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誘人
唐益從記憶中回來。
兩份記憶產生了激烈的衝突，就像陣列整齊的大軍在腦中廝殺，殺了個天昏地暗日月無光，附帶著讓唐益感到一陣難以言喻的撕扯痛楚。
曾在歐陽易記憶中體會過的靈魂撕裂，論起苦痛程度，也不過如此了吧。
唐益的眉毛痛苦地糾成一團，下意識地抬手想要輕撫眉頭，然而一有動作，立刻察覺到了姿勢不對。
身體感覺的反饋姍姍來遲，唐益終於意識到，他並未如以前一樣在某張床上醒來，而是以一個極度羞恥的姿勢躺在某個家夥的懷裏。
懷裏？
懷裏！
幾乎是在這個念頭出現的瞬間，唐益猛地睜開了眼睛，然後如感應一般，他偏頭迎上了一道目光。
熟悉的清麗麵容，陌生的擔憂目光。
是夏楠鶯。
唐益瞪大了眼睛，眼眶被擠壓著，讓人懷疑下一秒眼珠就會蹦了出去。
夏楠鶯從唐益的動作中看出了他的狀態，臉上的擔憂神色退去，沒有詢問唐益的身體如何，微笑地看著唐益。
不是在徐夭夭身旁的虛偽笑容，她的眼角向後揚起，眼中透著亮眼的光彩，讓唐益能清楚感覺到她眼中的輕鬆和調侃。
唐益輕咳一聲，低聲說道：“我好了，放我下來吧。”
“你是病人，好不好得由醫生決定。”夏楠鶯眼中的戲謔更濃，“所以，現在不能放你下來，等到了醫務室看過醫生再說。”
到了醫務室，再下來就沒有必要了！以前的你可不是這樣！
唐益感到無比尷尬，他膚淺的男子主義正在瘋狂挑動他的羞恥心，理智告訴他，男人也可以躺在女人懷裏，但是感情上他寧願繼續保持那些膚淺。
直到這時，縈繞鼻間的淡淡清香，終於突破重重阻攔來到了大腦深處。
與此同時，肌膚隔著布料輕輕摩擦，明明隻是正常的接觸，卻在某種情緒的催化下，變得異常曖昧和令人沉迷。
唐益忽然不想開口了。
雖然姿勢依然尷尬，雖然心中依然羞恥，但是和羞恥相比，眼下這個機會更為難得，更讓人.……難以割舍。
唐益心虛地偏開目光，臉上的表情是顯眼的忿怒和不滿，好像可以通過這種方式掩蓋真實想法似的。
他掩蓋不了。
這是連說謊者自身都欺騙不了的謊言。
任何清醒的旁觀者，都能越過他粗糙的表演，看到他內心真實的想法。
在唐益一直未曾注意的方向，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還不下來嗎？你可是個男生。”
帶著謊言被戳穿和氣氛被打擾的糟糕情緒，唐益惱怒地轉過頭去，眼前出現三道情緒各異的目光。
路晚晴帶著好奇。
符野眼神困惑。
徐夭夭，她的臉上是毫不掩飾的鄙夷，以前她常常會有這個表情，但是那時的鄙夷更像是表明態度，而現在卻是貨真價實的情緒抒發。
這是唐益第一次見到真實的、毫不作偽的徐夭夭，他驚訝地發現，這種情緒固然不值得稱讚，但是出現在徐夭夭的身上，居然意外的，有些誘人？
停，低劣的欲望！
唐益趕緊掃去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重心下移，同時用祈求的眼神看著夏楠鶯，他不想用力掙紮，那副場景太過難堪，而且對夏楠鶯來講過於粗魯。
察覺到唐益的想法，夏楠鶯止住了戲謔的心情，稍稍躬身讓唐益落地。
雙腳再次踏在堅實的地麵上，唐益感覺到了久違的安定，同時也生出一絲無法抹去的遺憾。由於全神用在記下方才的感覺之上，唐益沒能控製好表情，遺憾的情緒在臉上表現出來。
“怎麽，很失望？是不是打擾了你們的濃情蜜意？”徐夭夭又一次開口了，還是那副神情，還是那個語氣。
唐益皺眉看著徐夭夭：“這和你有什麽關係。”
“你誤會了，我們沒有關係。”夏楠鶯的聲音同時響起。
唐益的表情有片刻僵硬，但是這一次，他成功控製住自己，沒再讓失落的情緒跑出來，他甚至沒有轉頭去看夏楠鶯是帶著怎樣的表情說出這句話。
他知道，那張臉上一定是坦然到令人信任的真誠。
“嗬。”徐夭夭冷笑一聲，掃了一眼夏楠鶯，目光落在唐益身上，“所以，那是你的異能？”
看到唐益臉上的猶豫，徐夭夭用肯定的語氣重複道：“看來沒錯，那是你的異能。束飛雲是怎麽回事？他多久會醒？”
看著被符野掛在肩膀的束飛雲，唐益愣了一下，記憶的衝突再次回到腦海，他的雙手壓在眉頭用力揉動，臉上的痛苦每個人都能看見。
夏楠鶯隻看了一眼，目光斜向地麵，在徐夭夭的注視下，她不想表現得太過擔憂。
徐夭夭皺眉看著，罕見地保持了耐性，沒有出聲質問。
也許是因為經曆了醒來的插曲，這會兒痛楚不那麽難熬了。
之前發生的事情如潮水般湧入腦海，符野的到來、和束飛雲的對戰、兩人的倒下等等，它們成為了錨定記憶的坐標，唐益的眉頭慢慢舒緩，他終於理順了記憶。
抬頭看著眼前安靜不語的徐夭夭，唐益一陣心悸，同時也明白了方才感情的由來。
記憶是嚴肅的東西，它確定了一個人的過去，指導著一個人的未來。現實的一切實物附著於人的肉身，而那些無形無質的東西，那些情感和念頭，全都附著於人的記憶。
在束飛雲眼中，高傲的、毫不掩飾對他人輕蔑情緒的徐夭夭，如暗夜燈火一樣耀眼，讓人生出奮不顧身直衝而上的衝動。
皺眉的徐夭夭也同樣誘人。
察覺到這個念頭，唐益拍了拍額頭，感到一陣心煩，但他還是忍不住開口回答徐夭夭的問題：“那是我的異能。至於束飛雲，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他應該會在一周之後醒來。”
“一周？”徐夭夭難以相信地問道。
想起之前穀教授的實驗，唐益點頭肯定：“一周。”
徐夭夭的目光變得奇怪。
她從沒聽說過這種異能，無形無質，沒有任何征兆和表象，卻能瞬間讓別人失去戰鬥力。
雖然從唐益的暈倒和醒來後的痛苦表情來看，唐益的異能有很強的反噬效果，但是與它所體現的效果相比，反噬顯然還在可以承受的範圍。
不過，僅僅到這種程度，似乎不至於引起餘生的重視。
徐夭夭沉默地看著眼前的唐益。
除去外在表現，這項異能還有什麽秘密呢？
徐夭夭沒有問出口，而是瞥了眼看著地麵的夏楠鶯。
唐益不會回答她的問題，但是夏楠鶯開口，唐益會不會回答呢？
徐夭夭心中轉著念頭，嘴上說道：“我知道了。”
“走吧。”徐夭夭轉過身子，背對唐益和夏楠鶯，“現在，先把束飛雲送到醫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