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欲望
吃人是個有趣的比喻，不代表隻會是比喻。世界並非非黑即白，人性和獸性的轉換隻在一瞬，就如天堂和地獄的距離也是一瞬就可到達，多變的天氣誰知道那雨在下一刻何時降臨呢？
劉允琰開了門還有點意外：“是你們？”
笙清直接指明來意：“你身上的魔氣是怎麽回事？”
“魔氣？是你取的嗎？”劉允琰沒抓著重點，“挺好聽的。你是小貓咪嗎？”
晏安點了點頭：“你認識……”笙清捂著她的嘴幫她接下去——
“你是察覺到她身上的不對勁了是吧？”笙清說完就看著劉允琰的反應，隨時準備做出對策。
劉允琰雲淡風輕地打消他的顧慮：“我不恨你所說的魔氣，她應該不是變異的，不然不何必如此小心？我隻是慶幸擁有這份能力，至少它讓我明白——我救的人也會反過來咬我。狗都有的品質，人也會缺失。晏安，你原來可以變成人啊。”
晏安臉上被捂出幾道紅印子，笙清多看了幾眼也沒說什麽，晏安轉過頭發現他目光都沒有聚焦：“沒事？劉允琰嗯……你親人呢？”
劉允琰愣了一下，右眼裏一道紅光閃過，又突然笑了有點滄桑落魄。晏安心好像被無形的手拽住，總覺得這個笑容和他不太適合但她還記得什麽嗎？
劉允琰突然起身，一直坐著他怕沒勇氣站起來了：“晏安，你應該會幫我吧？”
笙清一直神情恍惚，聽及此眼神一凝，深邃的眼睛寒氣四溢：“你要她付出什麽代價？什麽叫應該！”晏安不明白笙清突然間生氣的緣由，輕拍他的手背寬慰著。
“那來找我幹什麽呢？”劉允琰背影有點孤獨，沒有防備地回頭，衣角被晏安的手攥住，“嗯？”
“先說好，我不能受傷。”晏安有意無意地瞟了眼笙清，繼續道，“我的命不是我一人的，身不由己還望見諒。”
劉允琰想了會：“好。”
檀木香氣不濃卻至深，棺內躺著一個美好年歲的姑娘麵容尤好卻沒有要醒的征兆，晏安感受到了女孩體內的的亂竄的魔氣，五髒六腑都受了一定的損傷，但人還能不受影響。晏安拿起劉雨汐手，扼著手腕但沒有挪出棺木的範圍：“幸好。”
“這棺木是我以前機緣巧合，不小心用河裏被汙染的水浸透了，本來是想把雨汐放進去，玩弄世人……樂極生悲，悲極生樂。”
棺木晏安轉著看了一圈長長地“哦”了一聲——魔域是天生的不腐之地，可再這樣下去就是真的屍體了。晏安一口咬住劉雨汐的手腕動脈處，眼睛微紅隨著血液的進入，眼睛如同曼珠沙華般綻放出絢爛的紅，白皙的皮膚配著染上鮮血的紅唇危險迷人，魔氣像是找到了更合適的宿主爭先地回到晏安體內。晏安吃飽饜足地攤在地上，笙清剛要來扶她時晏安咽了咽喉，丟了個東西過去厲聲道：“離我遠點！”晏安不知為何看到笙清就忍不住想要占有，食其肉飲其血，把他整個吞下去，然後就不擔心以後笙清會跟著別人走了。
有人愁就有人歡喜，劉雨汐的手搭在棺木上有了反應，當再次看到心裏曾認定不會醒來的人時劉允琰沒有第一時間過去而是緊張過度地逃離了。晏安沒有看到這個變故，因為她在克製心裏的欲望。笙清則是擔心晏安並未發現什麽不妥。
屋後，劉允琰撩開袖子看著被嵌合絲縫好的肌膚——大概要過段時間才會好，這嵌合絲是被魔氣灌養出的孢子生出的根，隻有這樣他才能恢複如初，那些多餘的屍體果然有用。劉允琰靠著牆壁蹲下，雙手遮著臉，即使恢複如初了他的心也髒了吧，他的樂觀一開始就是裝的，裝的那能長久呢？一開始他本該展示自己的真麵目，可麵對女孩那純真的眼神他就變了，樂善好施懸壺濟世也隻是女孩的願望，沒了女孩他連怎麽活下去都不會了。那些叫嚷著說他們怪人的都是以前他們救濟過的人，老老少少的都有，陌生可怖的……毀了他的皮肉和靈魂——
“你們都看到了？”
“千真萬確啊！”
“連生肉都吃，你說他們救我們是不是別有企圖？”
“誰會無緣無故地不取分毫救人呢？怕不是需要更多？”
“我們貧苦農民有什麽可企圖的，就這一條老命。”……解釋都沒有，這些人一傳十十傳百，即使說了又能如何？人會有負罪感嗎？不會的。對他們解釋多了說得越在理，他們隻會越發不可收拾，變本加厲地抖落出一些有的沒的，隻為了自己那點麵子。在強者麵前他們畏畏縮縮隻為保命，仗著人多混在其中歪曲事實任意附和，因為沒人知道他們是誰，他們說的話自己是記不太清的，也就那些被惡語相向的人才會刻骨銘心。
妹妹確實吃了生肉，那時體內的魔氣已經傷了神誌，可她還記得自己不能傷害無辜的人，所以吃的都是那沒人會喜歡的滿是腥氣的魚肉罷了，可總有些喜歡偷窺人家家事的多事之人——他們碌碌無為，隻為那一時的快感，希望被人關注的他們歪曲事實的本領仿佛與生俱來。
何來無辜？看似弱不禁風的人，說起話來能吹動一頭牛。從天而降的不會是免費的餡餅，隻會是天降橫禍。本來就努力與魔氣抗爭的妹妹，在一圈又一圈的議論聲中毫無征兆地倒了下去，不過還是不會善罷甘休，最後也不會覺得自己錯了居高臨下地唾棄著。他隻是想救妹妹，可卻因為言語“冒犯”和不可避免的肢體抗爭——
“你們憑什麽？她吃人肉了嗎？你們才是吃人的怪物！”吼出聲嘶力竭地悲壯，見一人拿著鋤頭正要打在妹妹身上時，他踢開鋤頭扔了出去，頑強抵抗著一群快把他小木屋擠碎的叫囂者。當他的額頭不知是無意還是刻意被利物打破流了血，這不僅沒把人們嚇到反而激發了他們的“義憤填膺”“豪情壯誌”——能用的工具都用上了，釘耙、竹帚、鏟子……皮開肉綻，昏天黑地，振聾發聵直到他無力地用身體堪堪擋住失去了意識很久，久到身體已經不再感受到痛，他最後真的很感謝這些人“適可而止”沒有殺死他。從地獄爬出的人，誰要是再把他拖入地獄，他怎會善罷甘休，他不得拚盡全力要他們的命嗎？他不會感激這些人沒要了他的命，反而他們應該擔心自己是否能承受死亡前的恐懼？
那水裏的毒害了自己的妹妹，他本想著妹妹都沒了活著也沒意思，下了必死的心喝了那毒沒想到天不亡他，有了那“毒”的加持，他一夜間輕而易舉殺死所有人，對岸的村莊甚至都沒有察覺，隻有滿天火光轉瞬即逝。他殺了他們，沒有負罪，一身輕鬆暢意躺在灰燼上，臉上沾了點灰也遮不住那雙帶刺的眼睛……
當劉允琰再次踏入房屋時，迎麵笙清抱著呼呼大睡的晏安，劉雨汐扶著牆有點顫巍走向他。
笙清手臂流淌著血，穿著玄衣肩上的血汙也就看不見了。晏安鼻子抽動漸漸轉醒，一臉驚恐看著笙清，忽然間啃著自己手背的肉，嗚咽著抽著身子嘴裏含糊不清：“……不能吃……他是笙清啊……別碰！”笙清完全沒有反應過來變故就已經發生，他一旦試圖去扳動晏安緊咬不放的牙關，聽著骨頭碎裂的心碎的聲音。
笙清沒有再激她，而是任由晏安自己躲在與他不會視線相交的位置，笙清用修長的兩指卡在自己滑動的喉節兩邊脖頸處，忍住心裏的慌張，滴水不漏的顯得更有威懾力：“你逼死了我，以後笙笙可就沒有親人了。”晏安就這樣呆呆地跪坐在地，無力可悲地抬著自己那雙原本勾魂的狐狸眼，轉眼間滿是自責，眼睛在眼眶裏緊張地劇烈抖動。
“不要……卿……卿君是誰？”晏安兩眼迷茫，不知該如何稱呼笙清，呆滯地一動不動。笙清見著機會把她的手拉過來，看著皮肉翻起、白骨顯露，甚至還有骨渣……笙清抱著她拍著她的背，疏解她的鬱結，眼眶脹痛微紅一片，他真的怕極了——這得多疼啊，為何這痛不能轉移呢？就像當時看著晏安生笙笙時，他隻能做力所能及的事，心痛是最無力的。
笙清的聲音宛若細水長流聲聲入耳：“沒事了啊，我不會拋下你的，你永遠都在這裏——”笙清讓她去感受自己的心跳證明自己沒有說謊，“想想笙笙，他也不希望自己的父母出事的，對嗎？”最後兩個字顯得過於無力，他多想聽到晏安的回複，屏氣凝神生怕那答案不是他想聽的。
“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