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血色婚宴當年舊事(二)
卿幼踏進樵雲居的時候,看到的是漫天喜慶的紅和滿地的屍體,殘留在走廊、扶欄、花葉上的血跡,甚至這樣規模的打鬥,整個樵雲居居然沒有看到斷壁頹垣。
“老遊,既然卿幼姑娘和黎曳小公子已經平安歸來,那昨天安排出去的人鐵玄都叫回來沒有?”陸恒站在庭院中,皺著眉看著不斷被抬過來蒙著白布的屍首。
“鐵先生已經讓他們趕回來了。”
仵作挨著檢驗屍首,不斷記錄著情況。
“卿幼姑娘,湘州接連的殺人案,每每發生在主人家辦喜事的時候,比如成親 、壽宴之類的日子。而且曆來的凶案現場,都不見絲毫打鬥的痕跡,想來作案之人修為高深。鐵玄修為在魔王上境,是湘州城修為最高的,但是他通常被我留在山莊中守護令野山莊。這邊就麻煩姑娘相助了。”陸恒使喚起人來毫不客氣。
“陸盟主,就算一個人修為再高,憑這些世家的能力,不可能連半分反抗的力氣都沒有。有沒有可能是先被下了藥,失去了反抗能力?”
“這……不是沒有想過。但是,自從十年前的那場慘案之後,湘州城修道世家為表決心,將所有有類似功效的藥全都毀去了,包括製藥的相關藥材,也被斬草除根……”
“不會是外地來的藥嗎?”
陸恒搖搖頭,“姑娘修仙,有所不知,天下所有對付修魔之人的有稀釋功法或者致迷致幻的藥物,都離不開一味搖風草,但搖風草自古以來,都隻在湘州城北有生長,自十年前,再也沒有長出半株。”
“盟主,”仵作蓋上最後一具屍首,走過來朝著他拱手,“整個樵雲居的人身死的時間前後不過兩刻鍾,而且與之前一樣無一例外都是被強力壓碎了髒腑。”
“不對,這裏麵有一具屍體,不是這個死因。”一直趴在卿幼肩頭的黎曳突然出聲道。
“小朋友,你可不要信口開河。我在這湘州城驗過的屍體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從未出錯。”
黎曳指了指中間的一具屍體,“這個小孩兒,是死後才被壓碎髒腑的。他身上沒有血腥氣。”
眾人圍過去,那是樵雲居的小少爺,也才十歲左右。
“他的髒腑雖然也是被壓碎的,但因為碎裂的時候已經死了,血液凝固,所以跟其他人不一樣。如果我沒有猜錯,他應該是被魔力從裏麵割斷了喉嚨,窒息而死。死後為了做出一樣的效果,再壓碎的。”
仵作驗證了一遍,果然如他所說,“你這麽個小朋友,怎麽會知道這些?”
“可這能說明什麽呢?”陸恒問道。
“麻煩再推測一下這孩子的死亡時間。”卿幼擰著眉衝仵作說道,“我們再去別處看看,看能不能發現一些其他線索。”
黎曳看著卿幼一臉嚴肅一言不發的模樣,有些發怵,縮在她肩頭半句話都不敢多說。
“你還有什麽發現?”卿幼拍了拍黎曳的背,聲音很冷。
“陸盟主說的話雖然是實話,但是當年的血色晨婚宴,後來查明所有人都是中了拂夢劫,那是一種能夠讓魔修和靈修在兩個時辰內無法動用力量的藥,配方中確實離不開搖風草。但如果中過拂夢劫的人,日後血液中便會有藥性殘留,血可以用來配藥。”黎曳乖乖回答。
“那這樣看來,很有可能是水家的人回來報仇了?”燕熾說道。
“也不一定就是水家的人,也有可能是好事者趁機要攪亂湘州。”卿幼不輕易下定論,“如果真的是血色晨婚宴的受害者回來報仇,那我們隻要查清是否之前死的那些世家,都有何共性。你知道嗎?”
黎曳被問得一怔,片刻才怯生生道:“我還不知道……死的都是哪些人。”
“這個鐵先生倒是跟我大致說過,臥雲樓朱家、照水閣嚴家、壁立山何家、無量穀柳家,再就是今天的樵雲居。”
“阿曳生死不明,你倒還有閑心跟鐵先生聊這個?你倒是篤定,阿曳一定能平安歸來?”卿幼諷了燕熾一句,然後看向黎曳,“這些家族,你知道嗎?”
“……都是存世百年的家族,但這五家相對於其他的修魔世家還算做是後起之秀。令野盟在修魔中的領袖地位,是在八百年前與天域的那場戰鬥中確認的,而這五家是兩百年前,因為修靈與修魔的矛盾激化,不得已才喬遷至此,投靠令野盟的。十年前的血色晨婚宴,來觀禮的家族各有傷亡,這五家也不例外,但這五家並沒有傷到嫡傳弟子,所以算是損失最小的。”
“除了這五家,還有沒有別的家族也是這樣?”
“攜玉山宮家。”
卿幼猛地停步。
她聞到了一股藥味,與之前在村莊裏麵,跟水大夫還有芸娘身上的味道,一樣。
“那邊。”黎曳指道。
三人尋著找過去,發現是一間廚房。
“是這個桶裏麵散發出來的。”
燕熾揭開桶,裏頭空空如也。
“阿曳,拂夢劫需要攝入多少量才能發揮作用?”
“一點點。”
“可如果我們猜的沒有錯,那為什麽那個孩子的死法卻不一樣?”燕熾疑惑。
“這一點,等到我們找出真正的凶手,才能知道。”
正說話間,外頭一個人影閃過。
燕熾當即一個閃身落在了外頭,“大小姐、少爺,我們在令野山莊會合!”說完他就從牆頭躍了下去,追著方才的影子而去。
卿幼和黎曳又搜尋了片刻,在一棵樹下撿到一片衣角帶了回去。
回到大堂,仵作回稟說孩子的死亡時間在未時。
“你們的意思是,血色晨婚宴上的幸存者要向當年的凶手複仇?不可能!當年我回來的時候,整個婚宴上,內堂的齊家和水家還有重要的賓客,沒剩下一個活人。屍首是我一具具檢視的。何況,怎麽能因為這幾家損失稍小,就把那樣一場慘無人道的屠殺扣在他們身上?”陸恒連連搖頭。
“陸盟主,我們也隻是猜測。懷疑的對象中,如今就隻剩下宮家尚還保存,作為盟主,派人手去保護也是理所應當,並不突兀。陸盟主查了這麽久,也一無所獲,不如試試守株待兔的法子,總好過什麽都不做。”
“……也別無他法了。”
“另外,不知這宮家有沒有辦喜事的理由?”
“你是想……”
“既然幕後之人喜歡在歡慶時將人送上黃泉,又有可能是為血色晨婚宴一案報仇,那麽就給她一個機會,讓她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前段時間,宮家小姐為了一個男子差點跟宮山主鬧翻。”
返回令野山莊之後,卻不是鐵玄出來迎接,這讓陸恒皺起眉,“鐵先生呢?怎麽沒有出來迎接?”
“鐵先生在送這幾位客人出門之後,就獨自離莊了。”
“離莊?!我不是吩咐過,沒有我的命令,鐵玄不得踏出令野山莊半步麽?你們把我的話當耳旁風是不是?”
“盟主饒命!鐵先生強行闖出去的,我們……我們也攔不住啊!”
“一群廢物!還不快去找!”
倒是卿幼他們三人覺得奇怪。
照外界所言,鐵玄是令野盟救回來的,為了報恩,他甘願留在山莊中以供驅使。但怎麽看這陸恒的架勢,卻是將人強行軟禁在莊內?
但時間緊迫,這些細枝末節的事情,他們也來不及去調查。
“盟主,宮山主來了,在內堂等您。”
卿幼三人被安排回客房,將需要的東西收拾了一番,其實也沒什麽,就隻是幾件衣裳而已。
“怎麽會這麽巧?宮山主就來找陸盟主了?”黎曳疑惑道。
“我要說是巧合,連我自己都不信。”卿幼搖搖頭。
“阿幼,我可以……”
“你閉嘴。等這事情了結以後,我有話要問你。你這時候就乖乖聽話。”
“哦。”黎曳沮喪地低下頭,“你是不是也覺得我是個怪小孩兒?之前在永安,他們都躲我躲的遠遠的,像是我身上有什麽凶神猛獸會吃了他們一樣。”
卿幼聞言蹲到他麵前仰頭看他,“誰說的?隻是阿曳不像是這個年齡的小孩,知道的太多了,太聰明了,才會被人誤解。你不要多想,等我們離開湘州的時候,我跟你談談好不好?”
“那你不會不理我是不是?”
“不會的!放心吧!
“黎小姐,黎小少爺,車馬已經安排好,可以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