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請罪（下）
“多大的人了？”
連思依聽到聲音抬頭恍若隔世，這幾天對她的打擊太大了——父親昏迷不醒，烜赫宗的擔子算是徹底交與她手；衛珣諳性情大變，她不得不暫時離開他冷靜；現在就剩五叔了，剛剛她還擔心晏安說的話……
一時間心酸湧上心頭，要不是璃梔在一旁，她不知道是否會如此淡定麵對被摧殘至此對她疼愛有加的五叔。
連澤吃的鹽比她吃的飯都多，怎會看不出她心中所想，艱難抬起手臂手指微動：“起來。”
“五叔……知善前來請罪。”連思依俯下前身額頭蓋在手背，身體與地麵近似平行，語氣鏗鏘有力。
連澤從小看著她長大，知道這人倔得很，平日話不多下定決心的事絕不含糊。連澤好歹出來看她了，也不好丟下她況且這人一點兒當母親的覺悟都沒有：“有什麽事起來再說，都是要當娘的人了這樣莽撞成何體統？想怎樣請罪我不管你的。”
璃梔看出連澤擔心焦急，怕他心急攻心上前把人扶起悄聲附耳：“有什麽還是說清楚，動不動就跪這種行為除了你的親人誰都不會買賬。”
連思依有點猶豫地走到連澤身前像個認錯的孩子，低聲淺語：“父親的事，五叔知道了？”
“嗯。”
“五叔不用擔心……”連思依依舊不敢與連澤對視，“孩子沒了，是我這個母親不稱職……”
連澤恨鐵不成鋼：“知道就好。平日裏你胡鬧點沒什麽，我看你不該為我請罪。”
連思依十分希望有人能支出她的問題狠狠地給她點教訓，這樣她心裏愧疚不會那麽深。也就隻有五叔會說她這是“胡鬧”，要真是胡鬧該有多好，以前做什麽都有人兜著，如今她得為自己負責了。她太自負，太自以為是了，得虧上天給了她打擊讓她看清自己並沒有多了不起。
“現在你應該發現自己問題了，希望你自己深思過了。”連澤想調轉木椅，連思依看見了下意識伸出手，見璃梔習慣性把手撫上後才停手。
璃梔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一樣看入人心：“他是你的五叔，是該好好盡盡孝了。”連思依感激地點頭，快步走了過來，連澤也沒有說什麽，也算是默認原諒她了。有時隻有親近的人才不會什麽都說，所有的情感都表現在行為上，因為他們不會急於表現自己的愛而是發至內心希望對方好。
頤湘軒，晏安趁著那些人看熱鬧的功夫順利進了門。娮婩聽到了動靜也趕了出來正好與晏安碰上。晏安撤掉術法語氣不善：“這門檻太高，差點本宮就進不來了。”
“娘娘……”娮婩心裏恨——誰招惹這人了？不是提醒過對這人表麵上還是得敬著，這些當真是新人，“這些人眼拙，有什麽照顧不周的娘娘盡管與嬪妾說。”
“不敢當。你好歹也是妃位，何必妄自菲薄。”聽不出喜怒的話最讓人多想了。
娮婩心焦不知所措時，也不知她幾世修得的福氣這些人都算著時間前來恭賀她。
笙清在龑那裏得知晏安回宮的事，一來便看到這麽一出：“烻妃回來的有點早？”
娮婩看人眼色很準，不然不會做到頭牌的位置，知道笙清是為她撐腰來的也就用了心獻殷情：“陛下，嬪妾不知您大駕光臨。不如進屋？這裏不方便說話。”
晏安行了禮婉拒了她的好意：“嬪妾先行告退。”
“慢著。”笙清本來就是為這她來的怎會輕易放過，“烻妃做事越來越隨心所欲了。”
“陛下所言極是，嬪妾謹遵教誨。”說個話還義憤填膺的，生怕人不知道她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晏安明顯是故意的。
娮婩見狀立馬發揮和事佬精神——就是明明事情很簡單非要攪得一團亂：“姐姐今日也是來慶賀妹妹榮升妃位的，嬪妾還沒好好謝謝姐姐呢。”
“是嗎？”笙清還沒見過誰空手套白狼的，“烻妃備了禮？”
“嬪妾是閑來無事看熱鬧的，妹妹或許理解錯了。”因果好報應啊——自己選的好花魁，還得自己“消受”。
“陛下的賞賜已經這麽多了，沒關係的。”宮裏凡事都節儉，她得到的還沒她表現出來的三分。
“竟然沒關係，朕也沒什麽可說的，朕也是抽空來看看。烻妃貌似還沒有上報此次前去的具體事宜。”
“是。”——龑說的這位姑奶奶根本不需要她過多的的“關切”。
娮婩的目的顯然沒有達到，她是玩玩沒想到笙清根本不吃那一套，現在她隻希望晏安不要吹耳旁風連累了她。
——晏安顯然根本不在意她那點破事。
無緣殿閣，內置清幽嫻靜，竹林陰翳光打在葉片上顯得青翠透亮，晃影下重重疊疊無數個光圈隨著清風緩緩移動。
晏安剛一踏入就被笙清拉住：“胖了？陸時清府上招待有加。”
“陛下不也是生龍活虎，難不成是頤湘軒開了小灶？”晏安抽出自己的手，“笙清，我們能不能好好說話。我認為最近你在故意給我添堵。”
“何以見得？難不成你會吃醋。”
“不會。”晏安在這方麵也不知道從何而來的自信，一副斬釘截鐵看不出她有絲毫猶豫。
笙清擺出果真如此早已看透的模樣：“這樣不就得了。我除了沒來雪柔宮可曾做過其他異於平日的事？”
“沒有。”晏安咬了咬唇，眼神上瞟手不自然地揉了揉鼻尖。
死鴨子嘴硬。笙清也不說什麽：“你開心就好。”
“你知道就好。”
笙清看了眼晏安明顯漸寬的外衣：“太醫沒說什麽？”
“沒，就是長肉了。”太醫要是看出來了，她還真是活回去了。
“為何不與我同床？”笙清好好一個人現在成了問個問題都直來直去的直性子了。
晏安揉了揉眉心，有點無奈：“你能不能婉轉一點？”
“你知道我不是唱戲的，過日子的要講究說辭？”
得，她反倒不是人了。
晏安氣不打一處輕推了笙清一把，麵子上還是過不去：“煩死了。還有——你師姐去了璃梔那裏，你可以不必擔心了。”
笙清好笑的看著她：“要是別人，誰敢這樣對我？你倒是成習慣了。算了，你說了算行不？”
晏安麵上一副這還差不多的樣子，非要得了便宜還賣乖：“等南宮翎的事解決了，你不想當這個皇帝大可退位讓賢。”
“你呢？”
“……對了，我還有事得去下何家。”晏安眼神黯淡下去眨了眨眼把注意力轉向一處的綠植，“笙清，說真的皇後怎麽樣？”
“知道了。”也不是她一個人會轉移話題，“一起去。”
彼此這樣也算心照不宣：“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