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孢子
“笙清！我是有毒，還是有傳染病？”晏安穿著梅花紋紫紗袍，黑色雲絲披帛是笙清披上的——說是天氣轉涼。晏安頭有點昏，本來想抱著兒子在躺椅上休息會兒，可笙清像是不會累一般帶著笙笙在院子裏逛，晏安還一次都沒有抱過辛苦生出的崽兒，“笙哥～”
笙清身子明顯一頓，還是轉過頭沒有鬆口的打算：“他身上體寒，對你不好。”晏安都分辨不出這人是不是在說謊。笙笙穿著金絲羽綢大襖子，雪白的皮膚在太陽下盈盈發光，藕節般的手指在空中抓著低垂的臘枝，沒有像小孩子那般沒有輕重隻是好奇，手腕的銀鐲子是笙清備好的——晏安都懷疑這人是在專門為笙笙提前準備的，笙笙戴著頭衣，臉上的小絨毛柔和光透。遺傳的緣故，除了生出來時看著皺巴巴的，現在張開了精致的不像話，圓圓小小的臉，薄唇不點自紅，柔柔嫩嫩像個玉娃娃，就是天生嘴角帶點不明顯的上揚，似笑非笑的——隻有晏安覺得滑稽，還開玩笑說這模樣和笙清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晏安看著互動的兩人——笙清沒什麽表情，伸出手像在逗貓，小笙笙好不容易才抓著他的手尖笑得很開心，但一觸到他父親自帶憂鬱的眼睛就停止了笑，在懷抱裏不安地看著四周找著安全感，最後因為笙清背對著晏安，笙笙嘟著臉一手抓著笙清的衣領，牙齒都沒長就凶狠地咬了上去，口水連著嘴角流在笙清身上。笙清那雙好看的桃花眼有了絲殺意，後來看著這和他母親晏安一般的模樣，以及和他一般的淚痣就心軟了。
看得有點累了，晏安低著頭看著腳尖——又忘了點事，幸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會心痛的。晏安其實連呼吸都是模仿的，她本身是不用呼吸的，時間久了她忘了以至於把笙清嚇得不輕。笙清把小笙笙靠在晏安身邊，這才看到晏安有了點反應。
疲憊地睜開眼睛，霧蒙蒙地看向旁邊伸手摟住，聲音有點弱：“我都睡了，你們不累嗎？”
笙清不費吹灰之力一把把兩人抱起，坐到靠椅上當起了人形毯子：“累啊。”
晏安突然碰到了濕潤的衣服，還有點黏黏糊糊的：“你衣服怎麽了？”
“你兒子吐的。”
“那就這樣？”晏安記得這人和她一樣都有潔癖，或許比她還甚。
笙清壞笑著，故意離晏安近了些：“人人平等，你是他母親和我沒區別。”
“其心可誅。”晏安抓起笙清的袖子，發著氣地把笙笙嘴角的口水都擦了上去，“說好了，別擦回來啊。你是男子不能和我計較。”
龑剛翻牆進來（為何要翻牆？或許是覺得和推門一樣容易的緣故。）看到著其樂融融的一幕，不知為何觸動了自己的玻璃心——自己勤勤懇懇地把宮裏那些想還鄉的都一一登記入冊，陸時清告了病假所以就他和賀鸛南處理，關鍵是賀鸛南隻照顧秩序，最後登記上冊的也是他——賀鸛南也是聽說笙清要讓位於南宮翎的事，也就拿著自己的那份酬勞一身輕不染俗塵地離開了。龑唯一沒想通的是那娮婩絲毫不為所動，呆在她的宮裏沒有絲毫影響，隻是回了句：“不是誰都可以不計前嫌，丟下一些東西後還能正常生活的。”娮婩深知自己的臉會讓自己過上好日子，同樣也會一步走錯就是萬劫不複，與其這樣還不如一直關在著安全的籠子裏不求任何的重視。
“好了？”笙清是相信他的能力的。小笙笙看著龑有預感似的，與他格外親切張著雙手就要抱。龑受寵若驚，可也不敢輕舉妄動啊。
正在兩頭為難時，晏安開口化解尷尬：“這孩子不吃人的。”這是吃不吃人的緣故嗎？龑一身戾氣在抱起這個小生命的時候還是手足無措，還有點小感動，這孩子太靈氣了白白淨淨，玉一般的好看，看得他都有點腦熱了。
紅著臉傻笑著，笙清都為他感到尷尬——這讓他媳婦怎麽想？太丟麵兒了。
“你先照看會兒，我和安安出去了。”笙清指了指廚房，“你餓了自己做飯，他不吃的。”簡直天賦異稟——這孩子因為在母體吸收太多靈氣，自己也早早學會了吐納生息已經是天生辟穀的境界了，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也不會咿咿呀呀地亂叫倒是讓笙清這個認證的親父親有點安慰。
龑對於自己主人這些操作沒有絲毫懷疑，甚至在想如果有一天晏安不在，這孩子可能會提前體會生活之苦。
“南宮翎那麽警惕的人，會懷疑的。”
“嗯。”晏安在笙清懷裏，十歲孩童的大小，“總之伏脩被帶回魔界了，他一人也翻不起什麽波浪，其實當皇帝哪有那麽好？在權力中漸漸失去自己的思想，朝臣的意見、後宮的心機、還有一群覬覦這個位置的勢力，他南宮翎那怕是一手遮天也會提肘見襟應付不來。”
“做事小心是好，可總是偷偷摸摸做些令人惡心的事，不光彩不說。”笙清看著山下滾滾河流，“以為借助流水能衝刷掉溝壑，隻是會更加加深罷了。”
晏安眼睛被某個東西吸引了去，跳下笙清的懷，拋開灌木看到有一株孢子植物，唯一特殊之處是它通身透明，葉片下背光處幾個芝麻大小的紅色突起就是它的孢子，晏安正要伸手去碰被笙清攔了下來，語氣毋庸置疑：“安安，你被迷住了。”
晏安出乎意料地立馬回複：“嗯。”眼睛還是沒有挪開，神情鎮靜沒有掙脫開笙清的束縛，眼皮下的眼睛充滿深意，“有魔氣，像是剛……”
此時，笙清嗅到了另類的氣味，拉過晏安附耳道：“有東西，別說話。”笙清反應迅速，但也好在晏安不需要呼吸。不然就笙清這個口鼻都捂住的做法，晏安不知該死過多少回了。
笙清的身上一直帶著一種梨花的馨香，淡淡的卻也讓人著迷，想要繼續聞下去。晏安蔥白的手指掰開笙清用力的手掌，就看著一個橘紅色的身影從山頭另一邊冒了出來，晏安看著也是張了個小口有點驚訝地和笙清交換眼神。明顯，笙清也有點懵——劉允琰怎麽會在這兒？晏安隻是覺得眼熟，沒什麽記性了，輕聲問了句：“笙哥認識？”
笙清摸著她的頭，把她抱了起來，冷眼帶點戒備麵對向他們走來的劉允琰：“劉允琰？”
“久別重逢，無恙？”劉允琰沒了那時的熱情和主動，想即將倒下的風中稻草，聲音也不再有當初的少年稚氣。
笙清也隻是對故人那般點點頭：“無恙。”
晏安也打了招呼：“你好。”
“你也是。”劉允琰朝著他們身後那一株孢子植物走去，自言自語說著晏安他們不懂的事，“還是長出來了，正好缺了點嵌合絲。”
什麽是嵌合絲？晏安拉了拉笙清從剛剛那人出現就收緊的手臂，指了指地麵眨巴著眼睛可憐巴巴的：“放我下來。”笙清弓著身子把她輕輕放下。
“要做什麽提前說於我聽，要是有半點傷害——我就隻有讓他晚上在外麵借宿一宿了。”果然是親父親。
“你兒子有名字。”晏安錘了他一拳表示不滿。
“兒子……”劉允琰喃喃自語。笙清聽到了不對勁，卻也擔心是自己聽錯了，就是有一點可疑之處就是劉允琰身上的和晏安有點相似的氣味。
——難道是魔氣？
孢子植物的孢子被劉允琰用自製的木夾子一個不落的夾到一竹筒中，在劉允琰搖動的時候，晏安聽到了水流的聲音。劉允琰像是受了指引或是控製，機器人一般地收起竹筒就離開了，大概是有什麽要緊事要忙。
笙清叫住了他：“故人相逢應該暢所欲言。劉允琰，真的無話可說了？”
“你們是我和妹妹唯一救了也不覺後悔的。”劉允琰身子沒動隻是回過頭，眼裏的血絲都要冒出來了，看得出來他堅持太久了，“你們該慶幸，其他人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