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盟野以令寶珠乾光(十)
洗靈山封印最初,皇室在洗靈山山腳駐紮了一支軍隊,以備不時之需,每日必須呈報洗靈山的狀況,兢兢業業不敢有絲毫懈怠。
可一年、兩年,十年、二十年,一百年、兩百年……洗靈山毫無動靜。
守衛從一支軍隊減到半支軍隊、千人、百人、二十人……
人員也由精銳變成普兵、散兵、老弱病殘……
呈報時間由每日變成了三天一次、五天一次、一周一次、十天一次、半月一次、一月一次……
後來天啟邊境戰亂,就留下了五個人看守,將其中惟一的年輕人熊三提拔成了軍長,次年就死了一個,剩下四個人。
再後來魔君破山,問責守山人,熊三首當其衝,被杖責三十,罰餘生都要守在洗靈山腳。
熊三心大,覺得確實是自己的過錯,心甘情願地接受了懲罰。後來暮色之戰爆發,魔君權傾天下,洗靈山的守山人被人遺忘。
他家裏人見此讓他趁機回家,重新立業成家。可他死心眼,說皇帝沒有讓他撤離,他就要守在這裏。為此早就定好的媳婦退了婚,他的雙親被他氣個半死。還是後來他娶了芸娘,父母才勉強原諒他。再後來,他跟芸娘生了個女兒,一家人也算過得安穩。
“如今他守著這裏,不過是遵循皇帝的旨意,甚至皇帝都已經忘記了,他還要忠心耿耿地執行。這世上的人跟人之間,差別可真大。”水大夫說完,看了看卿幼,道:“你跟這孩子是什麽人?怎麽會拿著令野盟的乾光珠?”
“我們是令野盟的朋友。”卿幼隻是簡單地回答了一句,“這乾光珠既不是偷的也不是搶的,是鐵先生給我們療傷所用,等明天早上我就帶著他回湘州,將乾光珠還回去。”
“……那你們好好休息。”水大夫像是沒有想到卿幼如此坦白,反倒沒什麽話要說了,怔愣片刻叮囑了一聲就出去了。
從見到水大夫開始,卿幼就看出來這不是個普通的大夫,有修為傍身,身上有上位者的壓迫感,還有一絲沉澱的血腥。
她能一眼看出來她身上帶著乾光珠,按理應該是熟悉令野盟的人,甚至是有資格與乾光珠共處一室的人,可這樣一個身份不一般的人,怎麽會在這樣一個鄉野小村當一個大夫?
而她麵對乾光珠,沒有動其他不該有的心思,那至少說明,她對令野盟沒有興趣,或者說沒有敵意。至於其他的糾葛,不該她去操心。
既然如此,卿幼也就無需去多問。
她現在隻希望黎曳早點醒,隻有看到他睜開眼,她才能確認他真的沒事;可她又希望黎曳能一直睡到痊愈,這樣所有的傷痛都能在夢裏,不被感知,不用受苦。
她用靈力將房間的溫度升到適宜,坐在黎曳的床邊,聽得外頭萬籟俱靜,心中安寧。
過了片刻,她閉上眼,檢視自己的靈海。
從仙王下境到中境,她耗費一年之久,雖說在鳳嵐仙山上已經算是天賦異稟,可是這次,下山不過才短短半個月,便已經突破了仙王上境。
就算有乾光珠,靈力也不可能沉澱得那麽快。
可她自己檢視靈海,卻沒有發現異樣,反而因為突破上境的時候,所有的靈力都流經過乾光珠,如今她的靈海是一片沒有絲毫雜質的金黃,仿佛液態的陽光。
她想了想,還是給鳳嵐仙山去了一隻傳訊鴿,告知了琉雲仙尊。
卿幼第二天天光初起的時候就醒了,她習慣性地去試黎曳額頭的溫度,卻對上一雙清亮的眼。
“阿曳,你醒了!有沒有哪裏疼嗯?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她的喜悅溢於言表,話音卻斷在了黎曳水汽彌漫起來的眸中。
水光熠熠、脆弱得像是陽光下即將融化的冰,一碰就要碎。
黎曳看著她,嘴角抖了抖終究還是撇了下去,眼淚就跟短線的珠子一樣掉了下來。
“阿曳,很疼嗎?”卿幼小心翼翼地將他抱進懷裏,覺得自己問得很傻,怎麽會不疼,右手跟左腿都骨折了,身上還有那麽多細小的傷口,流了那麽多血。
他也不過是個小孩子,卻不知道從哪裏學的,哭的時候一點聲音都沒有,就是睜著眼睛掉眼淚。
“阿曳,要是疼,你就哭出來,我不會笑你的。我們阿曳本來就該是想笑就大聲笑,想哭就大聲哭的年紀,我不會笑你的。”
卿幼一邊輕輕拍他的背,一邊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