煤加起來，也就六七百塊。所以，把房子兩千塊錢一個月租給夏凡，陳百天是妥妥地賺了。
而且，當陳百天知道夏凡患有錯亂綜合性健忘症的時候，他有時候問夏凡要房租的時候，會試探性問他要兩千五一個月。如果夏凡突然間恢複了記憶，記起了自己的房租是兩千一個月。陳百天也想好了對策，就說自己年紀大，老糊塗了，一時記錯了。
如果陳百天問夏凡要房租的時候，夏凡剛好忘了自己的房租是多少，那麽陳百天一個月就又多賺了五百塊錢。
事實證明，在去年臨近春節的連續兩個月，陳百天從夏凡那裏收到的房租都是二千五一個月，夏凡並沒有發現有什麽不對勁。
三個月前，陳百天更是以夏凡拖欠了他兩個月的房租為由，加上下個月的房租一起，一口氣問夏凡要了三個月的房租。夏凡同樣心平氣和地交了錢。
兩個月前，陳百天是故意說夏凡拖欠了他兩個月的房租。實際上就是欺負他得了健忘症，而且還欺負他人傻錢多。
然而沒曾想，接下來的兩個月，夏凡果真拖欠了他兩個月的房租。
陳百天也不知道最近兩個月，夏凡都經曆了什麽。怎麽給人的感覺，短短兩個月沒見，就從一個有錢人變成了一個窮光蛋的感覺。難道他父母，破產了嗎？
陳百天猜的沒錯，夏凡有錢的老爸是破產了，而且早在一年前就破產了。
想當初夏凡剛在陳百天這裏租房子的時候，穿的用的可都是世界名牌。然而現在，看夏凡剛才的那一身打扮，就像剛從建築工地上搬完磚回來一樣。
不過目前來看，陳百天還不打算得罪夏凡。畢竟，像夏凡這樣不在錢上麵斤斤計較，愛幹淨，而且從來不帶其他亂七八糟的人回家，愛惜房東家房屋，更重要的偶爾還可以從其身上坑一兩個月的房租的租客，全世界除了夏凡之外，估計找不到第二個了。
陳百天離開夏凡的家的時候，是晚上十點零一分。在陳百天站在門外，一邊假裝頻繁地查看手表上的時間，一邊幹等著夏凡給他拿房租的那一兩分鍾裏，夏凡也頻繁地查看手腕上的手表。
結果，在時間無聲地流逝裏，竟是夏凡先動怒了。
這小子，是不是有點反客為主了？房東老頭鬱悶至極。
當手表的指針顯示已是晚上十點零一分的時候，夏凡的表情開始變得不耐煩，臉色越來越難看，一雙深邃的眸子裏瞬間氤氳起一抹陰鷙之色。給人的感覺，好像陳百天再晚走一步，就會被“突然性情大變”的夏凡暴打一頓似的。
“小夏，過兩天，我再來哦！”陳百天的聲音在剛剛關上的電梯裏傳了出來。正在下降的電梯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加重了夏凡的不悅。
“下次你來的時候，如果還是沒有學會按門鈴，我保證你別想從我這裏拿走一分錢。”說著，夏凡一把關山了房門。
“這傻小子今天是怎麽了，吃錯藥了？變臉比聖城的天變得都快。上一秒還好好的，下一秒就暴躁地像要殺人似的。還好我腿腳靈活，跑得快，否則不堪設想。”從二十三樓走出電梯的陳百天，一顆不服老的心還在因為剛剛受到了驚嚇，撲通撲通地跳著。
回到臥室裏，夏凡沒有洗漱，衣服也沒有脫，就直接躺到了他的單人床上。
黑暗中，夏凡睜著眼睛，看著從窗外灑進來的月光，久久無法入睡。
夏凡不敢閉眼，因為一閉上眼睛，滿腦子都是同桌林素素惡狠狠地瞪著他的眼神。
當班主任問誰願意和夏凡做同桌的時候，是林素素主動要求和夏凡做同桌的。她的這個決定，在當時還引起了全班男女同學的一片嘩然。
當夏凡和林素素凶狠的目光第一次相交的時候，夏凡感覺有些呼吸不暢。明明是林素素主動要求和夏凡做同桌的，但是林素素似乎對夏凡懷有敵意。
她從來不和他說話，而且兩人每一次有目光接觸，夏凡能感覺林素素似乎恨不得希望自己趕緊去死。
辦走讀證的要求被班主任批準，夏凡從班主任的辦公室裏走出來的時候，剛好遇到了正要推門進來的林素素。
注意到對方不友善的目光，夏凡沒有停留，沉默著徑自離開了。可是在一步步遠離辦公室的走廊上，夏凡還是不經意間聽到了林素素和班主任的一些對話。
原來林素素也是去申請辦走讀證的。她們對話的內容大致是：因為自打林素素的姐姐墜落昏迷不醒以後，林素素的父母因為承受不住打擊，整個人基本上都垮了。現在的林素素，不僅要照顧她臥病在床的姐姐，還要照顧她一夜間好像老了二十歲的父母。
總而言之一句話，林素素為了照顧她們，必須辦走讀。
原來，林素素就是白雲酒店墜樓少女的妹妹。原來，夏凡的新同桌，就是平白無辜讓自己當了一次嫌疑犯，還順便住了兩個月的公安局的“受害人”的親妹妹。
知道這件事後，夏凡瞬間能理解林素素對自己的恨了。與此同時，夏凡對林素素的看法也徹底改變了。
離開學校以後，夏凡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又去青海大道跑步了。在不斷奔跑的過程中，夏凡的記憶又出了問題。
而且好巧不巧地，夏凡剛好把他在班主任辦公室外麵的走廊裏聽到的，有關林素素和班主任的對話忘了個一幹二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