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心如明鏡
烏鎮很美，踏上這一方土地，很容易讓她有夢醉江南的情感。濕漉漉的青石板，小鎮姑娘清脆悅耳的笑聲。一座座沉澱著歲月的滄桑與曆史的痕跡的古屋臨水而立。鎮上的人淳樸又不乏熱情，朦朧的煙雨訴說著古老的傳說。在這裏，她不是May，也不是糾纏於楚家的苦命兒媳，是廖雪柔，也是廖蘇琳。
阿衍在一夕之間又變回了老樣子，開始摔東西，開始把自己禁錮在自己的房間裏，開始發出斷斷續續的哭聲和叫喊聲。楚家的人，看在眼裏，疼在心裏。
“廖姐走之前對我說，她認識一個醫術極高的心理醫生，是戴季的弟子，或許對哥哥的病情有幫助。”西佳一遍剝著橘子皮，一邊對坐在沙發上的母親說道。一夕之間，似乎所有的事情突然變回了從前，這些日子所發生的事情，好似一場夢。
“我想，小衍需要時間去靜一靜。”霍雨羅托了托自己的眼鏡框，西佳抬頭看了她一眼，那玫紅色的口紅，和總是拽拽的那副樣子，竟是與廖姐像到了極點，“畢竟，深愛著的人突然不辭而別，對於誰，打擊都是巨大的。更何況，是小衍。”
“是啊，羅兒說的對。小衍他，需要時間。”若是以前，她能夠知道戴季在這個世上還有著真傳弟子，她定會排除萬難找到他，不可否認，即便是現在，她聽到這個消息也還是心裏微微一顫，可自己已經給雪柔添了夠多麻煩了，如今難道還要去麻煩她的朋友嗎。為了這個兒子，她已經傾盡了半生時光。
“蓁兒，你不是一直想要拍一部關於慈禧的電影嗎？”霍雨羅放下手中的書本，側過頭對著身旁閉目養神的白清婉說道，“前幾天我去同學聚會，名音的蘇老板說最近正在籌拍一部這個題材的電影……”每一個演員，心中都會有一個神聖的夢，正如沈月是魏紫珍心中的夢一般，慈禧就是白清婉心中那一個永不可侵犯的夢。曆史對於這個女人褒貶不一，有人說她是中國的罪人，可也有人說她獨具慧根。她拍過許多優秀的電影，也塑造過許多傑出的角色，唯獨她心中的夢，遲遲沒有實現。
白清婉笑著搖搖頭，吐出一口氣：“如今的我，已是人老珠黃，雖是我的夢，可我哪裏還有追夢的機會。”
“蘇老板很欣賞你，他對我說，籌拍慈禧傳奇，他心裏的第一人選就是你。而且，如果你願意的話，他承諾在你接拍慈禧傳奇的期間讓名音成為你的經紀公司，時效由你來定。”
多好的一個追夢的機會，讓年近知天命之年的白清婉霎時心如浪翻。夢想對於一個人的吸引力，是一生一世都不會有任何削減的，哪怕是對於生活亂的一團糟的白清婉，都瞬間忘記了上蒼所賜予她的不幸，心裏微微一動。
“媽，有這麽好的機會為什麽不去試一試呢？雖然這麽多年過去了，可媽你無論怎麽看都像是一個隻有三十出頭的女人，這個圈子裏，始終沒有人美得過你。而且，這個圈子，也始終沒有忘記你啊。”
接過西佳遞來的橘子，她不得不承認此刻的她的確心裏很激動，說不上來究竟是一種什麽情緒，可突然有一種活過來了的感覺：“我會仔細想想。”在圈子裏的那些日子，白清婉時常會覺得，她定是為演戲而生的，演戲可以賜予她無限的幸福與滿足，她也會碰壁，也會受委屈，可每當沉浸在角色的塑造之中時，所有的不悅頃刻煙消雲散，隻有她，隻有角色。
時光如白駒過隙，眨眼之間，這麽多年過去了，可正如西佳所說，這個圈子可以遺忘許多人，可永遠不會忘記傳奇女人白清婉，那個有著傾城之貌且永遠不老的傳說。
“羅兒。”白清婉叫住旁邊看書看得無聊想要將橘子皮收拾幹淨的霍雨羅，“把這些橘子皮留下來泡水喝吧。”
霍雨羅挑挑眉坐回原地，攬住身旁的白清婉調侃道：“什麽時候起，我們蓁兒這麽會養生了？”
“是小柔說的。你別看這丫頭平日裏總是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其實心細的很，她說把橘子皮曬幹之後和茶葉一起衝飲，會有極好的養生之效。總是會泡給我喝，其實難喝的很，又苦又澀，但是喝久了之後，反倒成了一種習慣，想戒也戒不掉了。”前些日子裏，她總是會聽小佳念叨著雪柔的好，本以為她們隻是點頭之交，可不曾料到她們的關係竟然這樣好。如今小佳不提了，她反倒忍不住要提了。
提到她的時候，忍不住覺得暖心，又忍不住覺得想念。
“早知道會如此想念她，當初為何不留呢。”又是一個相似的夜晚，又是自以為要一個人度過的夜晚。依然是安靜地站在落地窗前看著窗外的街景，想著落魄的人生。而不同的是，一雙溫暖的手搭上了自己的肩。與自己並肩站在一起。
“小柔，她不喜歡小衍，而我隻不過是一個長輩，是小衍的媽媽，她們既然沒有訂婚，我就算不得她的婆婆，又有什麽立場去留她呢，即便留住了，以後她又要以何種身份出入楚家呢。她還是一個二十幾歲的孩子啊，還有大好的人生啊。”一個人總是呆在一個人的身邊，許多她的好都變得理所當然，因為有了她的陪伴，偶爾會覺得幸福，覺得溫暖，可從來不會想念，而當有一天這個人不在了，平日裏這個人所有的體貼和關懷都像演電影一般，曆曆在目。
她已經留過一次了，不能再留第二次了。不能再錯第二次了。
霍雨羅攬著她肩膀的手突然垂下來，環在自己的胸前，也不去看她：“蓁兒，我從來都沒有想過，有一天，有一天你會在我麵前都不再願意講出真心話。”她深吸了一口氣，橘黃色燈光下的她多了幾分嬌弱的美感，“其實你的心，一直都像明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