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鹽州之戰（四）

  事實證明，段白城的判斷是對的。仲天鷹雖然率軍殺敵無數、所向披靡，但在雙方人數差距極為懸殊的情況下，一時間還是難以突破重圍。不得已，他隻好傳下令去，讓全軍再次放火，希望借著大風大火的神威，助自己一舉衝出泥潭。


  但與此同時，他在心裏也早已做好全軍撤回鹽州的準備了。今夜襲營的目的很簡單，就是看能不能一鼓作氣殺出重圍。如果廝殺許久、仍然無有進展的話，那大家就必須得立刻抽身離去。不管前進還是後退，總之絕不能在這片戰爭泥濘之中停留太久就是了。否則，一旦讓唐軍從最初的混亂中緩過了勁來，那最後死無葬身之地的，可就是仲天鷹自己了。


  “仲將軍！仲將軍！！”


  正在仲天鷹浴血奮戰之際，一道熟悉的呼喊聲突然闖進了他的耳中。抬頭望去，卻見是餘虎從火中策馬疾馳而來。臨到近前，後者才急急勒住坐騎，於馬上高聲道：“仲將軍！末將特來複命！今夜襲營，唐軍上上下下果如您所推測的那樣，毫無防備！現在，他們是將找不到兵、兵找不到將！就差自己人和自己人掐起來了啊！哈哈哈哈！”


  “哦對了，就在回來之前，末將還成功用藥毒死了那些唐軍大將們的坐騎呢！盡管在中途不小心被看到了，但托將軍洪福，所幸一切有驚無險！”


  “哦？當真？！”仲天鷹聞言，頓時喜出望外。遂顧左右而言道，“若是如此，敵大將便無法迅速撤離戰場！此刻的他們，就是一群活靶子！弟兄們，我等當再奮力衝殺，爭取將他們一網打盡！”


  “將軍且慢！”餘虎見狀，趕忙攔住了仲天鷹，“末將詐降敵軍，現在將軍又已然襲營，雖以奇製勝，讓敵人的周圍部隊沒法兒及時反應過來，但其中軍定已有了防備！咱們此刻殺去，必會遭到頑強抵抗啊！屆時，我軍無有攻堅利器，隻會白白折損了兵馬而已！”


  “那……餘將軍的意思是？”


  “依末將之見，不如立刻轉向，去往別處！”餘虎狠狠地抹了把臉，隨即拿手指向西南方向，大聲說道，“將軍請看！此去西南方，乃為唐軍囤積糧草與攻城器械之處！先前末將入營之際，就早已暗中調查妥當！照眼下的情況來看，盡管我軍仍占據上風，但突圍已經是不可能的了。那咱們就退而求其次，燒了唐軍的糧草輜重！毀了他們的攻城器械！如此，就算天亮之後唐軍想要攻城報仇，也得先掂量掂量他們自己手上的本錢了！”


  “哈哈哈哈！好！此計甚好！！”聽了餘虎所說，仲天鷹忍不住仰天大笑。隨後長刀一轉，對著身後同樣興奮不已的將士們吼道，“弟兄們！都聽見餘虎將軍的話了嗎？！奶奶的，就算咱們今夜衝不出去，也得讓敵人多掉幾塊肉！全軍聽令！調轉馬頭，咱們燒唐軍的糧草去！”


  “遵命！！！”


  仗打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仲天鷹早已用他的勇武英姿折服了所有人。故而當其下達轉戰他處的命令後，所有將士立刻緊隨其後！沒有一個人猶豫！僅僅片刻功夫，一眾殺紅了眼的虎狼之師就已衝進了那片囤積大量糧草輜重以及攻城器械的營地裏。殺散守軍之後，望著滿滿一大營的戰略物資，仲天鷹當即大手一揮，其身後的勇士們便已爭先恐後的衝了上去，四處放起了火來。


  熊熊烈火，將夜空照耀的猶如白晝一般。任那糧草再多、器械再堅，也難在這焚天大火之中苟延殘喘下來！欣賞著眼前的傑作，仲天鷹等眾將士紛紛豪邁大笑！隨後，他們便又再度踩踏著燒焦的唐軍屍體，大搖大擺的穿過亂軍，撤回了鹽州。


  大捷，史詩大捷！！！

  大火一直從三更天燒到了清晨，才因無草木可焚而逐漸淡弱了下去。經戰後清點，此役，唐軍的損失大概在七千多人左右，其中多為葬身於火海中者；此外，中軍大營、前營、糧營等重要營寨幾乎全被夷為平地，各級將官也同樣死傷慘重；更有大將洪天寶臨陣逃脫，使得其他地方的有生力量無法有組織地及時來援，從而直接導致了整個戰局的全麵崩潰。


  總而言之，這一次的失敗，猶如一把無形的重錘，狠狠地將所有唐軍將士的士氣與傲氣給打落進了穀底。當那座和昨日一樣殘破的鹽州城再度出現在太陽下時，他們卻是再也不敢對其抱有絲毫的輕視之心了。


  至於仲天鷹這邊，氣氛就完全不一樣了。五百餘人，最後經過清點，竟隻折損了不到三百人！雖說在某種意義上也算是損失過半了，但那得看和什麽比啊！不到三百換了對麵七千多，已經是非常非常的賺了！


  但這隻是賺了第一波，接下去的事情，還尚未可知啊。望著在城中大街上載歌載舞、痛飲美酒的眾人，倚靠在城樓上的仲天鷹不禁苦笑著搖了搖頭。他心裏很清楚，盡管此役極大地震懾了敵軍，但圍困的局麵卻依舊沒有被打破。燒毀唐軍糧草器械，也僅僅隻能暫緩一下敵人的攻勢而已。若想真正的轉危為安，最後……還是得指望那家夥的援兵啊。


  拓跋雄，你不會讓我失望的，對吧？

  當然不會。


  就在仲天鷹苦惱的掰著手指頭算天數時，接到求援信的拓跋雄已經點起了一千精銳，帶著霍幽和完顏乞裏、孫賀兒、蔣大眼四將，正連夜往鹽州疾馳而來！為了在最短的時間內趕到，臨出發前，拓跋雄特地搜集齊了城中所有戰馬，為自己這一千援兵配置了一人雙馬。每日行進，雙馬互換騎乘，人歇馬不歇。一切的努力，都隻為了爭分奪秒、搶在唐軍急攻鹽州之前，救出仲天鷹所部！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拓跋雄的嚴令之下，眾軍咬緊牙關，不分晝夜的向鹽州趕去，最後竟將仲天鷹原本預估的來援時間給硬生生的砍去了一天半！而就是這寶貴的一天半時間，卻是徹底挽救了鹽州城中絕大部分將士的性命。


  仲天鷹已經快撐不住了。


  事實證明，段白城可不是吃素的。至少在重新整軍備戰上，他所展現出來的能力就遠遠超出了仲天鷹的預料。等到拓跋雄等人終於趕到鹽州城外時，唐軍已經攻破了城牆，此刻正嚎叫著朝城內不斷衝殺著。見狀，拓跋雄未敢怠慢，當即命親衛吹響號角，傳令全軍發起進攻；同時，他自己亦是身先士卒，挺槍躍馬，一頭就紮進了毫無防備的唐軍後軍之中！

  “我乃、大遼冠軍侯——拓跋明決是也！！！宵小之輩，還不死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