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鄭長恭的談話（下）
“如果他們沒能收住手呢？”沉默許久的鄭長恭忽然開口，將楊謹從沉思中拉了回來。
少年的臉上沒有顯眼的情緒，楊謹無法確定少年心中的想法，沒有正麵回答，而是說道：“他們不會。”
“為什麽您能用這麽肯定的語氣？”
楊謹望著唐益和束飛雲的對戰，回答道：“因為他們沒有見過血。”
看著鄭長恭疑惑的神情，楊謹臉上難地得露出笑容，笑著問道：“下過廚嗎？”
鄭長恭尷尬地避開目光，他和所有同齡人一樣，知道幫助父母是件有孝心的事情，然而卻從未親身參與到家務活動之中。
楊謹從鄭長恭的動作答案，一點都不驚訝，他清楚現在的孩子都有怎樣的生活。
楊謹伸手喚回鄭長恭的注意力，然後指著餐盤中的一塊雞肉，對鄭長恭說道：“你知道它從活雞到現在，需要經曆哪些步驟嗎？”
“首先，你要在它的脖子上狠狠來上一刀，倒吊著等待它的血液流盡。一開始它會瘋狂地撲騰掙紮，隨著血液的流出，它的力道越來越小，最後在你的手上徹底失去性命。”
“然後，你麵對的就是它的屍體了。你將它放進滾燙的熱水，小心計算著‘火刑’的時間，之後在那死意眼睛的注視下，乘著溫熱一點一點撕去它身上所有的毛發。”
“再往後，你會用刀幹脆地剖開它的肚子，順著堅硬的骨架動作，毫不在意地取出內裏的心肝脾肺腎，隨意地仍在垃圾桶裏，和灰塵、紙張之類的雜物混雜在一起，讓人再也想不起它原本的功用。”
“最後，你把它扔在砧板之上，用刀殘忍地分割它的身體，緊接著放入一大堆香料和各色調味之中，經過一係列的翻炒燜煮，這才讓它成為了現在的樣子。”
楊謹提起筷子，將雞肉扔進口中，輕輕地咀嚼起來，平平無奇的舉動，在鄭長恭眼中卻變得格外殘忍。
鄭長恭低下頭，看著盤中的雞肉，想起方才的口感，他艱難地動了動喉嚨。
胃部一陣翻騰，惡心反胃的感覺帶著食物直直地衝上喉嚨，非得用力才能克製住它們的傾瀉。
“感到難受了嗎？那就對了，因為你從沒有殺過雞。”
楊謹平靜地看著鄭長恭，補充說道：“若是你殺過，你不會有任何難受，隻會覺得我的描述太過刻薄，隻會認為我把注意力放在了無關緊要的事情上，用毫無意義的感慨描述一些在尋常不過的現實。”
楊謹微微仰頭，盯著虛空，用感慨的語氣說道：“殘忍，那從來不是人們的本性，隻是人們的適應能力太過強大了，他們總能輕易接受殘忍的存在，並且自然地和它生活在一起。”
鄭長恭沉默地看著楊謹，不知該如何回應楊謹的感慨。
“扯遠了。”楊謹搖了搖頭，似是在嘲笑這份多餘的情緒，“回到正題吧。在他們真正麵對死亡之前，他們達不到故意殺人的地步，而隻要不是有意，依靠超凡的身體素質和學校的醫療水平，不會有人在爭鬥中身亡。”
鄭長恭莫名鬆了口氣，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
換個場景和對象，鄭長恭可能會對楊謹的話提出質疑，但是他現在坐在楊謹對麵，他的朋友正在與人爭鬥，聽到楊謹用肯定的語氣說出符合心意的結論，鄭長恭下意識地選擇了相信。
鄭長恭再次看向唐益的方向，也許是安心的緣故，他的注意力沒放在打鬥之上，而是靜靜看著隱於一旁的夏楠鶯。
1班和2班不遠，他每天都能看見夏楠鶯，但是每次見麵，他都覺得時間過去很久。
如果當初再努力一些，成績再好一些，也許現在他就能坦然站在她的身邊。
鄭長恭出神地想著，表情發生了細微的變化，主人卻毫無差距。
楊謹的目光從鄭長恭身上掠過，原本隻是順帶一瞥，看向別處時卻忽然意識到不對，立刻將目光轉回鄭長恭的身上。
這不是在意朋友的表情，而是針對某種更重要的、更靠近“占有”內涵的東西。
楊謹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可惜距離太過遙遠了，楊謹隻能劃定大概的人群，無法確定鄭長恭真正注視的對象。
“那個少女。”楊謹大膽試探，故意在此處停下，等待鄭長恭給與一個反應。
鄭長恭猛然回過目光，接著眼睛慌亂地四處打量，口中說道：“您在說些什麽？”
楊謹心中輕笑，十七歲的少年果然簡單，說起在意，也無非是感情和讚揚，隨意一試就能得出答案。
“超凡學校不鼓勵戀愛，但也不會像普通高中一樣強力壓製。”楊謹用鼓勵的眼神看著鄭長恭，“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
和成人談起感情問題，鄭長恭感到難言的羞澀，小聲說道：“我還不夠好。”
感情可以成為捆人的鏈條，隻是比起理想和情操，感情的保質期太過短暫，並且往往會在得到之後迅速腐爛變質。
楊謹不願讓人將感情作為答案，然而他已確定鄭長恭不是值得他重點培養的對象，所以隻是稍稍思考，楊謹便決定按著這個方向繼續引導下去。
“你可以在她的身邊努力優秀，直到你擁有配上她的資格，相信我，等待和妄自菲薄給不了你想要的東西。”
鄭長恭下意識地抬頭，朝著夏楠鶯望去。
楊謹仔細觀察，將目標劃定在徐夭夭三人範圍內。
楊謹：“你了解她嗎？”
鄭長恭目光還在那邊，回答道：“我們以前是同學，但是了解.……我想我不夠了解他，我們以前沒有太多聯係，那時的她隻和唐益比較熟。”
夏楠鶯。
楊謹立刻給出答案，夏楠鶯也是他選定的談話對象，他知道夏楠鶯和鄭長恭是同所高中的學生。
楊謹朝夏楠鶯望去，但是在看到夏楠鶯的同時，他意外注意到唐益和束飛雲被一團乳白色煙霧包裹著。
楊謹皺了皺眉，戰鬥似乎出了些變化，而他無從判斷變化的好壞。
短暫猶豫之後，楊謹決定還是先解決眼前的事情，對鄭長恭說道：“夏楠鶯，你想了解她嗎，你想靠近她嗎？”
鄭長恭回過頭，猶豫地看著楊謹，他想開口承認，但又覺得羞於啟齒，隻能直直地看著楊謹，希望楊謹能夠讀懂他眼中的意思。
楊謹回視，沉默地看著，他知道鄭長恭的期望，但他不會主動，他必須等鄭長恭開口。
“想。”鄭長恭終究還是克服了羞恥。
楊謹道：“我可以給你機會，可以幫你成長，可以讓你有勇氣站在她麵前，可以讓她用欣賞的目光看著你。”
“我該怎麽做？”鄭長恭的回答很快，顯得格外迫切。
楊謹微笑地看著鄭長恭，正想開口，忽然聽到一陣嘈雜的聲浪。
他皺眉順著聲音的方向望去，卻隻看到唐益和束飛雲兩人悄無聲息地倒在地上。
楊謹的瞳孔猛然收縮。
一直等待的機會，終於出現了嗎？