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臨戰
起義，這小小的兩個字，卻在整個曆史長河之中都占據著舉足輕重的地位。比如陳勝吳廣反抗暴秦，又比如劉邦斬白蛇起義，等等等等，數不勝數。當然，這種事兒吧，說得好聽點就是起義，什麽振臂一呼、揭竿而起，天下群雄你方唱罷我登場，精彩無比！但說得難聽點呢，就是造反。
而且，造反也是個技術活兒。不是說你隨便喊兩句口號，然後帶著一幫人燒東家、搶西家，就稱得上是造反了，那頂多算落草為寇。真正造反……咳，不是，真正起義、進而想要做一番大事業的梟雄們，一定會先確立一個崇高且不算太遙遠的目標，然後才會帶著手下們拚命地朝著那個目標奔。別的都可以先放放，內部的心一定要齊！信仰一定要堅定！否則，一群烏合之眾，幹什麽都是白搭。
好，有點扯遠了，還是讓咱們回到正題吧。那麽說，這六州之亂可怕嗎？哎，說可怕也可怕；說不可怕，其實也就那麽回事。可怕的地方在於，這些起義軍是有明確目標的，他們並不是為了自己的私利，而是為了“複興大唐”這一崇高的理念。
千萬別小瞧了這個理念，舉個例子，同樣的兩個好人，現在讓他們各自去殺一個人。前者除了知道自己要殺人外，便再沒有其他任何提示了；後者卻得知，他要殺的是一個無惡不作的法外狂徒，自己是在為民除害。那麽請問各位看官老爺，當這兩個人下手的時候，誰、更加問心無愧？
被卷入六州之亂的底層百姓們，大致就是後者的一個真實寫照了。在他們心裏，長久以來欺男霸女、以權謀私的大宋朝廷就是惡；而惹得狼煙四起、西北大亂的前唐李氏，反而變成了即將拯救他們脫離苦難的神明。為了讓他們自以為的陽光普照大地、溫暖每一寸冰冷與黑暗，這些原本老實巴交的普通百姓們，殺起人來將不會再有絲毫心理負擔！
說完可怕的，再說說不可怕的。不可怕的地方在於，他們雖然憤怒，但也隻是一幫暴民而已。為了某個人或者某個集體的利益而聚集起來，愚蠢的消耗自己的生命和熱血。他們自以為英勇無比，但實際上嘛，就是個笑話。
相應地，既然是暴民，那您就別指望他們能有多高多強的戰鬥素養。有的書裏為了情節精彩，經常寫一些起義軍為了某個理念、拿起刀來就秒變百戰精銳。然後一路勢如破竹，殺得朝廷兵馬節節敗退，哭著喊著要投降……
純屬胡扯！！
真實情況是，一群麵黃肌瘦、身無片甲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扛著鋤頭或者木棍，拖家帶口的四處遊蕩劫掠。碰到打仗了，就一窩蜂地齊衝上去。贏了死傷過半，輸了全軍覆沒。而隻有等到他們經過十幾場甚至於幾十場血與火的生死決戰，積累下寶貴的沙場經驗了，那麽活下來的人，才能勉強去與專業官軍扳一扳手腕。
這大抵就是整個六州起義中、被無辜卷入風浪裏的底層百姓們的真實情況了。嚴格意義上來講，真正主導著這場戰爭的，其實不過兩萬左右。至於其他的，幾乎全都是被忽悠進來的。他們沒有達標的戰鬥力，僅憑著簡簡單單的“複興大唐”這四個字，就無比熱血的踏上了征途。那麽，這些命比草賤的窮苦百姓們，他們的用處到底是什麽呢？
炮灰罷了。
但一碼歸一碼，短短半月，六州起義的規模已達十萬之眾，這個數字可容不得各方勢力小覷。說的不客氣點，就是十萬頭豬，那破壞力也是極為驚人的。所以，在得知了鹽州與龍州的起義軍將首戰目標對準了浫龍鎮，其中所有人都立刻進入了高度警戒！同時，為了以防萬一，路一乾又急忙飛鴿傳書給拓跋雄，讓他速速趕回，主持大局。
甘州距離銀州可是有段路程的，更何況這消息傳遞也要時間。不過，那些起義軍的進軍速度真是慢到令人發指！與其說是準備行軍打仗，不如說他們是在準備出去郊遊。無組織無紀律，根本不知兵貴神速的道理。即便是最終上路了，走著走著還能走丟了不少人，簡直是叫人哭笑不得。
但也多虧如此，才給拓跋雄爭取到了足夠的時間。接到急報後，拓跋雄不敢怠慢，當即麵呈圖瓏達海，說以原委，並請求暫時推遲婚事。隨後便辭別了圖瓏宣，帶著原班人馬以及陰骨師、陽莫承二人，星夜兼程的趕回了浫龍鎮。
好巧不巧，拓跋雄前腳剛與霍幽、路一乾等人會合，後腳就有快馬來報，說是龍州和鹽州的起義軍已經據此不過三十裏了。兩路起義軍加起來雖然參差不齊，什麽玩意兒都有，但其總數卻意外的多達一萬四千餘人！遠遠超過了整個浫龍鎮的守備力量。
但前麵咱們專門解釋過，這一萬四也就是個數兒罷了，聽著挺嚇人，實際卻都是紙糊的老虎。不過即便如此，拓跋雄也不敢有所大意。要知道，他手下這三千多人可是他唯一的底牌啊，死一個少一個，連補充兵員都沒地方去補充。真要不顧死活的短兵相接，那最後的損失可是拓跋雄擔負不起的。
出於這層考慮，拓跋雄拒絕了霍幽先下手為強的提議，而是轉向路一乾問計，看後者能否想出一個既可以擊敗敵軍、又能將自身損失降低到最小的萬全之策來。
路一乾不愧為拓跋雄身邊的首席（唯一）智囊，在經過一番冷靜地思考之後，他立刻向拓跋雄進言道：可采用以退為進、誘敵深入之策來摧毀敵軍！根據情報，起義軍中幾乎都是沒有經過專業訓練的暴民，不僅軍紀極差，而且可能連最基本的號令都聽不明白。所以，己方可以利用好這個優勢，先在浫龍鎮中多撒衣甲旗幟、輜重糧草，待臨陣交戰之時，再故意詐敗，誘使敵軍尾隨攻入浫龍鎮。
屆時，就憑那些個起義軍的素質，定會一哄而散、爭搶散落在地上的物資。接下去，隻需拓跋雄一聲令下，前方詐敗的兵馬便可後隊改前隊、前隊改後隊，殺敵人一個回馬槍！
拓跋雄聞言，連呼妙計，當即傳令下去，命餘虎先在營中散下諸多無關緊要的糧草輜重、衣甲馬匹，再讓霍幽、仲天鷹二將各領五百兵馬，伏於浫龍鎮後。而他自己，則率領剩下的兩千餘人正麵列陣，以待敵軍的到來。
少時，但見遠方煙塵滾滾，卻是起義軍的先鋒部隊到了。拿眼粗略一掃，見入目的盡是些麵黃肌瘦、手握農具的老百姓們，拓跋雄頓時不屑的笑了。
可很快，拓跋雄又有些犯愁了。詐敗不難，難的是得讓對麵信服、進而放心大膽的追擊。但眼下的問題是……自己這邊兵甲精良，對方反倒個個弱不禁風，孰強孰弱一目了然。要是這麽突兀的就詐敗下去的話，鬼信啊？
看來，隻能在鬥將環節上演一波了。想到這兒，拓跋雄心中稍定，隨即拍馬上前，挺槍大喝道：
“忒那賊寇！我不曾犯汝，汝等又何必不知死活、敢來犯我？！現在給爾等一個機會，從哪兒來滾哪兒去！否則，刀兵一起，血流成河，可就是你們自己找死了！！！”
按照拓跋雄的預想，接下去的事情發展應該是這樣的：敵方受到挑釁，深感受辱，於是立刻派出了大將（如果有的話）前來挑戰。然後自己就可以順勢詐敗，使得路老爺的計策順利成功。
想象很美好，但拓跋雄還是有點低估了自己這十幾年來金戈鐵馬所積攢起來的強大威懾力。在這震如九天雷霆的怒吼下，那些幾乎沒怎麽見過世麵的暴民們立刻陷入了巨大的騷亂之中。更慘的是前幾排的小娃娃們，竟是當場被嚇哭了！硬是給這原本應該冰冷肅殺的戰場憑白添了幾分尷尬。
盡管現在的拓跋雄還不曾有名到那種人盡皆知的地步，但就這個氣勢，也足夠讓起義軍重視了。於是很快，隨著一層一層的往上通報，不稍片刻，一員騎著黃驃馬、肩扛水磨禪杖的禿頭和尚就從陣中殺了出來，帶著一臉也不知是興奮還是別的什麽神情，扯著嗓子急衝衝的喊道：
“哪個是拓跋雄？哪個是從遼國來的冠軍侯？！出來！且讓我苦駝王會一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