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克敵製勝，兄弟鬩牆
拓跋雄定睛望去，卻見打馬出陣的這個大和尚，竟生了一副青麵獠牙、凶神惡煞的醜陋模樣！除此以外，那光頭之上也滿是血印，完全遮掩住了佛家的戒疤；一身藏色袈裟草草的披在肩上，隨風飄蕩，隱隱露出了其下魁梧結實的身軀來。若是尋常人見了，當真得誇一句好漢子！但、就是難以把他和正兒八經的出家人聯想到一塊去。
“我就是拓跋雄，”敵人已經指名道姓了，拓跋雄怎會臨陣退縮？當即高聲回應道，“你便是苦駝王？龍州大賢禪寺的那個賊禿驢？嗬，怎麽，出家人現在心都這麽野了嗎，不好好在廟裏麵誦經禮佛，竟也開始學著造反了？！”
“哈哈哈哈！沒錯！老子就是念不下那鳥佛經了，這才起了兵造了反！”出乎意料的，那苦駝王在聽完拓跋雄這一番滿是挖苦的話後，竟不怒反笑，“複興大唐，嘿嘿，多麽崇高的一句口號啊。但就是這四個字，讓老子生來第一次可以隨心所欲地燒殺劫掠，真他娘的過癮！其實說穿了，那大唐也好大宋也罷，不都是一丘之貉嗎？他們要的是什麽？僅僅隻是老子口頭上的一句‘忠誠’罷了。”
“向李氏宣誓效忠，就能換回數不盡的金銀財寶、珠玉美人，實在是太賺了！而為了得到更多的信任與權力，老子就不得不多賣點力氣、為他們殺人開路啊。這不，聽說遼國近來出了一個了不得的人物，最後還被蕭太後給封為冠軍侯了，那老子肯定要為自個兒的東家鏟除了你這隱患啊！否則，老子的財路……可就鋪不開了！哈哈哈哈，殺！！！”
話音未落，那苦駝王便已揮舞起了手中的水磨禪杖，如野獸般張牙舞爪的朝拓跋雄衝了過來！後者見狀，暗道一聲來得好！當下也抬起暗金虎頭槍，策馬迎上，與之廝殺作了一團。
最開始時，拓跋雄隻以為這就是個壯碩點的和尚罷了，頂多力氣大些，能有什麽真本事？但一經交手，他才發現自己想錯了。這個相貌醜惡的大和尚雖然狂妄至極，可也不似自己想的那般不堪。別的不說，單單那柄看上去奇重無比的水磨禪杖，在這苦駝王手中卻是揮舞自如，輪轉如風！若非暗金虎頭槍亦為大國至寶，遠勝凡間兵器，否則、實難與之匹敵！
二人就這麽在兩軍陣前你來我往的走了十幾個回合，雖然期間拓跋雄一直占據上風，但苦駝王仗著自身力大，也叫前者短時間內無法輕鬆取勝。不過——這場鬥將的最終目的就是為了取勝嗎？當然不是。得要詐敗、然後誘使敵人衝進自己布下的口袋陣中啊！想到這兒，拓跋雄瞅準時機，猛地揮槍蕩開了苦駝王的水磨禪杖。隨後便急忙勒轉馬頭，十分“驚慌”的向自家陣中大喊道：
“不好！這禿驢竟如此力大！我難敵矣！撤！快撤！！”
這句話，不僅僅是說給起義軍聽的，更是拓跋雄提前與眾將士們定好的暗號。隻要一喊出來，大家夥兒就該按照計劃好的路線“抱頭鼠竄”了。事實證明，這些個沙場驍勇們不單在打仗上是一把好手，演起戲來也是個頂個的精湛。號令一下，所有人沒有絲毫猶豫，立刻扭頭就跑！邊跑還邊大呼小叫的嚷嚷著，生怕敵軍看不出來他們是在“敗退”之中。
而原本鬥得正興起的苦駝王，見拓跋雄毫無征兆的就撤兵敗退了，不禁當場愣在了原地，顯然是有些沒反應過來。可還沒等他去好好想想到底該不該追時，其身後的起義軍就已經按捺不住、開始擊鼓進軍了。
這當然不是那些暴民自己的意思，而是苦駝王的盟友、一直在後方觀戰的公羊陌覺得此乃天賜良機，這才激動地下達了全軍追擊的命令。其實按理來說，苦駝王和公羊陌是同一個級別的，什麽事都隻能商量著來，不存在誰指揮誰。但此時苦駝王人在前線，大後方僅有一個公羊陌，那起義軍自然就得聽他老人家的話了。
於是，戲劇性的一幕發生了。苦駝王原本對拓跋雄無端敗退這件事是抱有一定懷疑的，但當自家軍隊開始三三兩兩的向前衝鋒時，他竟連阻止都阻止不了了！要知道，這些人可都是沒有受過專業訓練的老百姓啊，你指望他們令行禁止，不就等於指望魚兒奔月、狡兔遁海嗎？所以到最後，苦駝王幾乎是被自己人給推著搡著、強迫的朝著拓跋雄追了過去，連脫身都脫身不得。
我相信，在那個時候，他的內心一定是絕望的。
浫龍鎮營門大敞，早被餘虎故意散落的衣甲輜重猶如一個個濃妝豔抹的美嬌娘，正無聲的勾引著那些基本沒怎麽見過世麵的起義軍們。窮苦了幾輩子、從沒見過好東西的起義軍將士們一看到這些新奇玩意兒，哈喇子頓時止不住了。當下立刻將追擊敵軍、以及自己還身處戰場之上的事情給忘得一幹二淨，隨即爭著搶著衝入了浫龍鎮中，妄圖吞下這筆來路神秘的意外橫財。
“混賬！誰讓你們往那兒跑的？！”苦駝王見了，頓時氣得暴跳如雷，“回來！都回來！把手上的東西全都扔了！隨我速速撤退！敢有違令者，殺無赦！！”
但很可惜，除了極少數對其畏懼者乖乖放下了手上搶到的東西，其他人全都把苦駝王的話充作了耳邊風，還是在一個勁兒的撿著“戰利品”，九頭牛也拉不動他們那顆貪婪的心。就這樣，整個起義大軍，足足萬餘人，在利益的驅使下徹底亂成了一鍋粥。他們甚至沒有發現，因為衝進來搶東西的人實在太多，整個浫龍鎮已經被擠得滿滿當當、水泄不通。要不是這小鎮還算堅固，否則，早就被如蝗蟲過境般的人群給夷為平地了。
“殺！！！”
正當眾人搶東西搶的不亦樂乎的時候，浫龍鎮外突然殺聲震天！眾人慌忙望去，卻見是最先敗走的拓跋雄所部竟又重新殺了回來！且個個神色凶悍，完全不似先前！
在起義軍士兵們驚恐的目光中，拓跋雄一馬當先，手中暗金虎頭槍上下翻跳，幹淨利索的殺出了一條血路來！其身後虎狼之軍也不甘示弱，紛紛追隨於他們的英雄，奮力砍殺著敵軍。在這大規模的騎兵，還是契丹與女真的精銳騎兵衝擊下，脆弱的起義軍瞬間被分割成了十幾塊！真正意義上的成為了甕中之鱉。
大禍臨頭，這些從盲目貪婪中方才驚醒的暴民們立刻慌了神。但此時此刻，整個浫龍鎮的所有進出口都被人給堵死了，逃又能逃到哪裏去呢？至於戰，那就更可笑了！拓跋雄麾下之軍，俱是經過千錘百煉的沙場老兵，在他們眼裏，這些個起義軍和娃娃沒什麽兩樣。情況也確實如此，衣不蔽體的起義軍碰上了甲胄精良的職業軍隊，那下場隻能是——慘敗。
拓跋雄的將士們用鐵蹄和刀劍獰笑著告訴那些暴民，先前、老子都是逗你們玩的！真要動起真格的來，你們充其量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罷了！！
但這起義軍中還是有不少幸運兒的，比如天生跑得快的，又或是離浫龍鎮營門比較近的，他們算是死裏逃生，才勉強從浫龍鎮的屠殺中逃了出來。可還沒等他們歡呼慶幸呢，兩把明晃晃的長刀就已經悄無聲息地架在了他們的脖子上。
這兩把長刀，一個叫霍幽，一個叫仲天鷹。
一直在靜靜埋伏的二人見浫龍鎮中火起，立刻就從另外兩路對起義軍發起了圍攻，對著後者的屁股狠狠踹了一腳！霍幽自不必多說，人群之中殺得最歡的就是她；而仲天鷹卻比較有意思，相對於殺人，他更偏向於招降。兵鋒所至，都是先喊話勸這些起義軍投降、不要做無謂的抵抗，然後才對那些死腦筋的不降者進行剿殺。如果說拓跋雄和霍幽那兒是快刀斬亂麻的話，那仲天鷹這兒無疑就是慈悲為懷了。
有了這兩個人的加入，這場戰爭的結果便直接定型了。大戰持續了足足四個多時辰，最終以起義軍大敗、拓跋雄大勝而告一段落。據統計，此戰，起義軍方麵折損過萬，再加上不少投降和臨陣逃難的，最後能被苦駝王和公羊陌帶走的頂多不過千人左右。而拓跋雄這邊，除了百十名在搶人頭時不小心被自己人給撞傷、擠傷的，其他無一折損。
完勝，絕對的完勝！
大戰之後，拓跋雄等人如何慶功犒賞暫且不提，另一邊，一路倉皇奔逃、直到看不見浫龍鎮的輪廓才敢停下來休整的起義軍們，就完全是另一副景象了。哀聲裸於野，屍血橫於溪，苦難的百姓們在這一刻終於體會到了什麽叫真正地戰爭。它不是遊戲，更不如劫掠手無寸鐵的同胞們那樣輕鬆，真正地戰爭，可是會死很多人的。
而身為這支起義軍的最高領導者，公羊陌和苦駝王同樣鬱悶不已。但不同的是，前者是在擔憂起義軍的未來，而後者，正在強忍著不把自己砂鍋大的拳頭招呼到眼前這個豬隊友的臉上。
這算個什麽事兒啊！本來雙方孰勝孰敗還尚未可知，你公羊陌倒好，一聲令下，就把咱們的家底全給搭進去了！真他娘的闊氣啊！現在好了，就剩這千把號人，還都被嚇破了膽，繼續打仗是不可能的了。要是再倒黴點，說不定大家夥兒馬上都不跟著咱們幹了！屆時，看你公羊陌還能指揮誰去！
但公羊陌顯然是沒有注意到苦駝王那恨得咬牙切齒的模樣，或者說，他壓根兒就沒把這次的失敗算在他自己的頭上。現在他腦海中所考慮的，是僅憑自己手上這點人馬，到底該如何為戰死的兄弟們報仇雪恨呢？
於是，他把自己的為難處如實告訴給了苦駝王。苦駝王聽了，第一反應就是：滾你媽的！！
一萬多人都輸給人家了，更何況這千餘名殘兵敗將？大哥你腦袋該不會真被驢給踢了吧？！麵對這宛如智障一般的公羊陌，苦駝王徹徹底底的無語了。
不行，可不能再這麽下去了。否則，自己遲早死無葬身之地啊！但就這麽離開、東躲西藏的過一輩子，苦駝王也絕不樂意。那麽就隻有轉投他處，暫且寄人籬下。待日後局勢稍有變化，或是繼續效忠，或是重新起兵。反正不管怎樣，都比呆在公羊陌這個傻子身邊強！
可話雖如此，自己到底該去投誰呢？首先黨項和大宋是不可能的，去他們那兒，估計直接就被當作反賊給剁了；赤焱川的李氏？嗯……倒是個好選擇，但如今自己實力大損，冒然去投，必定會受人輕視，得不到重用。更何況，此去赤焱川山高路遠，說不得半路就讓人給幹挺了，風險實在是太大。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想來想去，苦駝王突然心頭一動，等等，自己是不是漏了一個人？如果舍遠求近、徑直去投拓跋雄的話……會不會才是最好的選擇？！
拓跋雄本人實力不俗，又頗有謀略城府，完全能讓苦駝王心服口服。再加上，其手下兵馬又說多不多、說少不少，若帶兵前去投奔，必會得到重用！想到這兒，苦駝王興奮了。而下一瞬，當他再度看向公羊陌的時候，眼神已經變了。
說一千道一萬，我苦駝王還是一介敗軍之將，無功無勞，拓跋雄焉能容我？！可眼下嘛，倒是有一件趁手的大功就擺在眼前！嘿嘿，公羊兄弟，千萬別怪老子，要怪、就怪你自己作死吧！好好的仗讓你打成這個鳥樣，咱們總得有個說法吧？！
為了我的前程，隻好先借汝頭一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