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看
“楊主任好。”
楊謹看著唐益，冷淡地說道：“看你剛才的動作，似乎打算裝作沒看見我。”
哪怕隻是略懂些為人處世的道理，遇見別人明顯的回避動作，也不會像楊謹剛才一樣直言指出，因為這番舉動清楚地表明了敵意的態度。
唐益垂頭表示歉意，沮喪的心情迅速向糟糕轉化。
他感覺到了，楊謹來者不善，但他還不確定楊謹的用意。
楊謹故意表明敵意，究竟是想是向唐益施加壓力尋求合作，還是單純的不在意唐益，因而無所顧忌？
“你說笑了。”唐益頭更低了，恭敬說道，“您每天事務繁忙，我擔心浪費您的時間，所以不敢向您打招呼，沒想到您居然是來找我。”
“抬起頭。”楊謹開口說道。
唐益眉頭微皺，旋即克製著恢複正常，抬頭看著楊謹。
兩人目光對視，楊謹的神情沒有絲毫變化，但是唐益卻感到越來越大的壓力，他強忍著沒有挪開目光，而是開口說道：“您找我有什麽事情嗎？”
楊謹沒有回答唐益的問題，而是說出一句讓唐益摸不清頭腦的話：“這才是你真正的樣子。”
唐益疑惑地看著楊謹。
楊謹沒讓唐益繼續猜下去，緩聲解釋道：“雖然你的聲音和動作竭力表現恭敬和順從，但你的眼睛顯出了你真實的想法。警惕和懷疑，這就是你對我的看法。”
楊謹低頭看著唐益的眼睛，目光仿佛隨著他的話語而變得越發幽深。
楊謹說道：“你沒必要繼續偽裝，在一個了解你的人麵前，你的偽裝毫無意義。”
唐益回視楊謹。
他的大腦飛速運轉，然而匱乏的信息讓思考變成毫無意義的空轉，所有的選擇都有可能，於是選擇變成了毫無意義的事情。
當思考無用的時候，幫人做出決定的隻有情緒，從楊謹入場到現在的種種行為，唐益心中最強烈的情緒毫無疑問便是憤怒。
唐益依然無法確定楊謹的用意，但是他不打算再繼續猶豫下去。
唐益緩緩吸氣。
伴隨著吸氣的動作，唐益向下耷拉的肩膀慢慢提起，臉上的線條隻是細微變化，看起來卻比剛才精神了許多，落在旁人的眼中，便是唐益身上的進攻性強了許多。
“如果你想問餘生的消息，那我隻能告訴你，我不知道。”
“這才像點樣子。”
又一次，楊謹避開了話題，他好像全然不在意唐益的想法，注意力全用在表達自身的感受上，態度裏盡是居高臨下的傲慢。
唐益沒再控製表情，他的眉頭明顯地皺了起來，用這種方式清楚地表明反感的態度。
楊謹轉過身體，邁步朝實訓樓外走去，對唐益說道：“現在你應該要去宿舍看床，走吧，別耽誤了事情。”
唐益站在原地沒動，看著楊謹遠去，他相信楊謹一定會回頭看他。
對身居高位的人來說，時間才是最重要的資源，楊謹會浪費時間和精力主動過來找他，自然帶著某個值得如此動作的目的。
現在一切都還沒開始，楊謹不可能就此放棄。
唐益滿懷信心地看著楊謹的背影，信心隨著兩人距離的拉長而不斷降低。
唐益看著楊謹毫無停留，大步走出實訓樓的大門，看楊謹越來越遠，毫無回頭的念頭，最後他眼看著楊謹走過一個路口，就這樣幹脆地消失在唐益的視野。
他的信心徹底消失。
唐益歎了口氣。
如果餘生還沒有消失，那麽唐益不會有多餘的動作，他會站在原地看著楊謹離開，耐心等待楊謹的下一次登門，因為餘生就是他的底氣。
其實以唐益對餘生的“深入”了解，如果唐益出了問題，餘生什麽都不做的可能性很大，但是那又如何？
回來以後的第一周，無論是同輩的徐克用、徐夭夭，還是領導層的尤三思，都對唐益表現出極大的興趣。以他們的信息渠道，他們應該對餘生的性格有所了解，他們可能也想過餘生對唐益的重視沒有那麽強，但是這些猜測對他們的行為毫無影響。
餘生就像威力巨大的核武器，沒人願意承擔嚐試失敗的後果，所以重要的不是你是否真實擁有，而是別人是否相信你有。
而到了現在，餘生消失了，餘生對唐益的重視，就成了可有可無的問題。
唐益再次歎息，現在的他沒資格冒險，楊謹表露出有恃無恐的態度，他就隻能假設楊謹確實擁有有恃無恐的底氣，就像餘生還在時眾人對他的態度一樣。
唐益邁步朝著楊謹離去的方向走去。
楊謹已經消失在他的視野，但是結合“宿舍看床”和楊謹離去的方向，楊謹應該走在去往宿舍的路上。
走出大樓，轉過拐角，直行段路再次轉向，楊謹出現在唐益的麵前，不急不徐地走著。
唐益快步跟上，很快到了楊謹身邊，與楊謹並肩而行，側頭看著身旁的楊謹。
楊謹仿佛沒有注意到唐益的到來，依然直視著前方，目光水平稍稍向上，似是在思考某個問題。
楊謹看起來不打算開口，唐益別無選擇，隻能主動開口問道：“你找我有什麽事情？”
聽到唐益的話，楊謹仿佛才回過神，麵孔稍稍偏向唐益，但是大部分依然對著前方，眼睛滑至眼角瞥了唐益一眼，立刻回正方向，恢複了方才的姿態。
那副模樣，就像路遇野狗撕咬，抱著無聊的態度掃了一眼。
“夠了！”唐益冷聲說道，“不要再用這種無聊的伎倆了，對你我來說，時間都很重要。所以，究竟是什麽重要的事情，值得京一學院的教導主任一大早主動尋找某個學生。”
楊謹依然目視前方，回答道：“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隻是過來看你一眼。”
唐益沒想到楊謹還要再拖，惱怒說道：“我沒這麽大的麵子。”
楊謹偏頭看了眼唐益。
他確實隻是來看一眼。
唐益以為重點在自身，然而楊謹的重點隻是“看”的動作，從唐益身上得到的信息隻是附贈品。
楊謹當然清楚唐益需要怎樣的答案，事實上他原本打算詳細解釋一切，但是看到唐益的眼神後，楊謹立刻改變了之前的計劃。
讓唐益自由發揮，也許效果更好。
楊謹說道：“你消失了一周，作為教導主任，我來關心一下學生的生活。”
唐益皺眉。
“走到宿舍樓我就離開。”
唐益看著楊謹，決定不再開口，他已經看出來了，楊謹確實沒有開口的打算。
兩人沉默地走至宿舍，楊謹如他之前所說，轉身離開。
“最近遇見事情，三思而後行。”走的時候，楊謹留下一句話。
唐益沉默以對，注視著楊謹離開，直到楊謹的身影消失，低頭默思片刻，回過頭，進入宿舍。
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