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沒關係
新曆20年,9月24日,周四,陰。
19時。
唐益坐在走廊發呆。
符野的情緒平複不少,但是不肯開口說話,送來的晚飯一口沒動,顯然還深陷於曲聰死訊的悲痛之中。
唐益短暫進入房間,在符野麵前停了一會兒,符野沒再開口責問,但是好像看不見唐益一樣,眼睛一眨不眨盯著空處,不知在想些什麽。
或許什麽也沒想,隻是空白。
唐益不擅長處理這種情況,他的父母都是能夠妥善處理情緒的人,溝通向來不是困難的事情,隻要說出的話語足夠有理,對方就能耐心聽取並且接受,像符野這種情況,唐益不知該如何處理。
仔細想想,當初蘇小蘋也遇見相同的事情,唐益完全沒有感到困擾。一方麵唐益與顧雯的死牽連不深,另一方麵,蘇小蘋不會讓旁人感到困擾,她一直體諒別人的情緒。
符野從不體諒。
想到最近發生的一切,唐益輕輕歎了口氣,就在這時,安靜的走廊響起連串的腳步聲。
數道身影在走廊盡頭顯現,其中一人立刻注意到唐益,小跑著靠近唐益。
警衛或許早早收到命令,雖然警惕注視著眾人,但是沒有任何阻攔的動作。
“唐益,太好了,你沒事!”
付寬左左右右來回查看唐益的狀況,臉上露出安心的笑容,然後轉過身朝著眾人用力揮手,大聲喊道:“唐益沒事,他就在這,你們快過來。”
“太誇張了你,我們當然都看見了唐益在這了。”鄭長恭一邊搖頭一邊靠近,對付寬說完轉向唐益,帶著調侃說道,“看來你最近運氣不太好,總是惹上麻煩,每次見你都不容易。”
“抱歉。”唐益朝兩人點頭,目光一觸即分移向人群後方,對兩人也是對她說道,“讓你們擔心了。”
夏楠鶯神色平靜,沒有給出任何回應,這本是她平時的風格,然而唐益卻生出微妙的感覺——夏楠鶯似乎心情不佳。
應該是在生氣昨晚的忽然消失,唐益生出這個猜測,可惜此刻不方便解釋,隻能暫時按下。
路晚晴上前一步,好似無意來到了唐益和夏楠鶯之間,擋住了唐益的視線。
“唐益,見到我們是不是很高興?”
路晚晴的笑容總能讓人心情愉悅,那些煩惱和思慮暫時都被拋到腦後,唐益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道:“當然。原本心情有點沮喪,你們來得剛剛好。”
“嘿嘿,那你可要感謝我和夭夭,現在要見你一麵可不容易,上午我們一提要求就被拒絕了,可是費了好大功夫才獲得準許呢。”
徐夭夭瞥了路晚晴一樣,沒好氣地說道:“和我可沒有關係,都是你一直在折騰。”
路晚晴嘻笑著湊向徐夭夭,腦袋在徐夭夭的肩膀輕輕蹭動,就像一隻撒嬌的貓一樣,說道:“要和你在一起才有用嘛,所以還是必須感謝你啊。”
說完,路晚晴看向唐益,理直氣壯地說道:“快,唐益,快點謝謝我們。”
刁蠻任性和可愛幽默隻有一線之差,毫無意外,路晚晴就在惹人喜歡那一邊。
唐益微笑說道:“謝謝。”
徐夭夭下巴微抬,隻是些許角度變化,身上驕傲的感覺便強到令人無法忽視。
唐益嘴角弧度更大,自己毫無察覺。
“咳。”束飛雲不喜歡唐益的笑容,不喜歡徐夭夭和唐益的對視,喉嚨抖動,發出引人注目的聲音。
唐益下意識望了過去,束飛雲向唐益問道:“符野在房間裏嗎?”
此前的猜測和徐克用的話在腦中不斷來回,需要麵對的麻煩再一次成為近在眼前的事情,唐益臉上的笑容緩緩消失。
如果是在昨天,唐益會問很多問題。
這件事情束飛雲參與了多少,曲聰的死亡和束飛雲有多少關係,束飛雲想要和符野說些什麽,等等。
而現在,這些念頭都在唐益腦中打轉,沒有一個問題實質出口。
沉默。
與之前的順暢回答相比,唐益的沉默太過突兀,氣氛因而變得微妙。
束飛雲神色不耐,他察覺到了異常,但他不在意。
某種意義上來說,束飛雲和符野一樣,幹脆到近乎魯莽的地步,不過與符野不同,束飛雲的背景往往會給他的魯莽披上“理所應當”外衣,他既不會碰壁,也不用回頭。
“唐益,符野在房裏嗎?”束飛雲再次出聲,任誰都能聽出他聲音中的不耐煩。
徐克用的話再次在耳邊響起,符野之前的種種行為和言語交織出現,最後起決定性作用的,是夏楠鶯平靜到令人心涼的表情。
唐益給出回答:“他在裏麵。”
“好。”束飛雲說了一聲,朝著屋裏走去。
徐夭夭踏步跟上,她對束飛雲接下來的舉動頗感興趣。
抱著徐夭夭手臂的路晚晴自然不會落下,再之後是清冷表情的夏楠鶯。
鄭長恭望著進去的眾人,臉上露出猶豫的神情。他想跟進去,但是付寬似乎打算留下,進去之後他孤零零一人,感覺有些不妥。
付寬望著唐益,擔憂說道:“唐益,你沒事吧?”
唐益搖頭說道:“沒事。”
唐益臉上的神情可不像“沒事”,但是唐益不打算透露,付寬隻能說道:“好吧。不過如果你遇見了問題,不管是什麽,都可以告訴我們。就算我們的能力不足以幫你解決問題,至少也能給你一些建議和幫助。”
唐益抬頭看著付寬,他能感覺到,付寬的話語真心實意,付寬確實想要提供幫助。
遠近親疏,徐克用說的話再次浮現。
唐益真誠說道:“知道了,付寬,謝謝你。”
“我們不進去嗎?”鄭長恭問道。
夏楠鶯的神情在眼前不斷重複,唐益終於下定決心,說道:“事情和我們沒有關係,就在外麵坐著吧。”
符野的事情交由符野自己解決,唐益連自身在意之人都無法確保,不該在符野的事情介入過深。
無論束飛雲說些什麽,至少不會肉體上危害符野的生命,至於相應的精神痛苦,那是符野應當承受的事情,那不是唐益應該操心的事情。
人們總得經曆磨練和痛苦才能成長,這就是符野的第一次考驗。
別在意,唐益心裏自語。
付寬在唐益身邊坐下,鄭長恭站在門邊,目光望向屋內。
沒過多久,屋裏傳來憤怒的吼叫,那是符野的聲音,緊接著便是間斷的撞擊聲。
一名警衛眉頭緊皺,朝著屋裏走去。
鄭長恭望了唐益和付寬一眼,說了聲“我去看看”,朝著屋裏跑去。
付寬也想進去,但是唐益沒有動作,付寬隻能不停探頭往裏看去。
唐益大概猜出付寬的念頭,雖然覺得路晚晴不會有危險,唐益還是對付寬說道:“沒事,你進去看吧。”
“但是你。”付寬有點遲疑。
“真的沒關係,這裏很安全,不會有任何問題。”
付寬點了點頭,小跑進屋。
走廊還一名警衛,警惕地望著唐益。
唐益向後仰坐在長椅上,看著天花板發呆。
“沒關係,一切和你沒有關係。”他對自己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