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血色婚宴當年舊事（一）
懷中小小的身軀抖了抖，終於有嗚咽的聲音從她懷裏傳出來，然後聲音越來越大，間歇地有幾個“疼”字夾雜，讓卿幼整顆心就跟化了的麥芽糖一樣，一戳一個洞。
從小的經曆告訴她，隻有有人疼有人寵的孩子，才能大聲笑放聲哭。因為笑的時候會有人陪你一起笑，哭的時候也總有人將你摟進懷裏，使盡渾身解數讓你重新笑起來。所有的情緒都有人接住，才叫有人寵。
她沒有那個運氣。
但黎曳可以有。
“哎呦！這怎麽回事啊？怎麽哭得這麽傷心？”等黎曳終於哭得差不多了的時候，外頭一個傳來一個溫柔的聲音，緊接著就有人一位溫柔的婦人掀開門簾走了進來。
卿幼崽眼前這位婦人的身上，聞到了比水大夫更加明顯的藥味，如出一轍的藥味。
黎曳將臉埋在卿幼懷裏，像是覺得丟臉不肯抬起來。
卿幼樂得看他撒嬌，抱著人站起身往門外走，“沒事，小孩子受了委屈，是該好好訴一訴。水大夫，多謝了，我要先回湘城了，就此別過。如果以後有需要效勞的地方……就到永安找雲鬥閣，雲鬥閣必定傾力相助。”
“哎等等。”方才出聲的婦人從懷裏拿出一個小紙包，打開，撿出一塊糖遞給卿幼，“小孩子都喜歡吃。”
“芸娘，就你好心！”
“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
芸娘，熊三的夫人？
“熊夫人，昨日多謝熊大哥相助。”她接過婦人的糖，拍了拍黎曳的背，將糖喂進他嘴裏，然後拿出一張銀票，“這點心意還請收下，就當，給令嬡買點糖。”
不等芸娘多說，她召出長劍，禦劍而起，朝著湘州城的方向而去。
“有沒有好一點？”卿幼看縮在自己懷裏的小朋友，“可惜你的身體排斥靈力接觸，不然也不會讓你受這個苦。”
黎曳探出臉來，那塊糖在他的臉上鼓起一個小包，顯出難得的稚氣，他將雙眼迎向高空的風。
“幹什麽？大夫說你的身體弱，得好好養著，別吹冷風。”
“不行，我眼睛腫了，回去燕熾要笑我的。”他鼓著腮幫子，眯起眼，“阿幼，其實我隻是有一點點疼。”
“一點點疼，也是疼。”卿幼看他不好意思的樣子溫柔一笑，“你還是個孩子，不用學得那麽成熟。”
“那你呢？你疼了，也會哭嗎？”
卿幼一愣，轉而笑道：“傻呀！我現在可是仙王上境，誰能傷了我？”
“那你小時候呢？”黎曳不依不饒，眼見著卿幼不說話了，他伸出左手，摟住卿幼的脖子，“以後你要是疼了，也當著我的麵哭，我不笑你，還會幫你把傷你的人揍一頓好不好？”
卿幼心中一酸，卻還是點點頭。
“哦對了，你以後哭，我也給你買糖吃！我以前覺得甜甜的，一點都不好吃，但今天好像特別好吃。”
卿幼看他饞嘴的小模樣，在心底歎了口氣，又覺得很是滿足。
“但是阿幼，以後要是也有這種情況，你不要衝在前麵。搞不好真的會死的。”
“那你還不是一樣？不過昆龍都被你打跑了，你可真厲害！”
“我不記得了。”黎曳皺起眉，轉而又因為卿幼的誇讚飛起了眉眼，“我本來就很厲害！”
兩個人回到令野盟山莊的時候，燕熾幾乎是飛奔過來，還來不及說什麽，就被卿幼推到了一丈之外，“他有傷。別碰他。”
鐵玄將兩人迎進去，魔力探進黎曳體內，幫他修複傷口，“小朋友，我能不能看看你的經脈？你不要排斥好不好？”
黎曳卻嗖地抽回了手，竄到了卿幼身後，“不要！”
卿幼將乾光珠還給鐵玄，對他道，“既然他不願就算了吧。隻要他沒事了，就好了。”
鐵玄看著那個不過站了這麽片刻就又朝著卿幼伸手的小孩兒無奈地搖頭，“你們這麽早趕回來，恐怕還沒有用早膳吧，我讓人準備了，先去用膳吧。”
吃飯的時候，黎曳看著卿幼隻吃了一碗紅豆粥，將一碗豆腐腦端起來，“阿幼，你吃這個，這個好吃。”還不等卿幼拒絕，他又道：“你快接著，好重，我的手有點疼。”
卿幼連忙接過去，再抬頭看他得意的模樣，隻能搖搖頭，又吃了一碗豆腐腦。
“對了，鐵先生，我們出洗靈山的時候，撕開了北方的結界，雖然我用靈力重新設置了補上去，但是還是要多勞令野盟費心。”
“北方？當初魔君從北方逃出……”
“那邊遺留了一個小村莊，百來戶人家，阿曳的傷就是那邊的一位姓水的大夫看的。”
鐵玄仿佛很是吃驚，“令野盟從未探查到洗靈山北麵還有個村莊。而且姓水……怎麽可能呢？”
飯後卿幼等三人在大堂等陸恒回來，一同查最近湘城的殺人案。
“燕熾，你看為何方才我說道姓水的大夫，鐵先生好像很詫異？”
“因為十年前在血色晨婚宴中喪生的，除了齊玄，另一位主人公就是他的妻子水雲涵。而因為水家是八百年前北境來助陣的人中遺留下來的一支，所以水之一姓在湘州甚至整個天啟的罕見程度是僅有一家。”開口的居然是黎曳，“你不要這麽看著我嘛！我好歹是雲鬥閣的繼承人，這些資料我都是要背的。”
“意思是，水大夫是當年水家遺留的後人？”
“不不不！在水家的這一代，隻有水雲涵一個女兒，如果阿幼你說的水大夫是二十七八的模樣，那就是死裏逃生的水雲涵。前提是她沒有說謊沒有易容。”
正說著話，有下人來道：“三位，盟主傳信，樵雲居程家昨日被血洗，請三位到樵雲居一同偵探。”
還不等卿幼開口，黎曳已經很是主動地爬到了她懷裏，雙臂都挽上她的脖頸，“我要是怕就藏在你懷裏不看。但是你不能丟下我。”
理直氣壯。
“小少爺，大小姐也才十六歲，你這樣，小姐會累的。”燕熾對於這種情況很是無語。自從卿幼出現後，他這個貼身護衛，逐漸淪落成了跑腿的，地位每況愈下。
他以前怎麽沒有發現，自家的少爺這麽會粘人？這還是那個總將“將人轟走”掛在嘴邊的雲鬥閣小閣主嗎？要是讓永安那群人見到，不得驚掉下巴？
黎曳撇下嘴角，“阿幼，你要是嫌我重，我以後少吃一點……”
“瞎說！你能有多重？再說了，我是靈修，又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便是一尊佛像，我也是托得起的，沒事。”
黎曳立刻就笑開了，耀武揚威一般瞪了燕熾一眼。
“走吧！”
燕熾笑著搖頭跟在後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